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会搞权谋啊 第64章

达生在后面弯腰哀求:“陛下,地上冷,穿鞋呀!”

陆屏浑然不觉脚底冻得冰凉,忽然转身道:“不对啊,当年他误会我暗慕他,还因此得意洋洋沾沾自喜呢,后来他要去北疆的时候,我……”

严仞临出发去北疆的前一晚,他们还在马车里破天荒地亲嘴了,严仞不至于到如今才晓得他喜欢他吧?

但这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别人一概不知,陆屏不好继续往下说。

达生拎着鞋子放到陆屏脚边,叹了口气:“那都是当年的事了,今时不同往日啊。以前您是九殿下,插科打诨、逾矩接触之类的,严将军没有什么顾忌。如今您是皇帝,身份如此不同,他自然要保持距离的。”

陆屏穿上鞋子,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脚底传来的钻心的冷。

“真是这样么……”他鼻子一酸。

那些逾矩的行为,年少的时候可以做,如今做了,便是不妥了么?

达生道:“奴才若是严将军,必定认为大家都是大人了,往事就不必再追究了,以前的玩笑就让它过去了,彼此还是和睦的君臣和朋友嘛。”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陆屏忍着泪水快速走回床上,拉过被子躺平。

年少时期的荒唐和玩笑,如今可以不放在心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一场深吻,严仞可以拒绝,但还是给他了,难道也是可以不负责任的“插科打诨”,只有他当真了?

严仞真的这么想?

陆屏翻过身,想起严仞回启安后与他的相处。他们确实对三年前的许多事情都默契地缄口不言,也许严仞真的将那些事当作过眼云烟了,称呼他“陛下”,自称“臣”,处处都是礼貌和规矩。

就算有两次亲密的拥抱,都是陆屏自己请求或主动的。

是他一步步将严仞逼退的?陆屏想。

也对,严仞如此人中龙凤,什么貌美贤良的意中人得不到,何必要跟一个比他还位高权重的男人纠缠不清?

对了,严仞不是还说过自己有喜欢的姑娘了么?那姑娘还是“冰壶玉尺,纤尘弗污”的人,他自然是比不上的。

“这可怎么办!”陆屏蒙上被子盖过头,一夜未眠。

第二日早朝,严仞告假没有上朝。

当天傍晚,宗昀进宫传话,陆屏问:“严仞不来了?”

宗昀回答:“是。”

第三日傍晚,陆屏见到宗昀,问:“他还是不打算来么?”

宗昀:“是的。”

第四日傍晚,陆屏道:“严仞是不是又不来了?”

宗昀:“……对。”

日日如此,将近一个月,陆屏始终没有见到严仞。他有时白日里亲自去诏狱看伍庭,严仞也不在,听狱卒说最近也不常来。陆屏的心凉了半截。

大晟迎来元象三年的新年,举国同庆,启安城笙歌不绝。大年前几日的例行祭拜、朝会和宴会上,严仞倒是没有缺席。

只是他站在百官行列当中,穿着紫色公服,模样和气质是出挑的,表情却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都是一样恭敬和认真。

陆屏每每瞟眼去看他,却总不见他回望自己。

陆屏剩下的半截心也凉了。

正月十四那日,礼部准备了月余的皇帝诞辰隆重举行。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皇城和宫城四处点着数不清的花灯,千百碟珍馐与千百壶美酒从光禄寺鱼贯而出,又流入太极殿,殿内两端铺满了层层绵延不绝的食案。

陆屏一直主张节省用度,也就过年这段时间奢侈了点,勤俭节约了一整年的内宫外朝无不满面笑容,前仆后继地端酒出来向陆屏祝贺。

陆屏接了许多回千篇一律的美言后,酒已经空了一壶,他扶着酒案第九次细细算下面的人头,从三省六部算到九寺五监,除了梁瀚松开头说了几句话便不胜酒力告退之外,也就只有严仞不在场了。

“严仞呢?”陆屏问达生。

达生向四周看了看,道:“回陛下,他没来。”

陆屏不甘心,第十次重新细细数过,还是一样的结果。

严仞真的没来。

又有一个大臣上前来敬酒,陆屏一看他是礼部的人,便问他:“严仞是不是告假了?”

那个大臣想了想,道:“臣记得没有。”

这话被旁边不远处的陈€€听到了。陈€€道:“陛下,那严仞不告假也不来恭贺陛下诞辰,显然是对陛下大不敬,等上元过后,陛下得拿他问罪才是!”

吴€€元接道:“陛下,您就是脾气太好了,这厮先前霸着千秋殿过夜,入冬后才作罢,还说是什么……校对书籍?也亏得陛下宅心仁厚,不然,九颗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陆屏不想听他们在那里颠唇倒舌。

这时,对面的王叙中劝道:“吴大相公,陈大人,龙诞祥日,君臣之间共乐同欢一片和睦,何必非要那厮过来,把陛下的辰宴搞得乌烟瘴气。”

闻言,陈€€冷冷一哼:“也对,他不来也好,省得大家平添怒气!”

陆屏内心叹了口气。

这宴会真是无聊。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太极殿外传来隐隐骚动。

礼部尚书百里休进来向陆屏作揖,道:“陛下,礼部在承天门前为您准备了一场烟火盛景,请您移步到殿外观看。”

往年也有这个环节,陆屏并不意外。

他起身,装作开心的样子笑道:“众位卿家陪朕一起去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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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65 将军送朕生辰礼

太极殿由三十九层台阶组成,自殿门能够俯瞰到承天门横街的所有景象,一排火炉熊熊燃烧,两边摆满鼓架和乐器,乐伎和仆役都严阵以待。

大臣们一道谈论今年烟火奇观与往年相比究竟如何,边跟在陆屏身后走出大殿。

寒风袭来,达生为陆屏添上斗篷。

丝竹声起,爆竹冲天飞窜到空中,“砰”,皎洁圆月下漆黑的天幕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与此同时,地上鱼灯和龙灯来回舞动不停歇,舞狮也在鼓点中左右摇摆。

和往年一样,没什么不同。

还是早点结束回寝殿睡觉为好,明日上元节,又要早起进行一系列繁琐的礼节。

陆屏心里恹恹的,又看到百里休晃到他眼前,殷勤道:“陛下,除此之外,礼部还准备了银花表演,一来为陛下驱邪纳吉,二来祈求新年风调雨顺。陛下请看!”

随着百里休所指的方向,陆屏远远望去。

承天门横街的后排不知何时多了十多个搭起来的棚子,头顶烟花怦然一现的时候才照亮下面的景象,花棚前的许多个铁匠正在烧铁水,只待浇向花棚,化作火星,这便是“银花”。

先帝在时,礼部也曾在新年举办过一次银花表演,只是当时不小心烧死了一个铁匠,此后再没有准备过。

吴€€元笑道:“是银花盛景,老臣有眼福了。”

王叙中道:“是啊,前后一共十八个棚子的银花,比多年前先帝那时还要多出六个呢!”

身边的大臣开始一个接一个歌功颂德,陆屏内心毫无波澜,只对百里休道:“礼部辛苦了,下次不要这么铺张了。”

鼓声重新响起,由小到大,由缓到急。

陆屏原本平静的心竟被鼓点带着渐渐提起来,当鼓声快到极点时,所有丝竹音乐骤然齐鸣,眼前轰的一声,炸开漫天辽阔的火花。

陆屏不自觉后退半步。

他微微震惊,看着花棚下渺小的工匠舀起滚烫的铁水,在鼓声的指令下,第二次抡起胳膊,将铁水打上高空的花棚。

砰!

呼啦啦的,火星在花棚四处散开,随后坠落,在空中消散不见。

砰!

又是一场漫天如同细雨一样的星火。

陆屏喃喃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像星星一样。

他想。

这么滚烫的铁水,落在那些工匠的身体上,不会烫伤么?他又想。

他探头向花棚背后的铁炉看去,那些铁匠都光着两条臂膀,似乎衣袖会妨碍动作的利落一样,每个人都只穿一层薄薄的无袖单衣。一排过去,只有一个人穿着红白纹样的飞鱼服。

那飞鱼服还挺花哨的。

飞鱼服?

陆屏不禁走近两步去看。

吹落的星雨之下,那个人身材高挑,扎着高耸的马尾髻,转身弯腰用柳木棒接铁水,那身衣袍的褶子随冷风翻飞,随后他回过身来,拿着木棍的右手抡了个圈。

银花从他头顶盛开。

灿烂的金辉中,他竟然抬头看向陆屏的方向。

陆屏的心脏仿佛被击中,他立即抓住达生:“你看那个人!最中间花棚下的那个人,那是谁?”

达生揉了揉眼睛,尽力看清楚:“是……是……”

陆屏急了:“看清楚了没有,是谁?”

达生不确定地道:“……严将军?”

陆屏笑了起来。

旁边的吴€€元和陈€€突然沉默,都走近几步去试图看清楚。

陈€€年轻点,看完便叫起来:“严仞!是严仞!他怎么会混入打银花的工匠之中!他有什么阴谋!”

王叙中气道:“怎会如此?护驾!保护陛下!”

百里休慌忙道:“臣、臣……礼部、礼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混进来……陛下恕罪!”

陆屏摆摆手,扬起嘴角。

既然大家都看出来是严仞,那便没错了。

那确实是严仞!

想到这里,陆屏毫不犹豫跑下台阶,任由冷风灌进他的斗篷。

“陛下!陛下要去哪里!”身后传来达生焦急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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