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曜如变戏法般变出一块琉璃,里面镶嵌着一根绿油油的草:“哥哥好好看看,是不是很眼熟?”
楚稚看向那东西,眼神不由得一变。
“这是松子草。”涂曜漠然道:“男子可用他遮掩身形并助孕,哥哥不如解释一下,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宝华房间内?”
楚稚压下汹涌翻腾的内心,沉声道:“陛下所说没错,这东西的确是松子草,也的确是……宝华所用……”
说出这句话,好像一直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被挪开了一些,楚稚缓缓闭眸。
“所以宝华果然是你安排的?她用松子草莫非是……”涂曜想起往事,迅速摇头否定道:“不可能!宝华一介女子,为何要用这个?”
楚稚道:“这……此事极为难以启齿,陛下知晓了,怕是有损皇家颜面……”
“若不是顾忌皇家颜面。”涂曜冷冰冰道:“朕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快说!宝华为何会用这个?”
楚稚缓缓闭上双眼。
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涂曜却已无法按捺。
他握紧手心,里面赫然躺着宝华昔日雕的小羊。
宝华……一定很爱他,很想他,很念着他。
涂曜扭过楚稚的身子,望着他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宝华和朕两情相悦,早已许下毕生之诺,不管她是公主,还是乞儿,朕都不再追究……”
“只要她活在世上,朕就不能负她,告诉朕,你们€€€€把她藏到何处了?”
楚稚抬眸。
涂曜目光灼热,记忆里的那个盛夏,随即扑面而来。
两情相悦,毕生之诺……
他又何曾有过一日的忘却?!
楚稚低声道:“陛下如何确定宝华大婚当日逃脱的?”
涂曜张开掌心,日光倾斜,上头赫然躺着一个小羊。
“你还记得那个小羊枕吗?其实那是朕亲手给宝华做的,朕属羊,这个物件,是……是在山崖附近的农户家中发现的……”涂曜喉头滚动:“这是她当时亲手所做,刚刚脱险,她就在想着朕,念着朕……”
“告诉朕!她如今在何处!那松子草和她又是何种关系?!”
楚稚幽黑的瞳孔流连在那泥做的小羊身上。
他以为那些情愫,随着一次次的波折和误会会逐渐消磨,最终成为一个遥远的亦真亦幻的故事。
然而他错了。
涂曜的字字句句,将曾经的灼热缠绵再次完全展露在他面前。
他们曾经多么好啊。
嬉笑,亲吻,并肩,相守。
涂曜那么好,他本该比所有人都幸福。
楚稚盯着那小羊,心中的角落如春风徐来,缓缓复苏。
也许,是从未曾冷却。
事已至此,想必和盘托出,也不会更坏了吧?
或者说,他心底还隐隐有几分贪心。
他不想再误会,不想再误会。
再勇敢一点,会不会他们早就将彼此拥入怀中了呢……
楚稚狠狠攥紧自己的指尖,像是再借助谁的力气:“陛下曾说过,不论宝华变成何种模样,在你心里都是最好的,不论他和你想象中有何不同,你都充满期待……”
“我想问问你,这句话,如今还作数吗?”
话一说出口,竟是从未有过的坦然。
“朕是说过这些……”涂曜一怔,眼中闪过讶异:“可……可那都是朕对宝华说的,你怎会晓得?”
楚稚抬眸,缓缓看向涂曜,不闪不避:“因为……孤就是宝华。”
作者有话说:
掉马了掉马了终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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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楚稚语气平稳,这句话却如平地起惊雷般在涂曜耳畔蓦然滚过。
涂曜僵化为石,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你在说什么?”涂曜终于怒极反笑,上前一把捏住楚稚的下巴:“到了如今,你竟然还敢戏耍朕?”
自己来寻宝华的下落,楚稚却敢口出狂言。
这么蹩脚的笑话,以为他是任凭别人玩弄的傻子吗!
“我并未曾戏耍陛下。”楚稚脸色微微苍白,但声音却是平稳镇定的:“这句话我早就想对陛下说,只是拖到今日才说出口……”
“不可能……”涂曜暗暗用力,将楚稚下巴捏得越来越紧:“这不可能……你是楚国唯一的皇子,宝华又那么……那么千娇百媚,这怎么可能……”
楚稚如今贵为一国之君,当时也是楚国仅有的皇子。
雍楚的婚约怎可儿戏?堂堂皇子,又怎会扮成公主来雍……
这太匪夷所思了。
楚稚自然不能提他在另一个世界曾经是演员,只轻声反问道:“陛下经过这些调查,看到松子草,看到小枸……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吗?”
怀疑……
涂曜眼神定定落在楚稚身上。
看到松子草的瞬间,他的确闪过一丝怀疑宝华是男子的念头,但这只是一闪而过,他下意识觉得楚国就算想要拿捏自己,俘获自己的心,也定然会将此事交给女子。
楚国不会如此大胆,更不会如此不顾体面。
可他万万没想到……如今不止是男子代嫁,还是皇子代嫁?
涂曜泛红的眸子不敢置信的看向楚稚,一寸一寸的划过他的脸颊。
楚稚已恢复了从容,将深藏在心底的一切和盘托出:“陛下既然调查了楚国,应当也知晓,那时我母妃失宠,楚王的宠姬想要害我性命,楚国国内既然不安稳,我便想逃去国外,那时宝华因病去世,我便和心腹商议,代宝华出嫁,既能保住和雍国的婚约,也是庇护和逃亡。”
涂曜目光微顿。
他的确已查出了楚王生母失宠,也晓得宝华来楚时,楚稚一直深居不出……
涂曜何等细密,前前后后一联想,已经还原出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怪不得他百思不得其解。
怪不得他总觉得自己在真相旁边绕弯,却总是隔了这么一层。
原来真相是如此离奇,如此可笑。
涂曜闭上双眸,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手腕也在发颤。
那时的自己不苟言笑,不轻易动情,可偏偏,宝华那样明朗纯澈,猝不及防闯入他的心扉。
他把所有的热烈都尽数奉上,觉得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宝华坦率而毫不设防的模样。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一开始就全都是错的,全都是骗他的。
他来之前安慰自己了许久许久,他可以接受身不由己的身份欺骗,哪怕宝华只是个婢女,自己也不会有任何二话,可万万没想到,他的宝华还的确身份贵重,只是……根本不是女子。
涂曜面色恍惚,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楚稚想过涂曜的反应,或愤怒,或悲伤,甚至毫不介意地将他拥入怀中。
但是从未想过他会选择不相信。
楚稚心头酸涩。
既然这么不愿相信,那自然更是毫无期待。
可他还是微微一笑,把想说的话接着说了下去:“陛下为何还不相信呢?我不仅记得陛下说的那些话,还记得陛下送我的九尾狐发簪,记得陛下很怕痒,说要把一生的软肋都留给我……”
楚稚望着一动不动的涂曜,轻轻唱起那一日的小曲。
“一望云鬓金步摇,可否共偕白头老,二望眉眼含情俏,谁家少年思春宵……”
楚稚的声音有几分飘忽:“陛下,这是我们订婚那日,喜娘唱的曲,陛下还记得吗?”
涂曜背影岿然不动如山,手掌却缓缓紧握成拳。
他怎会不记得?
那么熟悉的曲子,经常入梦的曲子,可头一次,这曲子让他浑身颤栗:“你闭嘴!”
涂曜终于出声,遥遥望向座下的楚稚。
日头正盛,明亮到模糊光线将楚稚笼罩。
他站在这里,忽然看不清楚稚的面容。
好陌生……
陌生的不止是眼前的楚稚,还有记忆里的宝华。
楚稚眸间流光闪动,最终却只是沉默而立。
又是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好像就是拿捏住了自己不会将他如何,才肆意妄为,最后把难题甩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