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自言解释完具体流程,就代表宋豆丁要正式进入童试考试的学习流程。
宋豆丁立刻如临大敌,严肃地抿起嘴巴,“夫子,豆丁准备好了。”
周自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错。”
一整个下午,周自言一改之前的清闲状态。
堪称火力全开。
周自言顺着宋豆丁现在学的知识,为他拓展知识面。
又临时自创课堂检测,一刻不停地检查宋豆丁的学习情况。
宋豆丁一向清闲散漫。
哪见过这种密集的学习进程,学得手忙脚乱,头昏脑涨。
但宋豆丁这个小孩真是奇才。
越乱越忙的情况他状态越好,学得也越好。
短短几个课时,宋豆丁已经扎扎实实地掌握了不少知识。
日头西行,外出检查的宋父回家时,宋豆丁还在背书。
周自言讲完最后一句话,留下随堂作业。
叮嘱宋豆丁晚上记得做,他明天要检查。
宋豆丁捧着自己记得密密麻麻的纸张,热泪盈眶,“这都是我学会的,我学会的啊……啊!”
抱着满怀的‘知识’往宋父房间跑去。
一边跑一边咋呼,“爹啊!爹!豆丁的脑袋终于装学问啦!”
宋卫风直到晚膳用完都没回来。
宋父摇摇头,温了一壶小酒回房吃花生米。
宋豆丁则被周自言打发去做作业。
喧闹了一天的宋家,随着逐渐浓郁的夜色浓雾安静下来。
大雾四起,寂静无声。
唯有几声蝉鸣带来几分燥热。
周自言坐在窗前,指节摸到有些泛旧的窗沿。
不慎被窗沿上的倒刺扎痛。
宋家这样粗糙的木质,自然无法和庆京省的金贵木材相比。
做工手艺也没有庆京省的工匠认真仔细。
如此静谧又祥和的夜晚,再配上透顶一弯明月。
周自言心中竟然萌生一种“来时无处寻,独月不夜寝”的意境。
人到夜晚果然容易胡乱多想。
前几天买的空白折扇还没有题画。
周自言手心发痒,说干便干。
拿上笔墨和折扇直接坐到宋家拐角小花园的石凳。
准备把这一室夜月誊到折扇上。
周自言原本只会一点素描,但大庆这边讲究四艺。
进入庆京省后,他请教过几位名画大师,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
再加上他素描的功底,寥寥几笔,便在雪白的折扇上绘出一个空旷的院落。
和一轮孤寂的弯月。
“不错,好看。”
面对自己的大作,周自言不吝夸奖。
心中的情绪也随之缓解许多。
周自言坐的位置,正是前院到厢房的小路拐角。
前院正门有什么动静,周自言这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欣赏画作之时,他便听到正门有推门之声。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还有谁能推动宋家的大门?
周自言收好折扇,往正门走了两步。
歪头看到门房小张,打着哈欠为宋卫风开门。
宋卫风看到周自言,立刻甩甩昏胀的头颅。
强行走前几步,却脚步虚浮,手撑额头拱手行礼,“周夫子……嗝。”
周自言眯眼,闻到淡淡的酒味。
唇线下压,表情不爽,“卫风,你去喝酒了。”
难怪一下午都不见人回来,原来是去喝酒了。
“只是小酌了几杯。”宋卫风眉头紧锁,并不像小酌几杯。
“夫子这、这么晚了还未休息啊。”
脚后跟软绵绵的,踩在地上没有实感。
宋卫风皱着眉头往前走,却险些摔倒。
还是靠自己的反应力,及时抓住一处院墙,才避免摔倒的惨状。
“你不也是这个时候才回来么?”周自言叹气,为了避嫌,只用衣袖隔着双手。
把宋卫风扶到拐角的小花园,让人坐下休息。
他不是没看到宋卫风差点摔倒的窘状。
但这深更半夜的,宋卫风再怎么说也是个哥儿,该有的距离还是得有……
左右宋卫风也没摔倒不是……
宋卫风以手撑额,“多谢夫子。”
学士服的宽袖本是为了风雅,现在正好成为遮挡宋卫风醉态的最佳挡物。
虽然看不到宋卫风的表情。
但周自言猜也能猜到,叹气,“深夜买醉,是不是在书院又受气了?”
“夫子……聪明。”宋卫风许是不想被外人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干脆把陀红的面庞藏到袖子中。
只留给周自言一个乌黑又圆溜溜的后脑勺。
周自言兀自叹气,“回去好好休息吧,酒醒了再说。”
第一次见宋卫风,这位宋家长子清冷自持,宁愿被责罚也不选择作弊。
后面几次见面时,宋卫风也一直保持宠辱不惊,稳定沉静的姿态。
没想到喝醉后像黏黏糊糊的小孩子。
不过宋卫风的年纪才十七岁。
在周自言眼里就和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十七岁的少年人频繁在读书的地方受欺负……
周自言既为老师,又曾是大庆父母官,现在心情极其复杂。
宋卫风一动未动,只是重重地抽了一下鼻子,“我今日……今日没能进去书院。舍监偷偷告诉我,整个书院都在准备迎接新掌院,现在无暇顾及我的事情,让我先回家等消息。但舍监没告诉我要等多久,也没告诉我这位新掌院什么时候来。”
“整个书院的人都好像在敷衍我……他们好像都觉得我的事情不重要。”
“路过一家酒馆,看到里面的人都在喝酒,没忍住就进去喝了两口,不知不觉就喝到现在。”
“你倒是心大,居然敢在酒馆买醉。”
宋卫风一个小哥儿就算有武力值,那喝醉了还能知道什么事情?
周自言习惯性想批评他两句。
又觉得现在说这些是在欺负人。
任何书院或者大型机构,都重在求稳。
当上层领导或其他大人物莅临之时,哪怕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这些机构也会先把不稳定因素压下去。
周自言能理解书院现在的作法。
却不喜欢这种行为。
在大局面前,‘小小的个人牺牲’确实并不算什么。
只是从未有人考虑过,这轻飘飘的七个字背后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周自言抄手收好自己的袖子,“其实你可以换个书院读书,镇上不是还有两家书院吗?”
按照宋父的性格,应该不会介意重新交束€€。
“我不想走。入学时明明拜了师。”宋卫风侧起一边脸颊,果然陀红一片。
连清亮有神的黑眸也蒙上一层水雾,“我这个人有点犟脾气,夫子,我心中有怨,也有气。”
周自言哑口。
宋卫风受了委屈,咽不下一口气,宁愿死磕也不想换书院。
他又何尝不是?
赌着一口气辞官,反被罢官。
只能选择南下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