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乡试,只有宋卫风陪同,两个大人出行,确实方便许多。
一路闲话对诗,背诵文章,时间过得极快。
他们走的是旱路,不过也会路过水路。
马车里有些闷,宋卫风掀开挡门帘,看到外面游船,船上竖着一道大旗,写明‘奉旨某省乡试,闲人勿近’。
“周大哥,这是朝廷的船只么?”
周自言也看到湖上各行的船只,大多都竖着一杆旗,“应当都是偏远城镇的,避免沿途遇到危险,所以由朝廷派人随行,沿道还能减免各项关税。”
“原来如此。”宋卫风又学到一个乡试的内容。
“其实豆丁不来考试也好。”周自言看看船头站着的考生们,皆是成年人,最小的也应该有十五岁,“他年纪太小,不论考没考过,都太扎眼。这样反而不好。”
宋卫风笑了,“确实,还从没听说过不到十岁的举人,太惊世骇俗了一些。豆丁这孩子不太喜欢被人关注,要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乱了心性,还不如不考。”
周自言已经在心中开始计算宋豆丁的年岁,他捏着指尖道:“豆丁再玩两年,十岁左右下场,说实话,未必能过。乡试三年才举行一次,等他乡试中举,大概十五十六岁。这个年纪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太多关注。”
宋卫风:“正是。”
他们这次主打一个轻松赶路,所以聘了一位马车师傅。
马车师傅在前头听到二位读书郎的话,朗声笑了一下,“两位秀才公,你们瞧咱们的马上,上面也插着一道旗嘞。”
“哦?”自上马车,宋卫风还未观察过马车外,连忙探出头去,果然看到马车顶部竖着一道旗。
乡试赶考。
闲人勿近。
周自言解释道:“这是旱路马车的旗子,道上其他马车若是遇到咱们的车,只要不是急事,都会给咱们让路。”
“插旗也是为了避免遇到劫道者。”
“怎么,他们看到是考生,就不劫道了么?”宋卫风不太了解这些。
这次换成周自言轻笑,“他们还是想劫的,只是劫考生并不划算,劫商人还能拿到一些银子,劫考生,除去书本就是书本,若是让那考生中了举,当了官,那劫道者可如何自处。”
“是嘞,插上旗子安全。”马车师傅扬起马鞭,“两位秀才公,再等一会咱们就要到岳南府了!”
大庆为了科举,可谓是上下一心。
为了准备乡试,县衙早早统计好本县要去的考生上报给各府城,府城再在岳南府各处包下客房,供给考生休息。
周自言他们前脚岳南府,后脚就有客栈笑小厮过来询问是否为xx县或者xx府的考生。
若是对得上,跟着小厮去就行。
周自言只能算一个考生,所以宋卫风不算在考生里,只能和周自言挤一个客房。
好在乡试期间,没有太多性别之分,多的是考生合衣挤在一间房里。
周自言找客栈多要了两床被子,铺在地上,“晚上我睡地上,你睡床吧。”
“那怎么行,这次可是你考试!”宋卫风把周自言拉起来,自己坐到地上铺盖,“这里挺软和的,我睡这就行。”
周自言却也不满意,“你是个哥儿,怎么能让你睡地上?”
“那怎么办?”宋卫风是坚决不会退步的,周
大哥是考生,必须要睡床上。
周自言想出一个馊主意,“要不……一起睡床上?”
宋卫风:“……”
周自言摸了一下鼻子,心虚。
他抱起一床被子叠成条,放到客栈床铺中间,当做一条楚汉河界。
“你睡这边,我睡那边,可行?”
床铺窄窄的,但睡两个人还可以。
宋卫风觉得不要再继续纠缠这等小事,以免耽误周大哥温书,便点头,“行的。周大哥,你快看书吧,我出去打点热水来。”
有宋卫风帮忙打点,周自言轻松许多。
上一次来,还要照看他的那帮小学生,现在只需要坐在客房里看书即可。
不过他现在也看不下去书,“卫风,咱们出去转转吧。”
“好。”
两个人出门时遇到了出门打水的叶朗,只是叶朗神情倦怠,好像累着了。
闲谈两句后,周自言和宋卫风离开客栈,叶朗则回去继续补眠。
外面随处可见赶路的考生,还有等在某处的客栈小厮,简直望穿秋水。
人来人往,人头窜动,本就炎热的八月,现在更是热的要窒息。
周自言手里还握着自己的折扇,正好推开扇扇风,扇去这一头的热气,“咱们去贡院看看?”
宋卫风松开衣领上盘扣,小小松了口气,“我听说贡院现在已经被围起来了,咱们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看。”
看着气派的贡院,宋卫风心生羡慕,“这里就是贡院啊。”
“是啊。”周自言背手站在外围。
乡试考试的地方叫贡院。
贡院最多能容纳两万多人,是一座十分庞大的建筑。
除非大变故,否则每年乡试时间从不生变,所以岳南府从两个月前就在修葺贡院。
现在几位主考官已经住进去了,外围立刻被驻军牢牢把控。
现在贡院门口不光有驻军,还有各色来参观贡院的行人。
考生,商户,凑热闹的人,全都挤到一处,却又不敢上前挑战驻军的威严,只能不停踩踏周围人。
一片乱象中一人骑着高头黑马出来管理秩序。
瞬间让骚乱的众人回归安静。
“陆明学?”周自言遥遥笑了一声,“竟然还是他。”
宋卫风也有些惊喜,“陆大人又来跟管乡试了?”
“看来他在营里做的不错,深得信任。”周自言点点头,伸手挥了挥。
陆明学好像也看到了他们,现在却不能私自离开,只能微微点头,从威严中露出一点笑容。
幸好周自言看到了这轻轻一点头。
“他好像看到咱们了,不过咱们还是不打扰陆大人执行公务了。”周自言从身旁茶摊买了两碗茶水消解暑气,“走,咱们去尝尝岳南府的特产?”
“好!”
宋卫风跟着周自言吃了两天,把附近所有的‘折桂糕’‘题名酥’吃了个遍。
分明就是一样的东西,换了个名字就能多贵几钱银子,宋卫风捂着钱袋子,肉疼至极。
“今年这附近,怎的出了这么多糕点?”宋卫风嘴里咬着一块新的‘头名炸卷’,面露不解,“这些摊位应当极少凑在一起贩卖,怎么现在全都聚集在贡院附近?”
周自言也注意到这一点。
围绕在贡院附近摆摊,定是因为住在贡院里的人,喜欢吃糕点,经常采买,他们才会都聚集在贡院附近。
而现在住在贡院里的人,除了岳南府的知府大人,就是两位从京城派下来的官员。
知府大人不知道喜不喜欢甜食,但京城里喜欢吃甜食,又能被派下来做主考官的人?
也就那么几个吧。
周自言摇扇轻晃,“今年下来的主考官,想必喜欢吃甜食吧。”
他想起了一位喜欢吃甜食的故人。
不过那位故人应该不会做今年的主考官。
毕竟他把敬宣帝骂了一顿,被勒令回家反省,又怎么再出来做主考官?
乡试必须要用专门的官制纸。
八月初五,周自言接到朝廷统一发下来的命令,去外面买号科举需要的纸张。
官制纸都是朱线纸,一份包含草稿纸七页和正页十五页。
第一场和第二场各用一份,第三份则是八页草稿纸和二十页正纸。
草稿纸第一页会有‘起’,末尾印着‘终’。
交卷的时候只交正页,但草稿纸也不能被带出考场,会被朝廷及时销毁。
这样的纸,又称为‘墨卷’。
因为考生们都是用墨笔作答,纸张和墨迹都带着淡淡的香味。
购买官制纸还需要拿到一份证明书,考生则要带着证明书去衙门盖章。
每一份官制纸和证明书都要盖章。
证明书上需要提前写好考生的籍贯,面容特征,本籍住址,还有身家情况等内容。
做完这一切,考生的官制纸会被朝廷收走,统一管理。
到了考试当天再分发下去。
宋卫风跟着周自言走了一遍全程,只觉得乡试如此繁杂严格。
再看贡院的乌黑飞檐,心中只剩下一片沉甸。
到了八月初八这一天,宋卫风焦虑地一夜未眠。
直接挂上疲惫神态。
反倒是周自言这个考生神清气爽。
宋卫风睡觉很老实,他偶尔还能闻到哥儿身上浅浅的香味,极为助眠,所以睡得很好。
于是考试这天,他状态好的一点都不像要去参加乡试。
宋卫风:“……”
算了,羡慕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