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夫子科举日常 第185章

敬宣帝站在最外围,看着一帮意气风发的少年人骑马射箭,神采飞扬,终于露出一个让郑祭酒放心的微笑。

“不错。”

敬宣帝背着手,似乎很是欣赏率性堂的诸位监生。

“这些监生们读书骑射都十分刻苦。”郑祭酒虽然站在陛下身后,但时刻不忘为自己的监生们增加好印象。

敬宣帝看着场中靶子,突然问周自言:“你小子,现在可能射中十环了”

周自言上前一步,“回陛下,还是五环以外,臣……草民于骑射一道,实在没有什么天赋。”

他习惯要说臣,幸好及时刹车。

敬宣帝听着那声‘草民’,欲言又止。

身边这位才俊,是他自己亲手点出来的殿试状元,现在却只能以‘草民’自称。

遥想当年,他在金銮殿见到的青年,一手文章写得鞭辟入里,务实又勤快,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他曾以为自己这个伯乐皇帝,终于找到能与之共同奋进的肱股之臣。

可最后还是拗不过那些深耕大庆几十年,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势力。

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无能,护不住自己珍爱的臣子。

敬宣帝看着连廊下檐,“南边……苦吗?”

周自言听着这一声询问,心中突然释怀了许多,“回陛下,不苦。南边风气安逸,草民在那边过得很舒适,若是可以,草民倒挺想直接在南边定居的。”

“那你现在为何又回来了?”敬宣帝道,“你大可以在南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不会有人能找到你。”

“草民是个执拗的人,未完成的事一定要做完了,有头有尾,才算结束。”周自言像以前那样背起手,仿佛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并不是国子监骑射场,而是曾经共同点灯熬夜过的御书房。

那时候他与敬宣帝能为了一条律令争上几天几夜,直至找出前朝论点,方能罢休。

大庆历史上,少有帝王能亲民到这个程度,所以哪怕他刚南下的时候埋怨过敬宣帝,他也从没怀疑过敬宣帝对大庆的用心。

“回来就好啊。”林范集笑道,“陛下,这小子不在,老臣都寂寞了许多。无人让老臣纠错,实在无聊。”

敬宣帝想到从前种种,扶髯轻笑,“你们俩日后要是再在上朝之前争吵,朕真的要打你们板子了。”

“那草民便和林相公在其他地方吵,绝不让陛下看到。”周自言也难得调笑了两句。

周自言站在敬宣帝右侧,林范集就站在敬宣帝左侧。

这二人像敬宣帝身边的左膀右臂,并排而立。

顾司文等人站在他们身后,在他们眼中,这三个人里,一个年过半百了,仍然为了大庆事宜四处奔走,不曾听写;一个是他们大庆最尊贵的陛下,却有些佝偻身躯,已有白发。

而另一位,身形瘦削,一派文人的孱弱,站在廊下还有一些伤春悲秋的萧瑟之感。

他们像三幅完全不一样的画卷,硬凑到一起,却好像又有一些共同之处。

比如……他们三人的脊背挺直如松柏,负手而立的姿态顶天立地,哪怕苍穹无垠,也不曾示弱半分。

不知为何,顾司文觉得奇怪,“表兄……怎么一点都不害怕?他好像很喜欢站在陛下身边。”

“而且陛下也没有说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文昭看向辜鸿文,少年眼眸清亮,“辜司业,你和姜博士肯定知道为什么,对吗?”

“但我们不能说。”辜鸿文低头,“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咱们能议论的,你们知道这个就好。”

“或许哪一天,你这位表兄会亲自告诉你。不用着急。”姜南杏拍拍两位少年的肩膀,让他们不用多纠结这件事。

“……”

顾司文和文昭虽然混了点,但都不是傻子,他们听懂了。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他们在心中默默把周表兄,自动移到和林相公一列的位置。

郑祭酒看到现在气氛如此和谐,心中大定。

可是一想到正义堂、和崇志堂,他又笑不出来了。

果然,郑祭酒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们离开率性堂后,辜鸿文作为国子监司业,在前方带路,身后便是顾司文和文昭。

而敬宣帝则带着其他人走在最后面。

国子监人多纷乱,来往行人监生多不胜数,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敬宣帝和林范集。

再加上这两个老头穿着朴素又泛白的衣衫,就算有觉得他们熟悉的监生,也不太敢去猜测。

堂堂陛下和林相公,穿着简陋的白布麻衣,站在他们国子监的小院里?

说出去谁信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于是当他们走到崇志堂的时候,监生们最先见到的,就是熟悉的辜司业和顾司文。

几个顾司文的跟班小兄弟立马跳到辜鸿文身前,他们的顾老大什么时候乖乖跟在辜鸿文身后过?

而且表情还那么为难,定是又被辜鸿文训斥了!

小跟班们纷纷撸起袖子,看起来好像要去干架一样,“老大,司业是不是又训斥你了?”

“辜司业,我们老大已经好几天都没捣乱了,你不能公报私仇啊!”

“老大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往你身上倒墨汁了,这还不够转性吗?”

辜鸿文:“……”

你们自己这话,说出来不丧良心吗?

“住……住口!!”顾司文极不自然地拔高音量,希望能让他这几个不聪明的小弟明白他的苦心,“我……我平时和辜司业关系多好啊!是、是吧,司业!”

“……”辜鸿文虽然很看重国子监的面子,但如此违背良心的话,他还是说不出。

郑祭酒和姜南杏看到此情此景,眼前只浮现出两个大字:完了。

这几个监生也是挺厉害的,几句话就把平时的老底掀了个干净。

顾司文怎么就看上他们做小弟了呢?!

“老郑,你这儿的监生很活泼么,平时都看不出来啊。”敬宣帝笑呵呵地看着,语气平淡,却像一根刺一样扎到郑祭酒心上。

“……陛下,谬赞了。”郑祭酒汗颜。

他平时消息比较灵通,所以每次都能在陛下来查看前规训好所有监生,保证让陛下看不出一点端倪。

陛下这是讽刺他呢吧?

周自言站在后面望天,“唉。”

他以前就觉得这位郑大人虽然很关心国子监,但平时消息太灵通了一些,有点让人忌讳。

这次就算陛下不介意崇志堂的事情,郑大人此行结束也免不了被训一顿。

郑大人,认命吧。

此时,有其他堂的学生路过,正好认出周自言,抱着手中书走过来,“周表兄!”

周自言回头,“……何事?”

全靠顾司文的卖力宣传,现在整个国子监都开始叫他周表兄。

周自言反抗过,奈何叫的人实在太多,他胳膊拧不过大腿,捏着鼻子应下。

“周表兄,今日夫子讲了两道题,谈的事海上运输与海外探寻,学生有几处不懂……”这名监生掀开自己的书页,上面满满记了许多端正小楷,“周表兄,现在可有时间?”

林范集和敬宣帝听到身后的动静,齐齐回过头来,“表兄?”

如此近距离,再不敢确定的监生,也必须要承认一个事实。

那名监生看到这样两张脸,吓得掉落手中书,“……陛、陛陛陛陛陛陛……”

他真的没做梦,他在堂外见到了陛下和林相公!

陛下和林相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爹,儿子出息……不是,儿子可能要冒犯天颜了!

敬宣帝用眼神示意周自言。

周自言心领神会,拦下监生那句‘陛下’,“莫要胡说,不要声张。”

这傻监生,这两人都穿着这么简单的衣服,摆明了就是不想被大家认出来,他要是当没看见,陛下不会生气,他要是直接喊出‘陛下’两个字,那才是真的完蛋。

“……”监生倒吸一口凉气,点点头。

“他为何要叫你表兄?”林范集走过来好奇,他怎么不记得周自言还有一个表弟?

而且看这监生的年纪,就和周自言差不到五岁,说是表兄弟……长得也不像啊!

“还不是因为顾大人家二子,顾司文那小子,不知道为何,认定了我是他表兄。”周自言无奈,讲了一下他和顾司文的恩怨。

“原来如此……你和顾大人眉眼确实有点像。”林范集摸着胡须点头,这二人都是浓眉大眼的好长相,不细看是有点相似。

周自言想到顾大望那双憨厚的大眼,再摸摸自己有些上翘的桃花眼……林范集这还没到耄耋之年,就已经眼瞎了,真可怜。

敬宣帝细细瞧了监生和周自言一眼,这小子,在南边的时候似乎做起了夫子?

正好让他看看这小子是如何做夫子的。

“你要做何便做吧。”敬宣帝找了一处空地,就地坐下。

虽然穿着普通麻布衣衫,却仍旧气势威严。

陛下配凉地板,郑祭酒那是想都不敢想。

赶忙从堂内搬来一把椅子,放于树荫下,让敬宣帝移驾过去。

虽然敬宣帝发了话,可监生现在已经不想问问题了。

他只想逃跑,最好跑得远远的,再不要看见这几位身居高位的大人。

周自言拾起监生的书,看了一眼题,让监生随他坐下,“夫子说的海上运输,应当是在说本朝正在施行的海商政策……”

大庆靠近海洋,所以早就有了海运商队,每年都会出行一次,不仅是为了运输货物,也为了开拓海外的疆土,将海那边的模样带回大庆。

所以才会有许多不属于本土的东西被他们运到大庆内陆。

“海运艰难,最初其实没多人敢去海上。不光是因为不熟悉海面情况,更多的是因为那时候,许多人觉得大海是有神明保佑的,凡人不能随意登船出海……后来有一位大臣专门在海边开坛祭祀,亲自登上船只航行了三天,再安安全全回到陆地,才慢慢消去了百姓们的恐慌……”

监生一直心颤颤,还是很想逃。

可周自言说的实在有趣,让他又忍不住想多听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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