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认识‘独白’是谁的人,捧着《科举高考重点》惊讶不已,“独白居然没有消失,竟然开始出书了?不行,我得买一本回去看看!”
也有那不认识独白的人,只想买一本回去看看热闹。
毕竟这讲科举的书可不多见。
唯有那几个荣登书本的大人,看着自家孩子买回来的书,心情不畅。
孔瑞明的孙子举着《科举考纲重点》跑内屋,“爷爷!爷爷!你被写进书里啦!”
“这有什么奇怪的?”孔瑞明摸摸胡子,宠辱不惊,“来来,让爷爷看看又是怎么夸爷爷的。”
“好像不是夸哦。”小孩找到爷爷那一页,举给孔瑞明看。
方才还淡定非常的孔瑞明,一字一句看过去,表情逐渐难看。
“……老古板?”
“不知变通,最喜克谨守礼的风格……”
“所以绝不能随意发表心中所想,免得惹来不喜……”
孔瑞明直接把书扔到地上,指天骂地:“老古板!你才是老古板!竖子,定是你干的好事,定是你!”
全大庆找不出第二个会叫他老古板的人!
这竖子,他好心放过他那小哥儿和小孩徒弟成为秀才,这竖子竟然写书来骂他!
“爷爷,这里还写了好多人呢。”小孩又翻开一页,“你看,这个写的是不是刘伯伯……”
孔瑞明眯着眼睛一看,顿时哈哈大笑,“体型丰腴,喜好甜食……是他,是他哈哈哈哈!这下坏了,看过书的人都要知道你刘伯伯喜欢吃甜食了,哈哈哈哈!”
虽然孔瑞明心里还是不爽,但有人陪着他,那滋味就不一样了。
“来来,再翻一页,让爷爷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人在?”
如孔瑞明这般大怒的人,都在各自府邸里唉声叹气。
“哎哟,这点老脸啊,怎么就这么被写出来了……”
“老夫爱吃甜食怎么了,不爱吃甜食,老夫能有现在这个体型吗?”
“……这人,这人,真是可恨,都不在京城了,还这般上蹿下跳!”
他们摇头叹息,却没想过找人麻烦。
也不看看这书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就这书里的内容,若是没有陛下应允,怎么可能会流到市面上?
既然陛下都同意了,那他们就歇歇吧,不就是被考生知道点自己的小秘密,幸好书上写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没让他们彻底晚节不保。
不过,等见了那个可恨的人,还是要骂他一顿!
而其他没有被写到书上的人,也有些生气。
和‘独白’关系好的人,把书翻烂都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气得与家中夫人痛斥‘独白’一个时辰,“夫人,你说说,我与他关系不好吗?他写了这么多人,怎的不把我也写上去?!要不然为夫现在也能在京城热闹一把!”
夫人:“……”
心思多一点的,晚上翻开《科举考纲重点》,陷入自己的想法中无法自拔,“……陛下为何允许这书上市?莫不是想提拔书里的几位大人?不对劲不对劲,拿来我再研究研究。”
也有那干了一辈子活,却捞不到一次主考科举机会的官员,只能望月兴叹,“唉!本官没机会做科举主考官也就算了,现在连这等写科举的书都不算本官的名字,真是……真是……唉!”
世人种种喜怒哀乐,不一而语。
不过听说第二天的上朝时间,敬宣帝撑着额头听了一个多时辰的‘臣反对此书上市!’‘臣对此,有些异议’‘陛下,科举之重,还请三思’。
反对的大臣们磨破了嘴皮子……
至于敬宣帝听没听,从这本书后面仍然摆在各大书坊里来看,应该是没听的。
腊月第一天,国子监祭酒从小道收到消息,不出三日,陛下就要带几位群臣来庆学查看教学情况。
国子监祭酒立刻吩咐四厅所有人,要求国子监众人,这段时间不管有什么恩怨,都不可私自行事,万事当以国子监为重。
辜鸿文和姜南杏弯腰作揖,“是。”
低下头的时候,他们互相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现在既没有什么大节,也不到例行检查的时候,陛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周自言入学这个世间来,明摆着是冲着人来的啊。
€€€€到底还是游弟,果然和陛下关系匪浅。
当周自言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落了落。
但他已经做好准备。
毕竟已经返京,要想处理以前的旧事,早晚都要见到以前的旧人。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见面的好时机,但若是有了机会,那还是可以见一下的。
周自言是对敬宣帝有怨言,但那好歹也是自己跟了好几年的顶头上司,也是这大庆的天。
他走时,敬宣帝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他现在更想看看敬宣帝是否还康健,是否还像记忆中那样,将大庆和子民看作时比自己身体更重要的存在。
果然,三日后就有几位老者穿着轻便的常服,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跟着国子监祭酒进入国子监。
他们先是去了庆学,站在堂外看了好一会屋内的上课情况。
又去找庆学的夫子博士们了解了一下各位皇族子弟的学习情况。
大致有个了解后,几人又迈着步子,往官学这边来。
此时周自言正在外面扫地,而顾司文和文昭一边互骂一边擦地板。
在清扫国子监这件事上,六堂再没有任何等级划分,直接轮班制!
于是今儿凑巧,周自言在国子监认识的这几个人,都凑到一起去了。
“累死我了。”顾司文擦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拍拍手,“少爷我已经擦了两天地板了,这地板都能照出人影儿来了,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家父也不知道。”文昭特意写信回家,结果他爹什么都没说,就让他这几天好好读书,不要搞乱七八糟的。
“我爹也什么都不说。”顾司文也寄信回去了,可是他那个爹,连封回信都没给他,当真可气。
周自言拄着笤帚,这儿扫扫,那儿扫扫。
余光正好看到一行人踩着连廊最里边的小路,从官学方向走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老者,背着手,四方步。
而他们的祭酒大人,落后老者一步,还微微弓着腰,一看就是在汇报什么。
周自言拄着扫帚摇头,也不知道和谁学的,看个国子监还要隐藏身份,搞微服私访这一套。
顾司文看文昭正坐在地上发呆,他一时没忍住,抓起地上一把土扔到文昭头上。
“顾司文!”文昭好好一个小公子顿时灰头土脸,竟也抓起一把土回赠顾司文。
结果顾司文和猴子一样跳开。
周自言见状,立马往旁边一跳,时刻准备逃离现场,顺便拯救一波这几个孩子,“我劝你们消停一点,不然待会没有好果子吃。”
“表兄,你说啥呢!”顾司文忙着和文昭互殴,根本没在听周自言说什么。
文昭自然也没听。
国子监祭酒领着诸位从庆学走过连廊,刚出连廊看到的,便是顾司文和文昭那两个混小子,手里各抓着两捧土。
互扔就算了,嘴里似乎还在骂骂咧咧。
“文昭,阴沟虫!”
“顾司文,你有辱斯文!”
两个小少年追跑在小院里,他们倒是高兴了,可地上四处都是飞扬的土渣。
国子监祭酒两眼发懵,“……”
谁都没有你们两个有辱斯文!
辜鸿文跟在国子监祭酒身后,看到此情此景,眼前一黑。
要不是有姜南杏扶着,大概当场就能晕过去。
几位国子监的大人现在进退两难,他们不敢看院中吵闹的场景,也不敢看同行之人的脸色。
万一看到一个大黑脸……亲娘啊,影响仕途啊!
敬宣帝扶着连廊梁柱,并没有生气的迹象,他看着院中到处奔跑的小少年,竟然还笑了,“老林,朕上次来时,好像没有这么热闹吧。”
他不是第一次来国子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闹腾的景象。
幸好这次听了林范集的提议,没有大张旗鼓地来国子监,不然他看到的,估计还是那些老老实实上课的监生,忒没意思。
林范集看了祭酒一眼,“郑大人勤快得很,每次都能提前将国子监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们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林范集口中的郑大人,这位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额头微微冒出一层薄汗,“……大人谬赞了。”
如此阴阳怪气,辜鸿文和姜南杏见状,眼前又是一黑。
敬宣帝看够了热闹,抬步往顾司文等人所在的小院走去。
郑大人小步跟在身后,面色痛苦,“陛下,咱们不是先去看率性堂吗?率性堂的监生们此时正在上课,您可去瞧瞧他们功课进步了没啊。”
“这儿近,先看这里。”
敬宣帝背手,走得飞快。
姜南杏追上郑大人,“大人,陛下不会责骂司文他们吧?”
“等陛下走了,一定把顾司文和文昭给我关禁闭,一定给我关起来!”郑大人气得头昏,“……算了,怎么说那俩也是咱们国子监的孩子。待会陛下要是真说什么,你和鸿文想办法揭过去,就说他们平时读书太用功,现在不过是释放孩子心性,平时并不会这样。”
“大人放心。”
姜南杏和辜鸿文领命。
敬宣帝刚刚走到小院里,迎头便是一€€土。
尚且跟在敬宣帝身后的人,呼吸一停,纷纷睁着大眼往敬宣帝那里跑。
天杀的,这是哪个小子扔的,竟然这么准!
不管有没有打中,他们都能收拾收拾蹲大牢了!
周自言更是大惊失色,顾不上什么扫帚,连滚带爬冲到敬宣帝面前,替他当下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