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夫子科举日常 第190章

三表叔摇了摇头,“这国子监还真是十年如一日,每年的监生也没出来几个好苗子,前朝还是那些老家伙们,都不带变化的。”

“……”辜鸿文攥拳,“能否为官当看天时地利人和,有些监生就是缺了点运气罢了。”

“说得也是,这运气也十分重要啊。”三表叔拾起桌上茶盏抿了一口,“司文,你平时要是没事就多去寺庙上上香,你平时总是捣蛋惹事,当心天上神仙真把你那点运气扣光。”

“也少去冬日结冰的河面。”卫淙扯起一边嘴角,说的是顾司文,戳的却是顾司文兄长的心窝。

带着病气的少年本就脸色不好,听到卫淙这句话,脸色更是难看。

顾司文连忙握住兄长的手,眼含关心。

那少年闭上眼,默默咽下这口气。

对面父子二人见状,并不意外。

顾家一家子随他那个不成器的表妹,都是包子脾气。

跑堂的小哥跑到他们二楼来,用纤绳将一楼热好的锅底提上来。

铁锅子稳稳当当地顺着绳索来到二楼,小哥把锅底放到桌上,热气萦绕。

随后便有其他人端着一盘盘肉菜、酱料,还有调味汁进入雅间,一样一样摆好。

“顾司文,你可听过南边海神的故事?”周自言突然道。

顾司文正在热锅子,头也不抬道,“不知道啊,哪里的神话故事,没听过。”

周自言双手展平,放于膝盖上,虽然没看向三表叔,却句句都在点他,“我在南边的时候,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南边靠海,说是海上有一位护海神明,遇到海上出行的船只会判断操船之人的品性,若是好人,那边无风无波,一路畅行。若是德行有亏,那边半路掀船,让他们无功而返。”

“结果许多自认为是好人的人,上船便掀了,许多被大家不喜的人,上船反而无事。人们不解,为何神明的选择和凡人的选择不一样,后来来了一位云游四方的道人,说:凡间对于好坏的评判标准尚且各有不同,更何况神明乎。”

“标准不能统一,若是按照每个人的标准去做人,那便不是人了。”

“啊?”顾司文捏着两片绿叶菜,不明白周自言为何讲这个故事。

姜南杏笑道:“周弟,你是否想说,凡人如何,天上神明自有一套审判标准,人在地上,何必去担心神明会如何判断,不如做好自己,但求问心无愧。”

“正是。”周自言放弃顾司文的榆木脑袋,和姜南杏道,“天上神仙和咱们凡人大概是不一样的,他们看人的标准应当也不一样,有的人小错不断,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坏人,所以这人从小可以锦衣玉食,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但有的人表面衣冠楚楚,底下纵容大恶,哪怕现在有宽阔路途,恐怕将来也难行大道。正所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在场诸位,除了一个榆木脑袋顾司文,全都听懂了周自言的话。

姜南杏和辜鸿文忍不住看向屋顶,害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卫淙和三表叔也听懂了,卫淙狠狠一拍桌子,“哪来的监生,竟然胡言乱语!”

三表叔按住卫淙的肩膀,咬牙切齿道:“这位周监生……说的是。”

卫淙:“……?”

他爹疯了

顾司文也睁大眼睛,“……三表叔?”

他三表叔终于疯了?!

“三表叔果然是长辈,心胸豁达。”周自言笑,他坐在三表叔对面,用余光扫过三表叔和他儿子的面容,终于慢慢在记忆深处找到一点熟悉感。

这位三表叔……好像是当年舞弊案的其中一人啊。

当年这人官职尚小,被卷进科举舞弊案,一直喊着‘冤枉’‘冤枉’,后来出现新的证据,证实他的确是冤枉的,便从牢里放出去了。

从那以后,周自言和这人职务不同,再没有打过交道。

“淙儿,咱们走吧。”

要是在别处,三表叔定然不会放过这个讥讽他们的人,但这人可是……可是……啊!

想当年,自从这小子出现,整个朝堂里最亲近陛下的人变成了这小子。

哪怕他消失了几年,再一回来,立刻又和陛下联系上了。

不对,他与陛下,可能从未离开过!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更不能乱说话了,三表叔虽然傲,但并不是傻子。

家里人刺两句就刺两句,他要是和这人对着干,第二天针对自己,弹劾自己的折子就能立刻放到陛下面前。

这人的嘴巴和笔杆子,厉害着呢!

再者说,一看到这人,三表叔不自觉就会想到当年的舞弊案。

舞弊案,是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污点。

三表叔全身就好像被千万根针扎一样难受,只想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卫淙甚是不解,“爹!”

他们卫家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

“先走吧。”三表叔看了一眼顾司文,“臭小子……命确实好。”

顾司文的爹虽然家境一般,但那憨傻货自己争气,一路走到了从三品的位置。

现在顾司文身边还有一帮护着她的友人,而这些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小子,命怎么这么好?

再看看他们家,当年舞弊一案让他们元气大伤,还背上一个洗不干净的污点,夜夜难寐。

……难不成真如方才说的故事那样,天上神明自有一套评判标准?

“……”三表叔觉得自己想法荒谬,甩开袖子,临走前又道,“司文啊,没事的时候就和你娘,带着你哥一起多回家看看,你姨祖母很想你们。”

“噢。”顾司文兴趣缺缺,在三表叔走后才扔下筷子道,“我才不去呢,什么姨祖母,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娘,我又不傻。”

顾司文的兄长叫他的名字,“司文。”

顾司文努努嘴,冷静下来。

现在在场再没有外人,周自言总算能和顾司文的兄长说话,“司扬,身体如何?”

顾家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顾司扬,小儿子便是顾司文。

“回游……周叔叔,身体无恙,就是不能受寒气。”顾司扬性格比顾司文沉稳许多,一举一动皆是文人雅气。

“你爹不告诉我这件事,你也不知道来找叔叔告状。”周自言摇头。

“姜姐姐说的是,万般无常,都是命。”顾司扬现在已经想开,他笑道,“虽然我这身体远不如以前康健,但我现在更能沉下心来读书思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司文皱着眉看看自己哥哥,又看看周自言,“哥,你叫什么叔叔啊,差辈了吧?”

“没有错。”顾司扬摸摸顾司文的脑袋,“以后你就知道了。”

现在周自言要他瞒着顾司文,定有自己的用意。

所以哪怕顾司文是自己的弟弟,他也得信守承诺。

“……”顾司文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烧开锅子,放入他想吃的各种菜样,“四娘这里的火锅最好吃了!”

“对了表兄,现在市面上好多卖辣椒的,还有专门的监官给大家讲解什么是辣椒,好多人家都买回去做菜用了。四娘这里是第一个用辣椒打火锅的涮肉坊,你快尝尝。”

周自言定睛一看,热气下的锅子里,果然漂浮着许多辣椒。

再联系顾司文方才说的话,一定是敬宣帝看过他的文书,明白了辣椒的用处,便立即推行出去。

敬宣帝这人,只要让他明白此行对大庆有巨大的好处,那他一定雷厉风行。

周自言用汤勺撇去汤上浮沫,“你那三表叔为何与你们关系这么差?”

“因为我娘啊。我娘小时候胆子小,又是家里庶出的孩子,虽然大庆不太重嫡庶之分,但毕竟不是主母的亲女儿,主母就不太上心。再加上我娘母家那边势单力薄,就总是受他们欺负。”

顾司文守着自己的小碗,等肉片涮熟,“后来我娘好不容易嫁给我爹,又因为我爹也是个比较憨厚的人,他们就拿我们一家子当肉包子欺负。”

“我哥读书好一点,结果还被他们伤着了。”

说到这里,顾司文咧开嘴角,“不过我爹升官后,现在可能压他们一头了,狠狠出了一口气。”

“而且他们家也活该,当年京城出了一个特别严重的舞弊案,三表叔因为这个污点,被人戳了这么多年呢,嘻嘻。”

舞弊案,又绕回了舞弊案。

姜南杏和辜鸿文都知道这场舞弊案里,有周自言的参与,忍不住看向周自言。

周自言敛去笑意,又问:“你三表叔不是清白无辜的么,怎么就成污点了?”

“不知道啊。”顾司文说到这件事也有点奇怪,“我和我爹都不太清楚卫家的事情。但是我听说三表叔之上还有两个表叔,本来他们关系好像还不错,后来因为三表叔被牵扯进舞弊案,哪怕被判无罪,也总是被那两位表叔指着鼻子骂。”

“应该是因为卫家交了好大一笔银子才捞出三表叔,所以是因为银子的事情吧。”

顾司文数着数等肉熟,好不容易等熟了,连忙一人一个碗,把肉片分给姜南杏,辜鸿文,周自言,还有他哥哥,结果轮到自己的时候,肉片没了。

顾司文只能捂着肚子放下筷子,继续说他知道的‘小道消息’,“哦对了,我们本来还有一个四表叔的,结果四表叔因为舞弊案牵扯的太深,不能拿银子换人,便因为那场舞弊案没了。”

顾司扬也想到这位四表叔,补充道:“四表叔为人纨绔,经常不着家,也总是惹祸事,卫家好像一直不喜欢四表叔,娘也不喜欢他。四表叔出事后,整个卫家都像没有这个儿子似的,再也不提。”

“可我记得四表叔应当有两个儿子啊。”顾司文咬着筷子道,“一个是四表嫂的孩子,另一个听说是四表叔在外面乱闹腾留下的种,长到十几岁才接回来。”

“是啊。”顾司扬叹气道,“四表叔虽然行事不端,可他那长子,被四表嫂教养的极好,跟着四表嫂那边的亲人一直练武,读书,不仅有一身好武艺,还极为善良。不过可惜了,四表叔出了事,累及后代,便等于断了仕途。”

顾司文的情绪也黯下去,“这个表哥心性太刚烈了,四表叔出事后,整个卫家都在指责四表叔一家子,外面也有人说他扰乱科举清白,表哥一个读书人,哪能受这样的屈辱,一时想不开,也跟着四表叔去了。”

周自言陡然握紧桌上茶杯,颤着声音道:“那……留下的次子呢?”

“次子?不知道啊。”顾司文对卫家的事情不太清楚,这些事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我听说四表嫂申请断姻后,便回娘家去了。那次子才被找回来不到半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本来也没获得卫家的承认,便也离开卫家。再后来,就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顾司扬也道:“周叔,我们和卫家关系不亲,卫家的龃龉,爹娘并不让我们多知道,周叔,你若是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我们恐怕回答不出来了。”

“无事,这些就够了。”周自言笑笑,重新为二人放好肉片和蔬菜,“今日是来吃火锅的,这些往事就不谈了。”

顾司文第一个举着筷子嗷嗷叫,“好辣好辣,好香!”

“你慢着些!”顾司扬一边涮肉一边照顾自己这个不安稳的弟弟。

姜南杏袖子有些大,不太方便,辜鸿文便主动帮她舀汤放菜。

“今日打扮的如此漂亮,这些小事就有辜某来做吧。”辜鸿文挽起袖子,隔着层层雾气终于大胆了一会。

姜南杏刚刚抬起的手便放下,笑道:“那你可多帮我抢些肉片过来,不然都要被司文那小子吃光了。”

“好嘞,小姐放心!”

周自言面前堆了满满一碗,他却无心食用。

若他没有猜错,那位四表叔的次子,大概就是如今远在马鸣沟的宋卫风。

只是当时的舞弊案查地十分严,判地也很严重,但凡捞不出来的人,基本都被连坐了,那四表叔既然无法捞出来,就证明他涉事太深,怎么长子和卫风都活下来了呢?

周自言觉得这其中应该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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