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来。”谈墨弯下腰,下巴抵住他的肩膀,深嗅一口,不断重复喊他的名字,“路饮,路饮,我知道是你。”
路饮回抱住他,伞身无法遮住两人,他们一起被雨水打湿。
“啊。”一旁韩辛照小小惊呼,“你们怎么突然抱在一起?”
谈墨没理他,倒是路饮先抬起头:“你好。”
韩辛照忙道:“你好你好,帅哥,你是谈墨的?”
头顶谈墨声音响起:“我发小。你不回家?”
韩辛照气势变弱,但道:“我想看热闹。”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谈墨这样跟朋友介绍他时,路饮察觉到他的目光用力落在自己脸上,好似不知疲倦地盯着看,“十岁那年我出国,我们有八年没有见过面。”
韩辛照看来是个吐槽役:“然后一见面就抱一块。”
谈墨的脸变得臭臭的,但路饮不由笑了起来:“你好有趣。”
大雨天路上堵车,韩家司机在这时候姗姗来迟,韩辛照依依不舍和他们挥别。他人一走,身侧立即冷清下来,谈墨伸手抹去面上雨水,将被弄湿的刘海梳至脑后,露出攻击性十足的五官,盯着路饮稀罕地看。
他有一张不输于时下明星的俊脸,近距离时容貌的优势更加明显。谈墨从小就长相帅气,一直以来都是学校的明星,十八岁的他模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和前世相比稍显稚嫩,路饮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五官,不由有一点出神。
直到谈墨伸手在他面前一挥:“雨太大了,要不要先回我家?”
路饮说好,谈墨早就等他这句话,话音刚落立即搂住他肩膀,带着他不由分说往前走。
他的住所就在学校百米外,是栋三层楼高的小别野,小区名叫清河郡。半月前他刚从国外转学回来,他爸谈斯理怕他无法适应住宿生活,就在附近给他买了套房子,同时为他办理了走读手续。
撑伞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谈墨的家。
家里被阿姨打理得干净又整齐,路饮一进门就闻到浅淡的熏香味,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谈墨蹲下身给他找拖鞋,翻了半天从玄关找到一双毛绒绒的家居鞋,上面装点着红眼长耳兔子玩偶,造型可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路饮的形象很不搭。
谈墨不满意,还想扔了重新找,路饮倒是不介意,拆开包装后换上。
他皮肤白,半包的拖鞋一穿上,露出那截细瘦的脚踝,白里透着一点淡淡的粉红色,格外吸引人眼球。
谈墨闷不作声,看了眼又收回视线,往里走。
下沉式客厅让眼前视线豁然开朗,谈墨在小型吧台处接了两杯热水,一杯给路饮,自己拿过另外一杯仰头猛喝几口。
路饮手捧温热的水杯,低头抿了一小口,头顶突然传来谈墨的声音。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路饮退后几步打量他。
“变高了。”
谈墨从小就很高,现在已经将近190,当然,按照前世的势头,他的身高还会接着长,最终超过一米九。他长得高肉眼可见,就像一句敷衍的废话,谈墨盯着他半晌,有点不敢置信:“没了?”
路饮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浅褐色的瞳孔直白热烈,谈墨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不过很快路饮就低下了头,又喝一口杯中的水。
“变得很帅。”他冷不丁道。
“你还真是直白。”谈墨笑,“你也长得跟以前一样€€€€”
他本来要说漂亮,但想起路饮从小就很排斥别人这样夸他,那么多年过去对他的喜好依旧记忆犹新,于是改口:“一样好看。”
路饮看着他:“算起来,我们有八年没有见过面。”
谈墨说:“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但那是一个空号。”
路饮:”宋海宁换了家里的号码,抱歉。”
谈墨如果只是简单出国,他们不至于因此断了联系,只是他的父母当初离婚时,双方家族因为争夺他的抚养权而反目成仇,后来有一天他被母亲沈湛英突然带走,事发突然,只找路饮要了一个电话号码。
有很长一段时间谈斯理都无法联系上沈湛英,更不用说年幼的路饮。不过近年来谈沈两家关系缓和,前不久谈墨的爷爷谈照国生了场疾病,将公司交给儿子谈斯理后来清河修养,谈墨选择回国陪伴他,这才转学来到了一高国际班。
这件事稍一打听就清楚。
说起宋海宁,谈墨皱眉:“我听说了你家的事。”
“不是什么好事。”路饮耸肩,无所谓的态度,“我对宋海宁没有多少期待,所以谈不上有多难过。话说回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一高找你?”
谈墨当然不清楚,但说:“你想我。”
“别臭美,不过也差不多。”路饮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托着下巴略一歪头看他,他在谈墨面前姿态不由变放松,“我昨天参加了明远举办的生日宴,在宴会上听到他们说一高国际班这学期新转来一个很帅很酷的高三生,有照片,叫谈墨。”
谈墨垂眸听他继续说。
“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人就叫谈墨,跟照片上的谈墨长得很像。”路饮说,“所以我才想要来见他,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只是见他。”
“我知道。”谈墨深深凝视他,又说了第二遍,“我知道。”
路饮对他一笑,谈墨就有点儿想要抱他。
他一向是雷厉风行的性格,意识到时已经大步走到路饮面前,张开双臂,嘴上却又假惺惺地说:“介意我抱你吗?”
路饮盯着他的怀抱,过一会,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起身就像一个“可以”的信号,下一秒,谈墨再次用力抱住他,一个粗暴的,并不温柔的野蛮拥抱,让路饮几乎无法呼吸。
“好久不见,路饮。”
灼热的呼吸刮在他的耳廓,谈墨的嗓音很苏,声线平稳,自带着少年气,一瞬将路饮的回忆拉到从前。
他有很多年没有听到谈墨的声音,几近落泪,直到手腕被谈墨突然握住。谈墨将他往前一拉,身上压迫性的身影消失,头顶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薄薄的眼皮上。
“你好瘦。”
谈墨摸他的手腕,不带任何色、情的味道,接着又去摸他的腰,因为觉得路饮瘦,中途脸色一直不太好。
紧接着,他的双手往下移,甚至还想去碰路饮的屁股,以此检查宋海宁是否饿着他。
路饮冷静的表情慢慢有了裂痕,他将身体后仰,顺势去抓谈墨肆无忌惮的手。
那只手比他的动作更快,路饮没抓住谈墨。
“等等。”他脸上的笑容就要维系不住。
但已经被谈墨碰到了,谈墨收回手,笑容变得玩味,对着路饮轻轻啧一声:“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完全不瘦,身材完美,该长肉的地方也有肉,看来你把自己照顾得不错。”
路饮冷静了一会:“你是我的朋友,我想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谈墨做了个手势:“你说。”
“前几天我出柜。”
谈墨:“不就是出柜。”
谈墨:“等一下,什么,出柜?”
房间里一时之间安静无比,半晌后谈墨才找回声音:“你的意思是,你是同性恋,你喜欢男人?”
路饮点头。
谈墨一抚额,语气懊恼:“天,我之前到底干了什么,我不是故意碰你的,屁股。总之,你别介意,我的意思是,我也不介意你是否喜欢男人,只是单纯的性取向,我完全能够理解。”
“别紧张。”路饮笑道,“不用把我当成特殊人群对待,除了喜欢男人这一点外,我跟你们没有任何不同。当然,你也绝对安全,我的道德观可不会允许我对自己的发小下手。”
他适时地开了个玩笑,谈墨也跟着爽快笑起来,笑完后他就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怪不得你从小就招同性恋喜欢。”
路饮不解:“什么意思。”
谈墨说:“我们一起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个男生跑到你面前,说长大一定要娶你当老婆,你是男的他也不管。还被我抓到午休时候想要偷亲你,被我狠狠揍了一顿,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的名字。”
路饮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没想起来。
但谈墨简直记忆犹新:“他叫江泊烟。”
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路饮皱眉:“他?”
难以言喻的恶心立即涌上心头。
谈墨见状说:“放心,没亲到。”
路饮的两肩这才放松地垂了下去,身体的防御状态解除,但那股恶心的后劲儿还没消,让他的脸色非常不好。
谈墨评价:“反正这人从小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被评价为“不像好人”的江泊烟在这时候刚回到家。
他昨天整夜未归,今天一天又不见人影,刚进门,就被守候多时的他妈逮了个正着。但赵母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说话温温柔柔,很少板起脸来教育人,即使面对叛逆的儿子,也只是和颜悦色地说了他几句。
毫无杀伤力,江泊烟敷衍:“知道了。”
他被教训完,就要转身上楼,这时候又被他妈喊住,不情不愿地退了回来,吊儿郎当地问:“妈,还有事?”
赵母问:“小央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真是,年纪大了,好久都没想起来。”
“叫路饮。”江泊烟狐疑地看了眼他妈,因为和路饮的关系,自己也有一点心虚,“你干嘛突然提起他。”
赵母依旧笑吟吟的:“和朋友去喝下午茶,看了几张老照片,这不就突然聊到了你们小时候的事。”
江泊烟摆手:“都不记得了。”
“哎呀,他们要是不说,我也都快要忘了。”赵母硬是把他拉了回来,“你小时候多有趣啊,肉嘟嘟一个,见到漂亮的小孩就走不动路,午休时候偷偷跑去亲别人,还被人家那小竹马看到,打了一架后哭得稀里哗啦的,大中午非要跑回家告状。”
江泊烟本来不耐烦地听了会自己的糗事,突然想到刚才被他妈刻意提起的路饮,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问:“我亲谁?”
不是吧,他到底亲了谁,不会是路饮?
不可能,他的人生没有那么倒霉吧。
但他的人生还真就有这么倒霉,赵思佩慢悠悠地吹散茶杯的浮末,抿了口茶水,扔下道惊雷:“还能有谁,不就是亲那个路饮。我也是真的觉得奇怪了,你确定自己忘记了这件事?”
江泊烟还在傻眼。
“喂,儿子?”
“不可能。”江泊烟咬牙切齿地说,“恶心死了。”
赵思佩笑话他:“你也真是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真是从小就有做渣男的潜质。你那时候可最喜欢路饮了,知道他爱吃甜点,每天早上背着蛋糕去学校,有新玩具也要送给他,还说长大要娶他。不过他有个小竹马,不爱跟你一起玩儿,你回家就掉眼泪,但又打不过那个小男孩。”
“妈妈都跟你说了多少遍,路饮是男孩,那是男孩的,男孩不能和男孩在一起,但你就是不听劝。不过路饮那小孩,确实从小就漂亮,要真是女孩儿就好了,可惜。”
江泊烟转身就走,不顾赵思佩在身后喊他。
他走得飞快,气势汹汹,浑身怒火高涨。
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
从小就是狐狸精!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