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 第6章

凉州驿站所在的街巷少有人来,凄清幽寂。

宗行雍站在一堵摇摇欲坠的围墙边。

他左手上缠着三圈深棕檀木珠串,表层雕刻飞鸟鱼虫图案,成色算不上好也谈不上差。尾部系着一串艳丽深红的三结穗子,穗子相当粗糙,过长,正晃动地甩来甩去。

暗卫篱虫出现时宗行雍正在一颗颗盘檀珠,看不出喜怒。

汝南宗家底蕴深厚,送到唯一嫡子面前的都是千里挑一的东西,衣衫要江南织造精心绣的,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心。篱虫实在不习惯这种东西出现在他身上,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心想到底有什么稀奇的,让他们王爷从中州带到营帐,又从营帐带到凉州,稀稀拉拉还褪色,这都舍不得扔。

遥想当年王爷手腕上的是宗家传家之宝,价值连城。后来不知哪一天消失了,又过了很长时间,变成一串再普通不过的珠子。

宗家族人看见这串灰扑扑的佛珠时眼珠子都快瞪下来。

丢了东西宗家老头暴跳如雷,被骂得狗血淋头王爷看起来还很高兴。

珠串盘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宗行雍的耐心已然告罄,倏忽一抬眼。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篱虫心中一凛,立刻:“消息属实,三日前太子仪驾从中州出发,已到南阳。”

宗行雍缓缓:“篱虫。”

“属下知错。”篱虫认罪态度诚恳,语速飞快,“所有在京城的人都没能找到薛公子。”

“他身份年纪皆为造假,江南并无姓薛的富商……”

篱虫硬着头皮:“更没有人在扬州见过他。”

四年了,宗家眼线遍布五湖四海,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找到。

这个人仿佛就那么无声无息消失在天地间。

宗行雍:“本王记得,十几年前中州城有一位捏脸易容师,能不借助外物短期内改变人的相貌。”

“他或许收过徒弟,或者有来往密切者。”

“去找。”

“主子是怀疑……”篱虫一惊,蓦然拔高声音,“薛公子的脸也是假的?!”

他甚至不敢去看宗行雍表情,半晌才听得头顶传来一声沉沉嗤笑。

一日后。

凉州县丞姓周,是个天天躺在榻上睡大觉的庸官。全凭岳父打铁的手艺捐了个官当。他被从榻上拽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搞清状况,在一众冷面侍卫的注视下哆哆嗦嗦穿鞋。

一边提裤子一边嘟囔:“不就是……十个人……”他咽了口唾沫,信誓旦旦,“下官一定能凑出来。”

起太早,公孙良打了个哈欠,笑眯眯:“那就太好啦。”

周县丞确实费尽心思凑出了十个人。

就算十个人是幌子,最终目的只是送殷臻进守卫森严的城主府,这也太震撼了一点。

就、很让人怀疑晋朝官员的审美。

公孙良要仰头才能直视这堆打铁的壮汉,呆滞:“你们知道自己来干什么……吗?”

壮汉一二三号目露羞涩,四五六号扭捏,七八九号跃跃欲试。

十号粗声:“选美。”

公孙良神情恍惚:“这他娘是把全凉州打铁的全带来了€€€€”他猛然扭头,“殿……大人要不我们还是……”

殷臻揣着袖子,神情冷峻。

“人齐了就行。”他说。

十月十日,月上中天。

殷臻带着十个壮汉,以及县丞拜帖,经重重盘查后进了城主府。

一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殷臻镇定自如。

一城之主,居住的地方奢华开阔,宅院极大。

婢女冲他盈盈一拂身:“城主等候已久,大人随奴婢来。”

殷臻点头,随她经过一道道蜿蜒长路,来到中殿。

秋日,四周不免荒凉。小池干涸,枯石出露。

他直接被领进大殿内,脚下踩着金碧辉煌的地砖。

“县丞礼到€€€€”

殷臻站定,宽袖垂下。

所有视线都汇聚到一处。

凉州县丞此人贪生怕死,居然也有如此有勇气的时候。

实在是令人佩服。

“来者是客。”

羌女真名胡媚儿,衣着大胆,一身银饰碰撞作响。她见着那十个壮汉面皮上的脂粉都在抖,半天才望向殷臻:“大人如何称呼?”

殷臻拱手道:“公孙。”

他不动声色环视一圈。

胡地羌族爱玉石,整个大殿堆满翡翠玉石。座位两两相对,斜前方二人胡须长髯,面前不是酒杯,而是酒碗。

殷臻敛目,被领着入座。

没有好看的人,胡媚儿对长相普通的人无感,宗行雍连她都看不上,还会看得上这些歪瓜裂枣。她顿时幽怨,兴致缺缺道:“开始吧。”

“啪啪!”

许玉树领命,拍了拍手。

殿门口鱼贯而入两列舞女,鼓乐齐鸣。

篱虫默默盯着被送来的人。

实在是忍不住。

羌女和那两支流寇都用尽全身解数讨好王爷,三列花红柳绿的妖艳男女咬手绢、抛媚眼。给他造成了极大冲击。

还有那十个……

他无法理解,深深困惑,脑子里面神游天外。等殷臻上前一步来到座位前才回神,面瘫脸握剑。

此人弱不禁风,威胁为零。

距离未至。

篱虫目不斜视。

殷臻端着酒杯,稳稳朝前。

他的目标已经很明确,殿内鼓乐未停,无一人出声提醒。

主位上胡媚儿捏住银勺,撕咬羊腿的异族人彼此对视。

殷臻站定。

宗行雍转了转酒杯,施给他一眼。

殷臻又近一步。

一把冷铁长剑横上他脖颈,剑气未收。

“下官敬王爷。”

殷臻颈侧刺痛,血线漫出。

他恍若不觉,幅度很小地偏头,朝宗行雍柔和一笑。

篱虫未动,剑依旧压在他肩上。

鼓乐嘈杂,舞女脚步旋转,一步步踩在地面。众多脂粉和胭脂味中,宗行雍嗅到一股淡而干净的香气。

那气味似有似无,萦绕空气中。

“昨日城主府禁地被闯。”

“王爷身上有血腥味。”殷臻靠得很近,甚至能看清宗家标志性的深绿虹膜,瞳仁底部围着一圈特殊的花纹。

他两指夹住剑刃,微微拉开,用没有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下官知道那朵干花在哪儿。”

宗行雍瞳仁一缩。

面前年轻人压低身体,一截柔软后颈暴露在视线中。他穿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长衫,肤色却如玉,泛着泠泠光泽。

要是什么人都能威胁到摄政王,那他三十年就白活了。

区区一个太子幕僚。

整个凉州城,宗行雍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但他突然改了主意。

世间只有三件东西能叫摄政王热血沸腾,其中一样就是有手段有野心的敌人。

殷臻并无十足把握。

剑气冰凉,他小腹忽然痉挛般一痛。

一秒,两秒。

宗行雍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懒洋洋后靠:“县丞送来的人甚合本王心意,留。”

“本王不是要丑得五花八门的那堆人。”

殷臻眼角猛然一抽。

宗行雍:“本王要你。”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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