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放榜又叫‘传胪’,读卷官按照早就排好的名次,依次拆卷。
第一卷便是一甲第一名,以此类推。
然后再在皇榜上,填好这些人的信息。由礼部尚书刘大人亲自盖印。
所做这一切,皆当着三百贡生之面,意在表示殿试的公平。
殿试的榜俗称“金榜”,因为最外层是一层黄色的纸张,所以又称“黄榜”。
但因为经过皇帝之手,所以民间也会叫它‘皇榜’。
填好所有人名后,殿外仪仗队会奏起鼓乐。
在悠扬的鼓乐中,读卷官捧着做好的皇榜交给敬宣帝身旁的公公,再由大公公递给敬宣帝。
这时,敬宣帝会再盖下代表着皇家的红印。
敬宣帝捏着这张皇榜,走到宝嘉殿最上方,也就是一开始观看贡生们殿试的位置。
不过现在没有了那一道帘幕的遮挡,他能清楚的看清每一位贡生。
而每一位贡生,也终于得见天颜。
紧张的心情,在看到敬宣帝的金龙朝服后,直接升到嗓子眼。
敬宣帝身旁的大公公,接到敬宣帝的旨意,捧着皇榜站到众贡生面前,气沉丹田,大喝道:“有制!”
三百贡生齐齐跪下,恭敬低头,“请听!”
“今日策试天下贡生,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大公公字正腔圆地念出这句话,然后捻开早已盖好皇印的皇榜,倒着从最后一名开始念。
所有贡生的心随着公公一个个名字念下,再不复平静。
左胸膛那处的心脏,一点点悬起来。
明知道不可能,但许多人还是幻想着:这里没有我,我是不是还在更前面?
我是不是……能去乙等、甲等……
我是不是,能进甲等一列?
周自言站在最前面,双手揽袖,站的笔直。
三甲念完了,便是二甲。
二甲念完了,就开始念一甲。
一甲最末尾……不是。
一甲中段,不是。
随着前面名次越来越少,已经听到唱名的贡生们,不由得将目光放到最前排。
那里站着的几人,是会试的会元,第二名,还有第三名……
第一名的周自言,会有三元及第的可能吗?
大家都不知道。
但大家好像又隐隐的有些期盼。
大公公终于念完所有人,只剩下最后三个名次。
而此时,殿众只剩下三人没有听到自己的唱名。
周自言,林鸣息,还有另外一名贡生。
周自言与林鸣息相识一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最后的结果。
果然,大公公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这最后三人。
第三名,是那位不熟悉的贡生。
第二名,林相公之子林鸣息。
而第一名,是来自南边小镇的周自言。
周自言听着自己的名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再一次三元及第,他做到了。
大公公念完皇榜内容,把皇榜交给殿外的执事官。
执事官拎着衣袍跑出皇城,张贴到皇城外的左门处。
而殿内,另有唱词官,领着三百贡生跪地,高声:“天开文运!”
“贤俊登庸……”
“……礼当庆贺!”
一声声贺词,从宝嘉殿内传到殿外。
一直站在殿外的大臣们此时也鱼贯而入,甩袖行礼,“恭贺陛下!”
敬宣帝受着这三百贡生的参拜,又听到众位大臣的祝贺,心生满意。
皇城外左门处,皇榜张贴,荣登第一。
此时,等在左门听殿试结果的人都能知道,他们今儿又出了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而且极为年轻!
顾司文第一时间找到了周自言的名字,揪着文昭的领子疯狂叫唤,“表兄,状元,表兄是状元啊啊啊!”
他的周表兄太厉害了,居然三元及第!
文昭也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咬紧下唇,“周表兄,当真大才。”
三元及第,那可是三元及第!
他们大庆都多少年没有出过三元及第了!
辜鸿文欣慰点头,“周弟果然做到了。”
“周弟不是旁人,他想要的,从来都会做到。”姜南杏擦掉眼角泪痕,“咱们去和四娘说一声,让四娘备好火锅,咱们得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说的对!”辜鸿文也难掩激动,当即便往外城跑去。
等围观的众人把这个消息传到国子监,国子监又开始沸腾。
他们……他们国子监,出状元了,还是三元及第的状元!
郑祭酒是不是做了什么妖法,不然他们国子监这几年也太走运了些!
郑祭酒听到这等荒谬言论,气得甩袖离去。
他是胆小怕事,却不是胡乱迷信,这帮监生,真是无法无天!
顾司文和文昭看着长长的皇榜,上面三百进士,便是本次科举的最终获胜者。
“……真厉害啊。”顾司文一个一个名字看过去,好像看到一位位意气风发的进士,“文昭,我也要好好读书,我也要被写到这皇榜上。”
“我也是。我定会在你前面。”文昭背起手,暗下决心,一定用功读书,免得被顾司文这笑死赶超过去。
顾司文第一次没和文昭斗嘴,反而是笑着道:“那咱们一块努力,争取不给表兄丢脸。”
“表兄都三元及第了,咱们怎么也也得考个前十名才行!”
殿试结果虽然是皇帝钦点,但天下悠悠众口,还是有人会有不服。
主要是这个状元郎,之前名声实在是太小,根本没多少人听说过,哪怕他是会试会元又怎么样?
该不信的还是不信!
可这等言论,等到殿试卷子被朝廷印发出来后,全都闭了嘴。
状元郎的文章,不仅在阅读上气势磅礴,实用性也独树一帜。
文章里提出来的可行之策,根本就是已经可以施行下去的国策,与他们这些还在苦苦挣扎的读书郎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他们是再不敢去质疑状元郎的文采。
可慢慢的,又有人发现一个问题。
“咦,这位状元郎的笔迹,是不是和独白太过相似了。”
会试的卷子印发出来时,京城就已经传出这样的风言风语。
可那时候周自言流在外面的墨宝,只有一份会试卷子,大家再难比较,这种声音便慢慢被其他事情取代。
可现在殿试的卷子一印出来,大家有了可以比较的内容,又发现这位状元郎的思想和用词,与撰写《科举考纲重点》的独白极为相似。
状元郎,便是独白?
这样的说法已经出现,便再难平息……而且大家发现,状元郎的名字,和‘独白’也很相似。
不,不是相似,分明就是一个意思。
“等一下,等一下,我记得之前京城邸报上,也有一个独白!”
此话一出,宛如白日天雷,炸晕一众讨论此事的百姓。
说话的人连忙找出自己收藏的邸报,把印有‘独白’文章的单独拿出来,与《科举考纲重点》和两份卷子一起作比较。
一模一样的字迹,一模一样的文风……
难不成状元郎,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在京城行走了么?
可、可也不对啊!
“这邸报……不是只有朝中大臣,或是当朝儒士,才能刊登文章么?”
所谓邸报,就是一份京城联络地方的文书。
邸报会定期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国策写到纸上,然后再由专门人士讲解这些政策制度,通过各个驿道,传送到各郡长官手里,以传达京城的各项旨意。
若独白早就在邸报上刊登过文章,那他……到底是谁?
不行,不能再猜了。
所有人慌乱收起所有邸报。
他们好像摸到了一个大秘密,再猜下去,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只是他们前脚放下这个念头,后脚便去各大书坊,把那本《科举考纲重点》买回来。
虽然还不知道状元郎的身份,但先把书买回来总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