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亲生雌父秦丰是反叛军首领,但知晓真实身份后,丁泽并没有为反叛军做过事,甚至没有加入反叛军。
他对自己的新身份并未生出多少认同感,也不亲近仅把他当成一件趁手工具的亲生雌父。
丁泽对帝国统治权是归帝国还是反叛军所有漠不关心。
哪方会胜利、别虫是死是活、帝国的未来如何…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全然不在意。
在最初得知真相的震惊和后续被迫接受的痛苦的药物注射、训练过后,丁泽的生活和之前相比似乎没任何变化。
依旧是贫瘠的、无望的。他被迫承受着这生活。
只除了一点。
杀死尤利西斯,这个念头是丁泽一直以来都有的,从M44星见到尤利西斯和江凌站在一起开始。
只不过在M44星时,他和尤利西斯的身份实力存在天壤之别,他连对方的一根手指头都够不上。
而现在,丁泽想,他成为了皇族,他的身份并不比尤利西斯这个所谓的叔叔卑微,他也配拥有尤利西斯所拥有的。
至于实力的差距,尤利西斯受了重伤,实力大减。杀死他的最好时机摆在丁泽面前。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
继承皇位后加诸于身的权势地位不是丁泽最想要的东西,它们充其量算战利品的添头,丁泽不是为此出手。
他真正想要的只有一个。
丁泽原地驻足片刻,然后拨开簇拥在他身边的反叛军,径直走向江凌。
不同于偷袭尤利西斯,直面他的是实打实来自S级虫族的威压。
江凌的骨翼敛在身后,看不清楚表情,似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又好似极怒。
丁泽只是区区一只B级雌虫,即便打了过量腺体生长剂冒着副作用强行拔升到A级,也绝无可能抵抗得了S级虫族的威压。
然而,明知如此,他依旧执拗地、顽固地靠近江凌。像苦行僧经受苦难靠近他心中的神山。
被精神力压迫着,丁泽的脊背开始弯曲、双腿开始颤抖,到最后甚至连骨骼都吱吱作响、仅能匍匐着向前。
但他仿佛感知不到一样。
手指抽搐着按在粗粝的地面上,一点点挪动。
想走到他面前,想触碰他,如果不能的话,就再靠近一点点,再离他近一点点。
距离江凌还有一个身位的距离,丁泽徒劳地向前伸手,但这里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此时他已经跪在了地上,手上沾满了泥土,小腿的裤子与地面长时间摩擦磨掉了一层,众目睽睽下狼狈不堪。
丁泽却全然不在乎。
他跪在江凌面前,垂下头不敢看江凌,虫翼贴在背上,姿势像是罪虫对神明忏悔,完全向江凌展示他的臣服。
“对、不起,江哥。”丁泽开口,沙哑的嗓子像是被风沙磨砺过,“但是,我、不后悔。”
“他死了、你、就能成为我的伴侣了。”
在前肢刺进尤利西斯心脏之前,丁泽清楚地明白,他本可以选择别的结局。
比如,继续隐藏身份、一生保守秘密。或许这种情况下,他最终能成为帝国一名优秀的军雌;再比如,暴露身份后带领剩余的反叛军向尤利西斯臣服。这样作为皇室成员的他或许能获得权势财富,从此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
但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那么好,怎么甘心放手眼睁睁看着他与别虫并肩而立。
得不到的渴望如同烈火焚身,每每想起便觉得心肠都揪在一起。
对江凌的爱时常让他感到痛苦。
丁泽跪在地上,脊背绷紧,声音颤抖,极为紧张,诉说着他飞蛾扑火般的告白:“江哥,我、真的、很喜欢你。”
“求你成为、我的、雄主。”
“雌父…秦丰从信息素序列改变项链收集到了、你的信息素。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是雄虫。”
“我、拿你的信息素和我的,做了、匹配度测试,我们的匹配度也、超过了60%。”
“你,你能不能别要尤利西斯了,选择我?”
“尤利西斯、拥有的,我都会、拥有。”丁泽始终执着,“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什么都行,权势、财富、地位…什么都行,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我的一切都给你。”
“江哥,”丁泽跪在江凌面前,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强势的三白眼,“我对你的、喜欢不一定比、尤利西斯少。”
他乞求着江凌的垂怜:“求你,做我的雄主。”
长久的、难捱的沉默。
没有回答,连拒绝都吝啬给出。
丁泽像是茫茫深海中的一叶航船,孤独寂寥地在静夜中前行,他不知道这漫长的夜何时终结,也不清楚哪里是岸。
只有悬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是他仅有的慰藉。
然而,明月不属于他,月光也不会永远照在他身上。
正如在丁泽的视角里,江凌是为了尤利西斯才来到M44星,才认识了他:他不过是有幸短暂地窥见了月亮的光辉。
“所以,”江凌的声音像是从高天上传来,平静、没什么波动:“你喜欢我,这就是你杀死我伴侣的理由吗?”
这次轮到丁泽沉默了。
良久,他低声回答:“不杀、了他,我怎么得、到你。”
“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办呢,”泪水静静地顺着他脸侧流下,丁泽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江凌,“江哥,求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呢?”
夜深虫静时,午夜梦回,想起江凌和尤利西斯牵着的手,嫉妒的毒液便在心中滋生,他在毒液中来回涮烤。
丁泽不会忘记,当秦丰似笑非笑地告诉他江凌是雄虫,而且他和江凌的信息素匹配那刻的狂喜。
尤利西斯和他都是皇室,凭什么拥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有一个能让他得到江凌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怎能不抓住。
丁泽知道自己下作、卑劣、不择手段,但那又怎样。
在他的价值观里,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抢来。
他作为孤儿出生在边缘星,那里没有秩序、强硬的拳头就是法则。
除了短暂的和江凌相处的时光外,丁泽没得到过半点温情。好不容易遇到亲生雌父,结果他压根没把丁泽当活生生虫看,只把他作为报复皇室的一件工具。
“弱、肉、强、食,想要的东西,争抢才、会得到,包括雄主。”这是丁泽世界里的法则。
“这场、战斗里,尤利西斯是、落败者,而我是赢家。”
“战利品是一整个帝国,还有,你。”
丁泽终于抬头,直视江凌,眼里写满野心。
然后他看清了江凌的脸。
他浑身一震,怔住了。
一滴泪,欲落未落,挂在江凌的下睫毛上,美得让虫心颤。
丁泽呆呆地望着那滴泪,宛如被抽去了筋骨,肩膀塌下,瘫坐在地上。
有什么东西,在匹配度和身份条件之外更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他曾以为这种东西不会出现在像江凌这般淡然冷漠如同神€€的虫身上,于是他便忽略了。但事实证明,他似乎错的离谱。
“你爱、尤利西斯?”丁泽的语气颤抖了,手按在地上被砂砾磨破了手心也浑然不觉,急于从江凌的口中听到回答,
“你居然、是爱他的吗?”
江凌俯视着丁泽,神情冷漠,像教堂穹顶高高在上冷眼俯瞰世间的神像。
他第一次直白表述感情:“是。”
江凌爱着尤利西斯,爱着白从槐,爱着类子默,爱着普罗大众,爱着每位子民。
但相较于其他虫子,江凌对尤利西斯的爱,总归是要深一点的。
如果为了使这漫长的生命不再寂寞,一定要挑选一只虫当伴侣的话,江凌会选择尤利西斯。
丁泽浑身都在颤抖。
他从未料想过江凌对尤利西斯的感情。他才是战场上丢盔弃甲、颓然落败的一方。
比起伴侣身份,江凌亲口承认的对尤利西斯的爱让他更难以接受。
他的表情扭曲,似疯似狂,大颗眼泪从碧玺般的眼睛中落下:
“如果我、也出生在首、都星,生来便是、皇子,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是我先遇到、你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江凌缓缓摇头:“不会。”
早在虫蛋破壳、初睁眼看到世界的一刹那,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江凌的眼眸垂下,面容神明般悲悯。
走过路的决定了虫生的走向,他不知道哪一步走错才导致了现在这般结果€€€€每只虫都身陷囹圄。
或许一切都该归咎于命运。
“既然你坚称弱肉强食,那么便要承担弱肉强食的后果。”
江凌做出审判:“我会杀了你。”
“嗯。”丁泽的话语轻轻的,灰绿色的雾霭般的眼睛看着江凌的面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没有反抗。
这也是江凌第一次剥夺他虫的生命。
狰狞的骨刺刺穿了丁泽的心脏,正如丁泽对尤利西斯所做的那样。
修文,我kuakua修
丁泽的另一个结局就是if线。选择不同导致结局不同,每个虫都有既定的命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