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像他们一样读书人越来越多,大庆何愁发展?
甚好!甚好!
周自言心怀感慨,吹灭客房蜡烛,换来一室昏暗寂静。
翌日,大家又在岳南府逛了一圈,买了好些当地产品。
两手提得满满当当,准备回家!
而此时的宋家,宋父用过午膳,正坐在院子里巴巴看向门外,“哎,咋还没回来?”
距离报喜都已经过去三四天,可他家那两个娃娃,现在还不见人影。
巷子里的周夫子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他一个老汉守在家中,等得快死了。
文秀为宋父斟茶,“老爷,两位少爷应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您不如去歇息一会吧,晚上还要和周掌柜吃酒席呢。”
自从报喜的人来过后,家里上上下下,那股喜气就没散下去过。
而得知宋家出了两个秀才的人家,也都提着礼品上门,非要和宋家攀亲戚。
宋父哪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想的很简单,只要他都应了,就不算得罪人,也不会给家里孩子拖后腿,干脆全都去,全都见!
所以这么些天,宋父日日都在吃酒,都快成酒蒙子了。
提到周掌柜,宋父打了个酒嗝,拍拍肚子,“再这么喝下去,怕是要撑不住咯……”
宋家外头,日光正好时,巷子里的长辈们都拎着一个小板凳出来,坐在大树下闲话家常。
从前跟着宋豆丁他们学习的娃娃们,现在只跟着王小妞他们学认字。
在宋豆丁参加考试的这些时间里,这些娃娃们都已经背过《三字经》和《千字文》了。
一些还在吃糖块的小孩子,俨然已经变成家中的小小顶梁柱。
但凡有不认识的字,就拿到家里,让娃娃们认!
花婶子绣了一会手里的帕子,突然放下,眼睛也往巷子口撇去,“这都几天了,周夫子他们咋还没回来?”
“是不是在岳南府被人绊住脚了。”庞大娘想到大山给她讲的话本,挑着说出来,“听说那些有钱人家都喜欢会读书的孩子,每次都会留下他们,喝酒、吃肉,谈亲事哩。”
“给宋小哥说亲还说得过去,可豆丁才几岁。”花婶子笑着摇摇头,觉得庞大娘这些猜测有些不靠谱。
其他人听了,想想宋豆丁平时的模样,都温和地笑起来。
庞大娘也觉得自己这个说法有些奇怪,‘啧’了一声,不说了。
“还是读书好啊,你们看宋老哥家,一下子出了两个秀才,这家底一下就不一样了!”
章伯母家在巷子前头,只要有人经过,她家就能看个一清二楚。
“我可看好几天了,这几天,天天有那些好料子衣裳的管家丫头去宋家送东西,老贵了。”
花婶子直接放下手里的活计,“是啊!宋老哥以前还是住在乡下村子里,现在不仅有了自己的铺子,连秀才公都有了,而且还是俩,这是泼天的福气啊!”
“要我说,还是周夫子厉害。”章伯母说,“你们看那周夫子,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去考试,就拿了个案首,直接变成秀才。而他教的豆丁,才几岁啊,现在都是秀才了!我看将来师徒俩去考举人都有可能,到时候宋老哥家指不定还有什么际遇呢。”
“那周夫子到底什么来头啊?咋这么厉害。”花婶子琢磨了许久,“以前都没听过哩。”
“听说周夫子是从京城来的,当时豆丁不是要招认字的先生么,周夫子就去了,没想到和豆丁极为投缘。”庞大娘听庞大山说起过这件事,便拿出来和大家分享,“这就是周夫子和豆丁的缘分,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虽然咱们赶不上豆丁,但你们看小妞他们,现在跟着周夫子读书,也学的恁好!”章伯母家孩子太小,不算周夫子的直系学生,将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言辞中多是羡慕。
“等大山他们跟着周夫子也去考个秀才出来,老姐姐,你就算熬出来了。”
花婶子也点点头,“大山是个孝顺孩子,他肯定会为家里奔个好前程。”
庞大娘心中一动,看向不远处正在教认字的大山,“要真有那一天就好了……”
“就是小妞那孩子……不知道王家有没有后悔。”花婶子撇嘴,“王大可是没过府试,他和小妞的差距越来越小了……将来小妞若是也能考个秀才出来,王家就等着哭吧。”
“王家说不定没憋什么好屁。”章伯母啐了一口,“王大可不是个老实的。小妞在宋家住这么久,他们连看都不去看,不光是生气,我估摸着,是在等豆丁童试结束呢。豆丁要真是考中秀才,那才正好符合他们的心意。到时候拿小妞出来说事,非要小妞和豆丁订个娃娃亲,宋老哥那般心善,能不答应?”
“这……这心也忒黑了吧!”花婶子和庞大娘全都愣住。
可转念一想,小妞在宋家住了这么久,真要拿出来一说,不清不楚的,还真不好说话!
第65章
大家伙都是在巷子里住了许多年的老街坊, 从前都没想过自己的邻居竟然是那等卖儿卖女换银子的人。
“王家这个黑心肠的人家,迟早要遭报应的!”庞大娘家三个孩子,而且常年没个男人, 她都没想过卖孩子, 王家爹娘都在,还有一个自己的饭铺, 又不是穷到吃不起饭,也不是什么战乱时期, 怎么可能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呢?!
章伯母以前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好像对这些肮脏事门儿清,她压低声音道:“这些话咱们自己说说就行,以后多看着些,绝不能让他们害了小妞和宋老哥, 也不能影响咱们在周夫子心里的模样。人家好好一个秀才公, 万一厌了巷子里的事情, 搬走了,那苦的还不是巷子里的娃娃。”
花婶子点点头,重新拾起手里的绣工活, “造孽哟。”
几位长辈正聊着,头顶的树叶儿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似乎还混杂了一些牛车碾过地面的声音。
“吱嘎吱嘎”的声音越来越近, 坐在最外面的街坊仔细听了一会,站起来招呼大家,“巷子口好像进牛车了!是不是周夫子他们回来了?!”
“哎哟,快去看看!”
“走走走, 别坐着了,万一真是他们, 咱们好迎接秀才公啊!”
花婶子、庞大娘和章伯母立刻叫来还在认字的娃娃们,一个牵一个,抓紧往外走。
远远地,坐在牛车上的周自言便看到熟悉的邻居们一个接一个从巷口转角出现。
驾着牛车的老汉扬起鞭子,冲着巷口大喊:“秀才公回家咯!”
宋豆丁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神情兴奋。
哎呀哎呀,明明是住了好几年的巷子,怎么这回回来,这么新奇呢?!
好像哪哪都不一样了。
牛车在巷口停下,周自言多拿出几枚铜钱交给车夫,“多谢大伯。”
“甭客气,秀才公再会!”大伯收了钱,笑容更深,说了两句吉祥话便离开。
宋豆丁站在巷口,掐着腰大喝一声:“王小妞,蒋庆庆,大山,二棍,我宋豆丁回来啦!”
他宋豆丁‘衣锦还乡’咯!
“豆丁!!”
“豆丁,你终于回来了!”
“宋豆丁!”
四个小孩蹿在所有人最前面,直直冲着宋豆丁而来。
一见面就抱在一起,紧接着手拉手转圈圈,用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庆贺方式,欢迎宋豆丁。
宋父终于急匆匆从拐角处走出来,形容仓促,脚上的鞋子好像还没穿好。
一边提一边往宋豆丁这里跑。
抱着自己的好大儿狠狠亲了一口,“可想死爹了!”
宋豆丁捂着脸咯咯直笑,从老爹身边走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上房揭瓦的调皮娃娃,再回来,他已经是秀才公啦!
“爹,我以后就是秀才了,你可不能打我屁屁,县老爷都不能随便打我屁屁!”宋豆丁说地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啥?!”宋父还真被唬住了,县老爷都不能打,那他一个小商户,岂不是更不能打了?
周自言迈步上前,敲了宋豆丁一记,“宋伯父,不用担心,若是豆丁调皮,该怎么训怎么训,咱大庆没有这个说法。他吓您呢。”
宋豆丁被周自言揭穿谎言,立马捂住眼睛藏到宋父怀中,假装刚刚说话的不是自己。
宋卫风才收好自己和豆丁的包袱,“爹,我们回来了。”
宋豆丁接过自己的包袱,乖乖站在宋卫风身边。
宋父捏住宋卫风的肩膀,好好把孩子看一遍,“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虽然出去一趟,家里就多了两个秀才,可他何曾与两个孩子分离这么久啊,这些时日的分别,实在难捱。
其他伯伯婶婶都跟在宋父身后,搓着手,擦着脸,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以前他们三个只是巷子里的住户,可他们现在是秀才公啊!
那可是见官不贵,上了朝廷记录的秀才公,他们这帮平头小民,还能像以前那样和他们相处吗?
周自言看到宋父身后的街坊邻居,自然也看到他们眼中的激动,和身上的手足无措。
轻轻推了宋豆丁一把,笑道:“豆丁,你不是买了许多岳南府的特产,要分给大家么?”
“哎对对对!”宋豆丁立刻蹲到地上,打开他的小包袱,把自己精挑细选的小玩意拿出来,“花婶子,这个是给你的……”
“大娘大娘,这个是给弟弟妹妹的!”
“刘叔,这个是给你用来喝酒的……”
被宋豆丁叫到名字的长辈看看对方,‘哎’了一声,走到宋豆丁跟前,摸了摸他的脑袋。
宋豆丁还是如之前一样,仰头甜笑。
只是考了个秀才而已,他还是宋豆丁嘿!
“豆丁啊!”花婶子第一个把宋豆丁抱起来,掂了掂小孩的重量,“胖了不少。”
章伯母从后面叫出自己的娃娃,牵着他的手嘱咐道:“快去摸摸你豆丁哥,将来你也能考个秀才,快去!”
“好喏。”小娃娃乐颠颠地跑过去,沾喜气去咯!
周自言背着手,站在一旁,他身边也慢慢围拢许多人。
只是周自言现在的形象实在太高大,与其他人产生不小的距离,街坊邻居们都不敢轻易上前。
在大家伙眼里,周夫子这人,不仅自己一次考试就拿到案首,教出来的小豆丁,还一次通过童试,拿到秀才功名。
太可怕了,太厉害了!
这等神仙一样的人物,他们可不能玷污了,还是远远的看看就好。
周自言发现自己身边形成一个真空地带,哭笑不得。
不过看看宋豆丁被叔叔伯伯婶婶婶娘淹没的场景,他觉得自己还是继续保持真空地带吧。
众人拥簇着三位秀才公回家。
宋父刚开口,周自言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要请他去宋家吃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