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无忧做好了拉伸,直起身望着肖一洋,眼睛里有细碎的灯光。
“真的吗?”
“真的,话就给你撂这儿了。”
“不会反悔吧?”
“怎么可能!”
肖一洋当场就拿起手机在教练群里发通知说明天晚上开个会。
杞无忧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擦掉脸上和颈间的汗,“肖教练。”
“其实,”他轻笑了声,那双总是冷森森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前面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最后那句……徐槐只是一部分原因,他对我的影响没那么大,更多的是我本来就想这么做,是为我自己。”
嗯嗯嗯?什么玩意儿?肖一洋原地凌乱。
“肖教练,谢谢你同意我转项!”
等肖一洋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杞无忧这兔崽子已经跑了。
操,被他带沟里了。
不过他说的“最后那句”,到底是他妈的哪句啊?
回去的时候,肖一洋想了一路。
“努力让徐槐对他印象深刻一点”,是挺努力的,真。
“我知道他不记得我了”,确实不记得了,真。
“如果不是他,我今天不会站在这里”……是这句吧?
毕竟他还说了“徐槐对我的影响没这么大”。
搞笑呢,这还叫影响不大?这俩人该不会早就串通好了合起伙来坑我吧?
肖一洋气得踹了脚路障,恨不得现在就给徐槐打电话骂人。
作者有话说:
弟弟:计划通?
肖一洋:淦!热血上头又秒下头了
第17章 滑雪摔坏脑子了
元旦节前的这个周日调休,机关单位和学校都没有放假,杞无忧趁此机会跟队里请了半天假,前去冬运中心开国家队在队运动员的证明材料,想在寒假开始前把转学手续办好。
同批跨界跨项的的队员里,有些武校生通过特招进入了省会大学的体育体院。不同于他们,杞无忧不是武校生,他来之前就已经被高中录取,虽然没去上过学,但学籍仍留在那里。
雪季结束后还有夏训,肯定是没办法回去上学的,肖一洋知道他成绩不错,就建议他过完年在北京的学校借读,这样可以同时兼顾学业和训练。
原本应该是肖一洋带他过来的,但他临时有安排,抽不出空来,提前和冬运中心那边打好招呼,杞无忧就自己过来了。
离五号线换乘站还有两站时,他忽然收到杞青发来的消息,询问他的证明开好了没。
杞无忧回复:正在去体育总局的路上,快到惠新西街南口了。
杞青便让他在换乘站下车,说五号线人太多,他离得不远,可以直接开车带他过去。
杞青,就是爷爷杞鸿云口中的那个不孝子。
杞无忧和他其实只见过两三次面,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转学这件事他只和爷爷还有杞愿说过,洛阳学校那边的手续他们跑前跑后地办完了,至于北京这边,则是由杞青联系的。
爷爷决意和杞青老死不相往来,所以这件事只可能是杞愿告诉他的。
杞无忧以为他对自己这个便宜儿子不会有多重视,毕竟在爷爷口中,他一直挺不着调的,从来不干正事。没想到他亲自跑了好几趟,合适的学校挨个去看了一遍,最后才定下这所。
在国奥村附近,不远处有家旱雪滑雪场,方便以后夏训。
肖一洋本想介绍他去自己的母校,一所体育附中,杞无忧却说,他的亲戚已经帮他联系好了。
肖一洋问:“是你什么亲戚啊?那学校怎么样,靠不靠谱?”
杞无忧沉默两秒,说:“是我爸,应该靠谱吧。”
“你爸?”
肖一洋看过杞无忧的档案,知道一些他的家庭情况。
父母离异,母亲外出打工,许多年不曾回来,想必早已有了新生活,而杞无忧和收养他的爷爷在一起生活。就了解这么多,所以他不太清楚杞无忧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是个什么情况。可能是继父?
杞无忧便解释了一下两人的关系。
“噢,这么回事儿,”肖一洋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那你爸在北京是做啥工作的?”
杞无忧又一次沉默了,这个他还真不清楚。
直到看见杞青开的那辆车,杞无忧才知道,大概是很赚钱的工作。
不论工作日还是节假日,南三环都是一如既往地堵。
眼看着都快到地方了,车道上黑色的库里南却只能龟速往前挪动。
车厢里开着暖气,杞青摸了摸火机,想抽烟但是忍住了。
空气沉寂,且略有些尴尬。
两人之间根本没有话说。
虽然杞无忧告诉肖一洋,杞青是他爸,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杞青只在刚上车时象征性地问了杞无忧两句,训练累不累,生活环境怎么样之类的,便没再多问了。他不是那种没有话题硬要制造话题尬聊的人。
杞无忧更不是。
他虽然并不觉得尴尬,但杞青似乎有一点。
他发现杞青不动声色地往他这儿偷瞄好几回了,好像想要和他说话。
“听会儿歌?”杞青打开了车载音乐。
杞无忧无所谓地点点头。
连续听了两首都是英文歌。
“无忧,”杞青手指点了下显示屏切歌,“你喜欢听什么歌?”
杞无忧其实不喜欢听歌,他天生五音不全,也缺乏鉴赏音乐的能力和兴趣,但直接说实话也许会更让杞青尴尬,就随便说了一个:“周杰伦吧。”
于是音响里响起了《七里香》的前奏。
还好不是《以父之名》。
十分钟之后,车终于慢慢悠悠地到达了目的地。
杞青找了个停车位停车。
“你自己可以吗?用不用我陪你?”
他知道杞无忧不爱说话,可能不擅长与人交流。
“不用,”杞无忧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就行。”
杞无忧在办公楼大厅外登记完来访人员信息便走了进去,自动感应门旁边是一块醒目的导航牌。他抬头盯着牌子看了一会儿,寻找冬季运动管理中心在几楼。
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由于感冒又有加重的趋势,所以出门的时候还戴了个口罩。
杞无忧正认真看导航牌呢,有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他旁边,他也没有在意。
那人也停在这里看导航牌。
“泥嚎。”
?
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杞无忧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青问,冬季运动管理中心,怎莫揍?”这道声音有些耳熟,但口音实在太诡异。
杞无忧缓缓转过头,把帽沿微微往上抬了下。
目光自男人下颌虚晃而过,向上移动,直到看到一双蓝色的眼,杞无忧的眼神才渐渐有了焦距。
是徐槐没错。
“泥嚎?”见他呆愣着,徐槐又试探着开口。
杞无忧:“……”
这是在干什么?
杞无忧怀疑这是什么整蛊游戏。徐槐可能在扮演一个中文水平一般的外国友人,或许周围还有隐藏起来的摄像机,他们在拍摄一档节目:当一个中文水平不好的外国人向你问路,你会是什么反应?
还是说,他最近受伤了?滑雪摔坏脑子了,导致语言系统出现了一些问题。
杞无忧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拉下了口罩,叫了一声:“徐教练。”
“啊,”徐槐看到一愣,旋即笑开:“ ……是小杞呀。”
杞无忧在导航牌上找到了冬运中心所在的楼层,“我刚好也要去冬运中心,一起去吧。”
说着便向电梯走去。
“小杞来做什么?”徐槐跟上前问道。
“开在队证明,”杞无忧顿了几秒,“你呢?”
“我来拿一下文件。”
杞无忧猜测应该是与执教相关的文件。
这会儿徐槐的口音又恢复了正常,就好像那种装残疾的健全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一下双脚着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堪称医学奇迹。
杞无忧实在搞不懂,便直接问出了他的疑惑:“徐教练,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话?”
徐槐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正在学说一些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这又是什么意思?
杞无忧正想继续问个明白,只听“叮──”地一声,电梯到达了指定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