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其他大庆的百姓,他们这群人更为亲近。
敬宣帝先是带着文武百官在金銮殿接见了这些学子, 一个一个问了姓名,问了籍贯,彰显出大庆的国威和温度。
他国进贡有自己的时间和专门的护卫队伍,而这些学子此番前来,只为求学,所以并没有携带什么贵重物品。
不过这些学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们一人准备一样从家乡带来的特色产物,进献给大庆陛下。
有来自大草原,最温暖的皮袄;有来自雪山最顶端,纯净如仙境的池水;有来自家乡,年年种植的红色蔬果,甘甜如蜜……
稍稍贵重一些的,便是本国绣娘缝制多年的鹤飞金缕衣,当地窑厂专门为大庆陛下烧制的双龙盘杯,还有学子亲自从蚌壳里开采出来的,如枣子一般大的清透珍珠……
这些礼品可以说是乱七八糟,却又处处透着学子们的小心意。
敬宣帝一样一样收下,当着大家的面要詹公公全部存入皇宫库房。
这便是收下的意思。
因此,这些学子们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在宫里用过一段午宴,下午时候,由敬宣帝亲自带队,送这些学子去国子监。
因着是游学的事情,所以敬宣帝只捎了一个林相公。
剩下的大臣们,该回家回家,该办公办公。
只有周自言,从朝廷下朝,就得继续赶往国子监,继续教书。
命苦哟。
等周自言处理完朝廷上遗留的事情,回到国子监的时候,游学队伍已经进到国子监,正搁国子监大堂里站着,等国子监分派学堂和号房呢。
虽然游学队伍五年来一次,但国子监的监生们来来往往也很频繁。
许多监生根本没见过上一回游学的队伍,所以现在就拿这些外来学子们当稀罕物,躲在门帘和立柱后面看个不停。
宋卫风带着一众小少年和顾司文他们躲在最外面。
顾司文直接从窗户上扣了两个洞,正好对上他的两个眼睛,“这些人长得真和我们不一样啊!”
他见过的大庆人大多都是温和的,可堂内这些人,各个看着都高高壮壮的,搞不好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
文昭翻着手上的《地理志》,“他们许多人应当都是从草原地区来的。”
“看着是和咱们不太一样。”宋豆丁也透过窗户,往里看去,他注意到这些人中有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咦,这里面还有三个女学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嘞。”
王小妞一听有女学子,连忙扒着窗户往里看。
周自言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王小妞挂在高台窗户上,脚下似乎还踩着庞大山的膝盖。
小妞这孩子,不管吃多少饭,始终就那么点身高。
现在蒋庆庆都比她高了,王小妞仍比记忆中的小丫头高不了多少。
“你们这是看什么呢?”周自言隔着衣袖抱王小妞下来,“挂窗户上多危险。”
“夫子,你回来啦?”
宋卫风:“下朝了么?”
“下了,我连衣裳都换好了。”周自言一回来便换了朝服,现在就穿着简单的圆领袍,温文尔雅的,一点盛气凌人的气势都没有。
不熟的人看了,绝想不到他竟是大庆朝廷上一名官员。
“里面正在为那些游学的学子分派号房呢。”宋卫风道,“听说国子监专门为他们腾出来一栋小楼。”
“每回都是如此。毕竟他们人生地不熟,还是住在一起比较方便。”周自言揉揉肚子,“那你们继续看,我先去摸点吃的垫垫肚子。我下午还有新课程要上。”
“是国子监之前说的新课程吗?”宋卫风一听‘新课程’这三个字,眼睛顿时亮起。
周自言点头,“早就定好了么,今天是第一天试讲,地理课。”
周自言一直是翰林院和国子监两边跑。
早上带着翰林院的各种任务去上朝,然后回翰林院处理一些文书。
中午再回国子监吃一顿午膳,下午便在国子监教书。
周自言当初既然选择留在国子监,那他自然要负起责任来。
他在国子监已经留任一年了,因着翰林院的工作,这一年里,他只在国子监任教五经讲解。
现在乡试已结,会试还早,翰林院的事情也已经重新上手,周自言终于空余出大批时间,来进行他想要的讲学。
正正好,还能赶上教授宋卫风他们,不可谓不是缘分。
于是周自言耗费三天时间,整理出一份新式课表,交到郑祭酒手上。
郑祭酒看着手上的课表,眉毛拧到一起,“天文,算术,还有农桑,老夫都理解。这个地理与政治是什么?四书五经里有这些内容么?”
这个周自言,怎么净弄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出来!
“书里说的天圆地方,山河密林,这些都算地理。”周自言道,“至于政治么……我想用来讲一讲朝廷上的一些国策和理论。”
“这帮学子纵然在国子监读书,日后总是要入朝为官的。提前了解一些先行的政策制度,于他们来说没什么坏处。”
“你要讲国策?你不要命了你?”郑祭酒赶紧捂住周自言的嘴巴,害怕隔墙有耳,“你怎么敢在课堂上讲这些东西,你不知道那些监生背后都坐着谁么?”
“我知道啊,不就是我天天在金銮殿见到的那些同僚。”周自言拉下郑祭酒的手,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征得陛下同意,只要你也同意,那我便可以试验一下。”
郑祭酒怕了周自言了,“我是真害怕你哪句话没说到,然后又被人参到陛下面前。”
“放心,我有数。”周自言让郑祭酒放心。
周自言都这么保证了,那郑祭酒还能说什么?
由着周自言来吧!
只要周自言不把国子监折腾没,那就随便他!
不过郑祭酒也和周自言说好了,若是惹出乱子,就要立刻停课。
周自言同意了。
定好全部课程后,国子监便放出话来,他们国子监的周博士要开新课程了。
天文课?讲!
算术课,讲!
还有农桑、制造……能想到的,周自言全都写了下来。
反正他有自己的小办法,不怕课程太多顾不过来。
这些课程,监生们勉强还能看懂。
可后面的地理与政治,他们发出和郑祭酒一样的问号。
这是什么啊?
但是国子监没有给他们答案。
不过监生们已经升起无限期待。
而此时的周自言,正在他的讲堂里,帮顾大望整理衣袖。
是的,说到地理,那就不得不把顾大望这位大人拉出来。
还有谁,能比掌管大庆所有商道马匹驿站的,顾大人更懂地理呢?
所以周自言提前约好了顾大望的时间。
顾大望一口答应,并要求周自言保密,不能让顾司文那小子知道。
“……”周自言觉得顾大望有点幼稚,但他也想看看顾司文看到自己爹出现在课堂上时,会是什么模样。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样玩心重!”
顾大望对周自言指指点点。
到了上课这天,顾大望特意换上他款式最简单,但做工最好的一件衣裳,还专门带上圆顶黑帽,敷面,修眉鬓。
相比顾大望,周自言就随意许多。
回到国子监的周自言卸下乌纱帽,随意用一根木簪挽起头发便成了。
“顾大望,你用得着……这么……”面对‘盛装打扮’的顾大人,周自言没办法找到一个词汇来形容。
“见监生,当正衣冠。”顾大望不指望这个整日被林相公骂的周自言,能明白什么是‘正衣冠’,“快快,监生们到了没?咱们什么时候上课?”
“你急什么!”周自言让顾大望去旁边假山后坐好,“等我叫你的时候你再出来。”
顾大望甩甩大袖子,“我这不是紧张么,当了这么多年学子,还从未站到这讲堂之上过。还是给国子监的监生们上课,周弟,还是你有想法。”
居然敢请当朝大人来国子监上课,这搁以前,谁敢想啊!
也就是深得陛下喜爱的周弟能办的出来吧!
周自言挑眉,低头一笑。
没错,这就是他的小办法€€€€请外援。
正如讲地理,需要请顾大人出山一样。
论天文,再好的夫子也比不过钦天监的大人。
论农桑,谁能比工部下的督水司与屯田司能懂?
给这些监生讲课,都不需要让那些核心大臣出面,只需要一位小小的闲职官员,就足够让监生们窥探一二做官的辛劳。
正好他和那些大臣们有一点交情,在他们不忙的时候,叫来讲讲课还是可以做到的。
周自言刚放好桌案上的东西,讲堂外就有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你快点!等去晚了咱们没有好位置了!”
“快快,我听说今日那些游学的学子也要来听课,咱们得快些,不然真没有位置了!”
“什么?!还有人要来抢?不成,快跑快跑!”
之前周自言上课风趣幽默,总是天南海北讲一通,最后还能扯到今日上课的内容。
让监生们在学习的途中,还拓展自己的视野。
现在周自言已经成为整个国子监最受欢迎的博士。
众多监生每天最喜欢上的,便是周自言的课。
所以周自言每次上课都是堂堂坐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