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哥穿着宽敞的圆领大袍坐在围栏上,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天上的月光和人间的清风,好像都格外喜欢他似的,时不时撩动周大哥的头发,乱了别人的眼和心。
“真好看。”宋卫风借着酒醉,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说完还打了个酒嗝。
“你喝醉了。”周自言笑着喝光酒杯里的酒,放下杯子,顺着围栏慢慢滑下,再没有刚才的清瘦姿态。
只剩下一身慵懒。
宋卫风顺势挪动身躯,靠过去,外层衣物紧紧相贴。
透过轻薄的衣服,宋卫风能感受到周自言炽热的温度。
脸上的陀红好像越来越厉害。
他好像要被烧尽了。
周自言的袖子盖到宋卫风腿侧,宋卫风刻意把手放到周自言大袖之下,这样好像就在牵手一样。
谁知,一双厚实的干燥大掌真的握住他的手,拇指还轻轻在自己的掌心撩拨了一下。
手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宋卫风抬头望去,周自言目不斜视,只靠着围栏感受现在的宁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他藏在袖下的手,却把宋卫风的手握得密不透风。
“……”宋卫风也不想问原因了。
如此美景,如此美人,追问那些东西实在太煞风景。
“周大哥,我好像晕了,借我靠一下。”
宋卫风左手被周自言拉住,于是借着牵手的姿势转了个身,背靠住周自言有力的肩膀,用还空着的用手拾起围栏上的酒壶,仰头喝下。
这下,远远看去,竟然变成周自言揽着宋卫风。
极度亲密之态,令人脸红心跳。
“晕了还在喝?”周自言点破宋卫风的小心思,却没有离开。
宋卫风贴上周自言的头,巧笑道:“今天高兴,不喝岂不是浪费。”
周自言把瓷杯递到酒壶旁边,挑眉:“那给我也再来一杯,不醉不归。”
宋卫风拿走酒壶,“这是我的酒壶,我可以喝,周大哥你不行。”
“那我只能这样喝了。”
周自言的手腕托住宋卫风拿酒壶的那只手,借力打力,让酒壶里的酒流出来。
却不小心打湿了两个人的衣物。
湿哒哒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周自言觉得自己定是喝醉了,才敢行这样孟浪的事。
宋卫风穿着素色的程子衣,被打湿的那一块登时变得突兀。
细细闻去,还散发着浓厚的酒香。
周自言不知道是刚刚喝得太多,还是现在被这股浓香诱惑,好像更醉了。
宋卫风并不生气,他只把弄湿的地方扯离自己身上,仰起头:“弄湿了。”
他大概是也喝多了。
情态泱泱,欲语还休。
“那我们关窗进屋吧。”周自言的声音忍不住低下去,垂下眼睫。
仿佛贴着宋卫风脸庞一样说出这句话。
“好。”宋卫风坐好身子,撩起一边的头发,“其实,在床上也能接着喝。”
原是这一侧头发也染上了酒香,可他似是在说酒,又好像不是。
周自言始终牵着宋卫风的手,把这点隐秘藏到宽大的袖子下,“正好,咱们可以坐到软和的床上,边饮酒边继续说话。”
“喝够了就直接躺下休息么?”宋卫风笑,“可中间那床被子,实在占空。
”
“……”周自言侧头瞧了这人一眼,“如此胆大,不怕吃亏么?”
宋卫风确实胆大,又回了一句:“谁吃亏,也说不好。”
“好吧,那就看看到底谁吃亏。”周自言仗着今日饮酒,抛开往日礼教,孟浪之词层出不穷。
两个酒蒙子,竟然真的拎着酒壶上了床。
推倒床上那道泾渭分明的被子,两个人腿贴着腿,外衫揉成一团,一边喝酒一边说一些私密小话。
过了一会。
“周大哥,只着寝衣,好像有些凉了。”
“那不如……盖好被子。”
又过了一会。
“……周大哥,你这等孟浪行为……实在有违礼教。”
“那你为何这般配合我?宋卫风,你也正在违背礼教。”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管礼教如何了。”
“求之不得。”
翌日,周自言洗了把脸,清清爽爽。
只是还未等来客栈小厮送早点,就先收到一份烫金请帖。
“陆府?”周自言看完请帖,扔到床上,“卫风,你看是不是窍一那个陆府。邀我五日后去赴宴。”
宋卫风坐在床上穿好衣物,小小打了个哈欠,额间青丝根根落到白皙的脸颊与锁骨上,透着几分懒怠,“就是这个陆府,整个岳南府只有陆府一家是这个小印。”
宋卫风展开请帖最后一页,上面果然有一个陆府的小印。
“原来是这样。”周自言捏着扣子,一个个将外袍大扣扣到最上面,又是从前那般严谨守礼。
“周大哥,你要去么?”宋卫风单手撑着脑袋,露出一节皓白的手腕。
“去,正好看看窍一家是什么情况。”周自言笑,“回去也能和钟窍一说一说。”
“行。”宋卫风现在还有些宿醉的难受,他把请帖放到床边,自己却重新缩到被子里,“周解元,今日你定会忙碌不停,我就先睡了。”
周大哥考了解元,从今天开始,定会有许多人来找他贺喜。
想想那个吵闹的场景,算了,还是多睡一会吧。
宋卫风昨日喝的太多,白嫩的脸颊尚带着红晕,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隔着一层薄被,显得有些糯软。
周自言心中痒痒,刚扣好的最后一个扣子,这下又重新解开,“其实我也还有些头痛,今日不如就在客房里多休息一会吧。”
说着,坐到床边,把请帖拿远,自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
放榜第一天,众人沉浸在各自的悲喜中,还无暇关心其他人。
可从第二天起,所有人就开始四处打听,哪位是解元,亚元住在哪里,而经魁与亚魁又是哪些人。
马鸣沟虽然只考过了周自言一个人,可岳南府通过的人不少。
算一算,比去年多了六个人。
如此好的成绩,再加上解元出自岳南府,知府大人脸都要笑烂了。
特意在送赏银的时候多备了二十两。
于是送到周自言手里的红绒托盘,里面放着五十两银子。
据说里面还有钟知县连夜送过来的二十两银子。
一听说周自言考了解元,钟知县连觉都不睡了,直接拍醒主簿和梁捕头,就让他们俩去岳南府送赏银。
周自言笑着接下,转头就拿出三两银子孝敬诸位来送钱的大人。
举人能拿的赏银不过三十两,他能拿五十两,里面定然有知府大人和钟知县私掏的腰包,这钱不能要。
所以周自言买了几样好东西,作为谢礼送给知府大人,又拐着弯把钱还了回去。
乡试结束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举办鹿鸣宴。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陆府的宴请。
周自言和宋卫风商量了一下,暂时先在岳南府多住一会,等过了鹿鸣宴再回去。
于是但凡想送东西的,只能奔到岳南府,才能送到周自言手上。
从放榜开始,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周自言便收到一大批金银礼物,和许多笔墨纸砚。
除去这些,还有罕见的物件和小玩意,全都是用来恭贺他成为解元的。
东西多到恐怕两辆马车才能带回去。
这其中,有的能要,有的不能要。
周自言一一记下这些人的名字,转头把这些东西全卖了,换成银子。
再通过岳南知府的门路,捐给岳南府的一些穷苦人家,还特意点名是这些人捐的。
哪怕那些人心有不满,也不能说一句周自言不好。
宋卫风待在客栈里,列出一份名单,“这些人得送银子……这些人得宴请……”
虽然大家都会送东西来恭贺解元,但同样的,解元也得摆宴席感谢诸位同乡的照顾,这样才能不落口舌。
所以宋卫风一直在算哪些人只用送些银子,哪些人必须要摆宴。
算到最后,宋卫风长叹:“这刚当上解元,就要散尽大半家财。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只是一时的,举人以后每月就能拿五两银子了。”周自言解开外袍,换了一件新的,低头系好大带,“而且举人也能去小地方当个闲差官人,慢慢就能把银子攒回来。”
“这倒是。周大哥,若是你现在去做官,能不能分到咱们马鸣沟来?”宋卫风握着笔,突发奇想。
周自言立刻打破宋卫风的美梦,“想美事呢?凡为官者,不可在户籍所在地当差,不管是多大的官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