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还有精力又带了一轮学子。”
国子监这边的博士们,全都站起来,向对面的带教夫子们行礼,以表尊重。
周自言姜南杏,还有莉玛站在最前方,耄耋老者一眼就看到周自言。
耄耋老者指着周自言,“你……你你你你,你不是€€€€”
你不是应该已经入朝为官了么!
“老先生,神采依旧啊。”周自言笑得像刚刚吃饱喝足的猫咪,看着和蔼可亲,却总让人觉得阴阳怪气,“多年前一别,没想到今天又再见了。”
这老者不跟着学子们一起上课,而周自言每天都要上朝,还要在翰林院和国子监这两个地方跑,难怪耄耋老者今日才知道,他也在国子监里。
“……”耄耋老者甩袖,“时到今日,不可同往日而语!”
游学队伍一直跟着国子监上课,所以时常会去听周自言的课程。
周自言现在已经了解这帮学子的底细,他看着队伍中眉心有一个红印的少年道:“毕竟您都把理朝的少年天才带来了,国子监自当要勉力迎战。”
眉心有一点红印的少年,名叫秋云和。
正是理朝来的少年天才。
但周自言还多知道一点,理朝皇室尊姓就是秋,不知道这位秋云和,在理朝皇室扮演什么身份?
莉玛盯着秋云和,小声问周自言:【周,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那个孩子的眉间为什么有个红点?】
她上课时偶然瞥到过一眼秋云和,和他眉心的红印。
但她一直没好意思去询问对方。
【这是理朝的规矩。大庆的哥儿会在十五岁以后打耳洞,带耳环,理朝的哥儿,在十五岁时会在眉心点红印,都是为了区分身份。】
周自言也小声回答莉玛的问题。
【大庆哥儿的耳环可以随意拆带,但理朝的哥儿,眉心红印不可随意抹去。唯有他们成亲以后的枕边人才有权利抹掉。】
【哦天哪……这种规矩真是太……太有意思了。】莉玛找了半天,最后只能找到一个‘太有意思’,【周,说实话,我至今还是会被你们这里的哥儿性别震惊到。】
【我可以理解,毕竟你的国家里没有哥儿。】周自言笑。
这也是他没想到的。
他以为大庆和周边国家都有哥儿这个性别,所以海那边应该也存在这个第三性别。
可莉玛却说,在奥里菲尔,还是只有男人和女人,并不存在什么哥儿,双儿,或者别的性别。
周自言有时候都在想,难不成只有他们这片大陆,在历史的道路上拐了个弯?
秋云和被周自言点了名字,从娜€€身后借步走出来,一袭清雅宽袖大衣,温和冷淡道:“周博士,吾等实为求学,今日比试,莫要伤了和气。”
不过十五岁的少年,现在已经初具文人风采,一言一行,动静皆宜。
“自然自然。”面对这么小的少年,即将迈入而立之年的周自言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呸呸呸,老什么老,他才而立,正是一枝花的年纪!
卫风正好二十,区区十岁……区区十岁!
耄耋老者越看周自言越不顺眼,“当真奇怪,这人看年纪应该已经入朝了,怎么还在国子监里待着?”
娜€€道:“夫子,那人是国子监的五经博士,每日都来上课。不过听说他上午还要去大庆的翰林院治理公务。”
“……”耄耋老者更想不通了,按照那人的才学,怎么会让自己只在国子监里做一个小小的夫子,哪怕还兼着翰林院的官职,那也太委屈了一些。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叙旧。
耄耋老者摸着他的长须,喟然一叹,“娜€€,你们要小心谨慎。”
“这位周博士,便是我之前提过的游姓学子……他若是做了国子监夫子,难保不会教出一些和他一般奇怪的学子来。”
“如果对上他的学生,你们切记冷静行事。”
娜€€和秋云和点头应声,“知道了。”
宋卫风年纪稍大,所以成为国子监这支队伍的小队长,此时站在最前边,带着剩下的学子与游学队伍互相拜礼。
宋卫风一抬眸,便撞到秋云和的眼眸里。
他望着秋云和眉间的红印,心头一动,忍不住摸到自己的耳垂,那里也有代表哥儿身份的耳洞。
宋卫风原先便知道秋云和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只是没想到在会场上和他正面撞到,会是这样的感觉。
大庆的哥儿……与理朝的哥儿……宋卫风思绪飞远,抓不住,摸不着。
郑祭酒简单说了两句后,便让两支队伍回到他们的休息地。
宋卫风带着学子们坐到国子监这里。
周自言让开自己身旁的位置,邀宋卫风坐下。
众多博士就坐在这里,眼睛直勾勾看着宋卫风。
“……”宋卫风沉吟了片刻,周自言还举着双目,等待他的答案。
宋卫风握着周自言的手亲密坐下。
周自言高兴了,亲亲热热地靠着宋卫风,“紧张吗?”
“紧张。”宋卫风两手捏着衣袖,紧张地要命。
“莫怕,尽全力便可。”周自言道,“用的是积分制,而且只看最后总分,不用怕。”
他没参加这种比试以前,也以为这些文人比试是像书里写得那样,锣鼓喧天,一人当关万夫莫开,气势非凡。
结果真参加了一回,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整场比试就是一个大型的团体赛,并不会给某个人单独出战的机会。
但若是在团体中表现优异,也一样能出彩。
考试内容被分为好几部分,每一部分都有近百道题目,五十道是国子监这边出,另外五十道,是游学队伍出题。
虽然这百道题目并不会全都用上,但最后都会打乱顺序,一边各有一半自己熟悉的题目,和一半自己不熟悉的题目。
每人一道题,有时是两边学子接连作答,最后由郑祭酒和耄耋老人给分数。
有时是二人抢答,谁答得又快又准,便能拿到积分。
至于最后的胜者,便是看团体的分数。
但这样的积分办法,正是宋卫风紧张的地方。
他害怕给国子监拖后腿!
他明明年纪最大,要是还拖了后腿,那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郑祭酒和耄耋老者同时站到最前方,护卫们推着两块一人高的木板出来。
木板之上贴着一沓纸,写着题目。
第一回,考的是四书五经背诵。
国子监这边出五个人,游学队伍那边出五个人,同时背诵同一道题目,谁先准确无误地背完,谁便拿到一分。
若论背诵,那还得是国子监里认真读书许多年的监生们靠谱。
于是这一场,周自言的小学生们并没有上场。
而另一边,出场的也并不是秋云和与娜€€这样的学子。
出场的学子们排排坐好,端庄正风,温文尔雅。
可比试一开始,护卫们一页一页翻过木板上的题目,这两方人马之间的氛围也愈来愈紧张。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第一个人答完,立刻闭嘴。
两人一组,谁先答完,此题便算结束。
护卫先走第一页的题目。
身后的第二个人看清题目后立刻跟上:“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紧接着第三人,第四人……
一轮背完,再从第一个人开始。
第一回用了五十道题,平均算下来,一人要背十道题目才行。
外围不少学子正在跟着护卫们的动作一起背诵。
只是他们比起内围的学子们,不仅速度慢,正确率也不高。
背着背着,他们已然在这样快速的过题中混乱。
“不行了,不行了,跟不上了。那十名学子的脑子莫不是假的不成?完全不搭边的题目,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背出来……”
“是啊,还要一字不错才算成功,这也太考验人了。”
“我算是知道我为何没能上国子监了,我若是来了国子监,怕是也要垫底。”
莉玛之前见过监生们用功读书的模样,她知道这些学子们对于读书和科举,十分用心。
可她没想到,这里的学生,已经用功到这种程度!
【周,你们这里的学生,每个人都要这么优秀吗?】莉玛难以置信,国子监有几百名学生,如果人人都能这么勤奋好学,那大庆将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好说优不优秀,但你看到的这些人,包括不在国子监里读书的学子……学生,都十分用功。】周自言笑着讲了一个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然后说,【在大庆,十年寒窗苦读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天……】莉玛捏着毛笔,低头唰唰写下刚刚内心的震动。
在奥里菲尔,学生们其实也很用功,但他们并没有这种一往无前的坚韧。
奥里菲尔的学生们更向往自由和天性,有时上着课到了祷告的时间,他们还要集体去进行祷告。
莉玛发现,她不喜欢奥里菲尔的散漫,但也不赞同周所说的十年寒窗苦读。
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奥里菲尔和大庆的情况融合一下呢?
莉玛看着自己厚厚的手稿,陷入沉思。
第一回比试结束,国子监以微弱的两分优势,暂时拿下第一回的比试。
此时国子监是二十六分,而秋云和那边的队伍是二十四分。
回来的监生们齐齐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