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言:“……”
这老头就是天生克他的!
林范集关注着周自言的脸色,迟疑道:“可能……快了吧?”
难不成,这小子真要无媒苟合?!
“太好了。等我考上京城,面见群官时,说不定能见到游大人的夫人和孩子。”宋卫风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单纯的满腔欢喜,“我现在就得好好攒银子,将来好买上一对小金锁送给游大人。”
“……”周自言撇了撇嘴,有些嫉妒‘游大人’,“你愿意攒钱,还不如给我买点笔墨纸砚,你那游大人远在京城又不差你这点东西。”
宋卫风皱起眉毛,从周自言身边退开,严肃道:“游大人与周大哥不一样。我与游大人或许一生只能见那么一次,我定要好好准备。”
“……”周自言这下真的郁猝了。
但是没关系,周自言郁猝,林范集和孔瑞明就越开心。
林范集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邀请孔瑞明道:“孔大人,不如与老夫一道去那镇上看看戏?”
看的是什么戏?
不言而喻。
“下官倒是想,不过下官还得回去上报陛下。”孔瑞明悔到极致,要是早知道周自言在宋卫风这里这么吃瘪,他就是装病也要跟着去马鸣沟看场好戏。
可惜了,可惜了啊!
第90章
宴会行至尾声, 陆府大管家过来请周自言去府内一叙。
临走前,孔瑞明把那三万两银票交给周自言。
周自言眉梢一翘,顿时明白孔瑞明的意思。
孔老头这是要给陆府一个机会呢。
去到后府, 周自言见到了陆府现在当家人, 和躺在坐榻上的老夫人。
对于周自言这个解元,陆府态度相当亲和, 问了不少无关紧要的问题。
周自言一一回答。
两相满意下,陆府大管家带着一小匣金果子出来, 算作周自言回程的盘缠。
回马鸣沟哪用得着这么多金果子?
不过金银对于陆府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现在无非就是与这些读书人卖个好而已。
周自言打开匣子,把那三万两银票放进去,再把匣子推给大管家。
站起身, 整理衣衫, 清清落落道:“老夫人, 周某多谢老夫人心意。不过这银子就不用了,陛下仁善,早就定下了举人例银, 不多不少,正好足够一人生活。陛下清廉, 倡导整个大庆都奉行廉洁行事, 林大人与孔大人都已经放下那些锦衣华裳,周某既为今次举人,自当效行。”
言至于此,周自言拱手拜别。
只留下大管家捧着匣子, 不懂周自言是什么意思。
大管家把匣子拿到老夫人面前,打开匣子, 最上层摆着一张叠整齐的银票。
“娘,孔大人怎么又把银票还回来了?”陆老爷摸不清这些京官在想什么,刚才不是都收下了吗?
“方才那周解元不是与林、孔大人坐在一起谈了许久?这是点咱们呢。”老夫人捻着佛珠,闭上眼,让大管家下去颁她的口谕,“今天宴后,告诉各院,不准再大行奢靡之道。在外要多行善捐银,在内要仁厚待人,不可再像以前那样肆意行事。若是让老身抓到有人阳奉阴违,当心家规伺候。”
大管家不解:“老夫人……这是为何啊?”
“陛下奉行廉洁,那两位大人也穿着粗布麻衣行事,咱们小小一个民间陆府出手便是几万两……虽然咱们家并无什么错处,可说出去终归不好听。这要是传到京城,陛下该会怎么想咱们?”老夫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幸好两位大人仁善,没直接上报朝廷……”
“那……那孔大人之前为何要接银票?”陆老爷捻住胡须,“当时也未见他有拒绝啊。”
老夫人摇摇头,“行了,咱们小门小户的,怎么会猜到他们那些人精在想什么,现在这银票拿回来了,就是好事……以后再见到这样的人,切莫像以前一样,以为拿银子便能讨好。不过也是咱们府内没有人在京城立足,才会让咱们不知道京城的情况。咱们陆府终归还是个商户啊,得读书,得读书!将来出几个科举的好苗子,陆府才能真正立起来。”
“是,儿子明白了。”
“老夫人说的是。”
陆府家宴结束后,周自言拿着曼娘写的信回去客栈。
好好休息了两天,岳南府又大摆鹿鸣宴。
这次参加的人,除本届举子外,再无他人。
正堂之上坐着的,除岳南知府外,便是林范集和孔瑞明,还有另一位有点面生的官员。
林范集和面生官员是本次乡试的主副考官,孔瑞明与其他十八名官员则是辅官。
能顺顺利利举办完乡试,没出什么乱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样,便能回去好好交差了。
鹿鸣宴上,乡试举人的试题们被装订成册,在鹿鸣宴上传阅。
周自言作为解元,大出风头。
周自言文章写得针砭时弊,言辞犀利。
不少人都在问周自言,为何那般胆大,竟然敢在乡试的考场上,痛骂朝廷官员与大庆官制,不怕被治罪吗?
周自言捧起酒杯,“周某当时敢写,便不在乎这些问题。再者说,陛下与林大人慧眼识英,当时也未想那么多,只觉得他们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把人治罪。确实有些莽撞了。”
“不过,若是再来一回,周某大概还是会写我所想。”
听过周自言话的众人,纷纷举杯,“周兄大才。”
他们若是有这样的勇气,在答题的时候也不会畏手畏脚,写出来一份四不像文章了。
可惜了,这股勇气,他们真学不来。
鹿鸣宴结束,周自言和宋卫风终于可以开始收拾东西,奔赴回家行程。
这次在岳南府待的时间长,而且周自言又成了解元,可谓‘荣归故里’。
所以两个人在各大街道大买特买,把所有能想到的特产和赠礼全都买好,大包袱小盒子装了两大车。
在回去那天,周自言正打算租第三辆马车时,旁边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溜达着停下。
帘布被掀开,露出林范集那张长髯脸。
宋卫风立马作揖行礼:“林老先生!”
“宋小哥,周小子,与我一道?我也要去你们那小镇坐坐。”林范集挂好帘布,邀二人上车。
“周大哥,咱们一起吗?”宋卫风其实很想和林老先生一起,不过若是周大哥不愿意,那就算了。
周自言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免费马车,不蹭白不蹭,于是牵着宋卫风一道上了马车。
去岳南府的时候,只有单薄一辆小马车。
再回来,顶着一个周解元名号,还变成三大辆马车,走在吉庆街上,格外引人注目。
乡试的结果早就在鹿鸣宴之前就传到各个县上。
现在整个马鸣沟都知道,春六巷的周夫子,一次中举,还是乡试第一名,解元!
这可真是祖坟冒大青烟!
周夫子自己的学生成了秀才不说,他自己还成了解元?
他那房子到底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这么旺读书人嘞?!
大家都想不明白,但他们选择时不时路过周家门口,挖点墙皮带回去,抹到自家墙上,沾沾喜气。
好好一面墙壁被挖得坑坑洼洼,阿穗守在家中,哭笑不得。
那些人都趁着夜色来挖,阿穗阻拦不及,只能看着自家墙壁变成什么吉祥宝贝,总被人惦记。
若说阿穗这边,尚能生活,那宋豆丁他们就不行了。
现在整个镇都知道,他们考中了秀才,夫子成了解元,他们手上还有一本神奇的科举书。
三个事情联系到一起,自然而然变成,他们是因为看了科举书,才有了现在的际遇!
纵然书铺上现在有卖《考纲重点》,但那薄薄一册,怎么比得过宋豆丁他们手上彷如砖头一样的书?
正规的科举书里,定藏着更深的科举奥秘,所以他们一个家塾才能全部考上功名,一定是这样!
“太要命了!”
钟窍一又开始被钟家的孩子追捧,就连钟家外戚的读书郎,各个十几二十岁的汉子,都来找钟窍一套近乎,最终目的,就是想知道周解元平时是如何上课的,他们那本科举书又写了什么。
钟窍一烦不胜烦,可来的人越来越多,钟知县这个知县身份都阻拦不住,只能让钟窍一快跑。
跑去宋豆丁他们家躲一躲。
可宋豆丁这几户人家家里,也不怎么安宁。
原先只有他们自己考中秀才也就罢了,现在周夫子成了解元,整个周家家塾一跃而起,成为镇上最受欢迎的读书地。
宋豆丁他们本就在教巷子小孩读书认字,每天来上课的人不过十几个小娃娃,现在倒好,每天都有将近二十几人,搬着自家小凳子跑到他们上课的空地上坐好。
要都是孩子也就罢了,还有那童试考了许多次,就是不过的大人,病急乱投医,也过来听一听小秀才们平时都学了什么。
这些人还赶不走。
因为他们都是各家各户的亲戚,沾亲带故的,都是长辈,宋豆丁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能开口赶人,只能硬着头皮上课。
起先,这些人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看看这些小孩是如何考上秀才的。
可听着听着,他们慌了!
怎么这些小孩懂得这么多?!
天文,算术,大江大河,还有国策论文,诗词歌赋,全都说出一二三来。
相比较之下,自己懂得实在太少。
难怪他们能考过秀才,自己却只能在童试里打转,还是学的太浅了!
宋豆丁等人现在上课十分有压力。
以前是需要面对一些小娃娃亮晶晶的眼神,讲错了也能及时改过来。
现在底下坐了一片哥哥姐姐,还都是他们的长辈,读书比他们年岁都长,但凡讲错一个地方,那心中的崩溃之感,足以灭顶。
“呜呜呜呜,我不要讲了,我不要讲了。”王小妞上了两堂课,哭着说再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