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司文讲不出话来,这东西是他从爹那里偷来的,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如何能展示出来原有样貌?
“顾司文!”辜鸿文和姜南杏隔着老远便叫顾司文的名字。
急匆匆赶过去,辜鸿文直接揪住顾司文的耳朵,“顾司文,夫子不过是换件衣裳的时间,你竟然又与别人闹起来了啊?”
“哎哟!这次不是我的问题!”顾司文皱起眉头,“辜鸿文!辜司业!这次是他们先挑衅我的!”
另有监生站出来恭敬道:“回司业,顾兄确实有吹嘘他手中之物,不过也只是口舌之话,但正义堂的几位听到顾兄的话,直接出来讥讽顾兄不懂装懂,还言他是从大庆国库里偷东西撑场面。”
“这话是谁说的?”辜鸿文直接皱眉,平时打打闹闹也就算了,怎么能直接说顾司文偷大庆国库,这是随便能说出来的话吗?
“是我。”正义堂那边走出来另一名监生,高高瘦瘦,眉如点漆,却傲慢非常,“文昭。”
文昭闲散地晃了晃脖子,“顾司文,你爹是太仆寺卿,从三品,九卿之一,主管我大庆的各条官路与商道,所获之物都应该属于大庆吧。你又是从何拿到这个东西的?”
“你可别说是你爹给的,你爹拿到的东西,那可都是皇上的。”
“你!”顾司文有口难言。
这东西,还真是他从爹那里偷偷拿来的,本想炫耀一番就放回去,没想到被正义堂的文昭看到,还差点惹到爹身上。
“……”辜鸿文和姜南杏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不好解决。
文昭,曲州文氏的嫡系,父兄都在前朝为官不说,堂兄弟表兄弟等也都在官位表上。
大到正三品,小到地方九品官,全都有文家的族人,就连那后宫之中,也有一名文氏贵妃。
除去王孙贵族,文昭可以说能在大庆横着走。
若是其他人,辜鸿文和姜南杏还能说一说,可是遇上文昭,他们也没办法。
偌大的国子监,缠上这些宗派关系,站队选择,学生背后的势力比夫子们的还大,弄得学生不像学生,夫子不像夫子。
姜南杏此时更加想念游弟。
若是游弟还在,定不会管文昭背后有什么关系,他只会用最巧妙的知识化解这些矛盾,然后劝导大家好好进学。
姜南杏觉得自己思念太过了,不然她为何好像听到了游弟的声音?
“这东西,名叫望远镜,是一种窥物之镜。”人群最后面,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
清如泉水,亮如晨钟。
姜南杏的左胸膛,不受控制开始跳动。
隔着人群,辜鸿文和姜南杏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看到一道瘦瘦的身形。
人群慢慢散开,让最后那人顺利走到最中间的位置。
来人穿着简单的灰色长袍,背上还有一个大包袱,他勾起唇角,笑如春风化雪,“好久不见。”
姜南杏和辜鸿文愣愣地看着这人,“游……游弟?”
他们是不是睡蒙了?
他们怎么看到游弟了?!
文昭皱着眉看着这个人,突然冒出来,不知道从哪儿来,“喂,你是哪个?”
“学生是今日来国子监报道的。”周自言从怀中拿出举荐信,递给辜鸿文,“这是学生的举荐信。”
林范集用过晚膳,在洗漱的时候顺便用一炷香时间写了两句推荐的话。
这便是他周自言的举荐信了。
“辜鸿文如今是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祭酒之下他最大,还有那谁,姜南杏,现在也是从八品的国子监博士。”
“你和那辜鸿文姜南杏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举荐信?老夫愿意帮你写这两句话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
“没空写更多了,没空!”
林范集说完这句话,便把举荐信拍到周自言身上,径自睡觉去了。
周自言只能带着这封不像举荐信的举荐信,独自来到国子监报道。
幸好他对国子监还有印象,顺着路一路找到报名处,登上自己的名字,领到国子监统一的监生€€衫。
他被分到了率性堂,正想去看一看位置,刚走到正义堂这里,就遇到了熟悉的国子监戏码。
啊!
周自言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分外怀念。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子监里依然这么激情,该吵的架那是一刻都落不下啊。
“你只是来报名的监生?”文昭怎么这么不信。
若是别的小地方来的监生看到他们一群人吵架,早就吓得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可眼前这监生,处在这么杂乱的地方还气场淡然,一点都不惊讶他们在做什么。
这是普通的监生该有的气度?
周自言没有回答文昭的话,只是拿过顾司文手里的东西,“你叫什么?”
一边问一边调整望远镜上的刻度。
现在的望远镜远不是现代那种简约望远镜。
而是一种刚刚起步的望远镜,笨重又不好用。
若是不了解的人拿到手,可能真的会当棍子、棒槌一类使用。
“我……我叫顾司文。我爹是太仆寺卿。”顾司文愣愣地看着这名监生拿走他的东西,他却一点都不敢抢回来。
太奇怪了!他顾小少爷何时这么听话了?!
周自言听到这个官职顿了一下,“太仆寺卿,你是顾大望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顾大望当年和他也是同窗,不过顾大望大他七八岁,家里早就有妻有子。
他当年只见过顾大望孩子一面,那时已经是一个翩翩小少年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这孩子还缩水了呢?
顾司文更愣了,“我是我爹的二子……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小名!”
他爹本名不叫顾大望,但是他爹说了,这个名字只有至亲之人才知道。
眼前这监生,难不成是他爹的至亲之人?!
……难道是他什么表兄不成!
“哦,二儿子,难怪。”周自言弄好手上的望远镜,还给顾司文,“你上手试试。”
顾司文接过望远镜一看,大惊失色:“我、我竟然看到我家了!怎么这般近,就好像在国子监里一样!”
其他人一听,也大惊失色,“顾兄,顾兄,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天呐,真有这么神奇吗?”
“望远镜,望远镜,明确其实啊!”
文昭咬着牙根道:“甭管它是什么望远镜,这东西可不是你的!就是你偷的!”
“那也不是你的。”周自言看着文昭,皱眉,“你又叫什么?”
“我、我凭什么告诉你!”文昭看着周自言清亮的双眸,忍不住后退两步。
天杀的,这人到底哪里来的,怎么这训人的气势,这么像他爹!
辜鸿文和姜南杏捏着手上的举荐信,看着顾司文和文昭的小可怜模样,都摇头轻笑。
混世魔王又怎样,对上游弟还不都是小孩子!
“南边多水路,望远镜在南方早就有人用了,不算什么稀罕东西。”周自言瞅了文昭一眼,“下次要找人问题呢,先提前了解了解这个东西是什么,知道了吗?”
文昭还不服输,他咬着下唇道:“你说是就是,我凭什么信你?!”
“你爱信不信,和我又没什么关系。”周自言只是来上课的,又不管他们这些闲事,不过是看辜鸿文和姜南杏受到为难,才出来岔开话题,好让两位友人不那么紧绷。
“你!”被人这么顶回去,文昭第一次尝到了憋屈的滋味。
“你等着!”
文昭撂下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就想离开,临走前还看了一眼顾司文手里的望远镜。
该死,那个什么望远镜,他也想看一看。
周自言拎住文昭的后衣领,“能看到很远很远地方的望远镜,你不想看看?”
“……”文昭拍掉周自言的手,瘪嘴,“顾司文才不会给我。”
周自言和顾司文刚刚见面,就已经对人直呼其名,“顾司文,拿来。”
“嗷。”顾司文也乖乖听话把望远镜拿给周自言。
顾司文:“……”
他魔障了不成?!
这人莫不成……真是他表兄么?
不然他怎么这么听话,一定是血脉压制!
周自言把望远镜放到文昭眼睛上,叫他闭紧另一只眼,“看到了吗?”
“看到……”文昭看着望远镜里的稀奇景色,喃喃回应。
周自言:“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文章觉得不可思议,“这、这东西怎么能看到这么远!若是让别国之人拿到手,不是能在本地窥探大庆的情况?”
“你小子,想的还蛮多的。”周自言惊了,这小孩的思维倒是不同寻常,看来不是什么不懂事的纨绔。
“哼。”文昭端起胳膊,仰头,“我才不是那等没有心眼的监生,我将来定能成为大庆的肱股之臣。”
“你既这么关心大庆,方才为何要对顾司文咄咄逼人?顾司文不是大庆人?他爹不是大庆官员?”周自言又问。
“我……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整天招摇过市,惹人讨厌!”文昭‘哼’了一声。
顾司文气地跳脚,“你才惹人讨厌!你最是喜欢背后捅人刀子,你这个阴沟虫!”
“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方才那种怀疑大庆官员的话,不能再随意出口。”周自言按住两个少年,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不说大庆律令有规定,不可随意妄议朝廷重臣,单说其他,正是有了顾司文的爹在外疏通商道,保障官道商道畅通,大庆的商货才能如此丰盛,才能让你在这遥远的京城见到南边刚刚才有的望远镜。”
文昭低下头,却不以为然,“不过是几条商道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几条商道?”周自言笑了,“你可知道大庆现在有多少条官道,多少条商道?你可知道从京去进最近的广阳府有多少条路可以选择,这些路上有多少驿站,驿站站长都是谁,周边情况如何,若是有山匪劫道,那些山匪最有可能从何处来?”
“当有一条商道废了,该如何考量才能用最短的距离,如何分布,才能重新把废弃商道沿边的城镇都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