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啊,听说你进校队了。”
“我室友毕业了,要不要和我合租?”
听沈照说,室友原来在纽黑文找了工作,交了一年的房租,结果没几个月又换了份工作,自然就空了间房。
沈照担心招到奇葩的室友,便先把钱给室友,到时候找什么样的室友,自己说的算。
如果翟星眠要住,前三个月可以先不用交房租,算是考察期,但是沈照随时有权利要求翟星眠搬出去。
可以说,沈照出现得恰逢其会,翟星眠自是应下。
只她不喜欠别人人情,应付繁重的学业和训练之余,还打了两份工,省吃俭用,想尽快把那三个月的房租还上。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被赶出家门的事情把翟星眠吓怕了,再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结果没几周就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当时在训练,迎面飞来一个橄榄球,正中翟星眠的脸,倒地不起。
沈照听说以后,强行要求翟星眠辞掉一份工作,她也不怕翟星眠阳奉阴违,对翟星眠看得紧,下课等翟星眠回家,吃饭的时候也带她一起。
再后来,她们在一起了,就换成了一居室,沈照体谅翟星眠囊中羞涩,不仅自己承担了租金,连日常开销也包了。
翟星眠始终觉得亏欠,都是花父母的钱,她有什么资格让沈照养。
她怕沈照不高兴,也不明说,只抢着在沈照之前买菜做饭,沈照说做的不好吃,翟星眠就去学,倒还真让她学了一身好厨艺。
这些年,翟星眠一直记得,沈照当初拉了她两下,她欠沈照良多。平日相处,能让一步便让一步,两个人和和睦睦的,总不会有错。
从纽黑文到纽约,或许有点远,但这是沈照求和的信号,翟星眠说什么也要去。
翟星眠坐车坐了两个多小时,到时已经晚上十点多。纽黑文的雨下得大,还起了风,虽然没走几步,也带了伞,还是被淋得有些狼狈。
服务员带她走到包厢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莫名有些紧张。敲了两下门,试探打开条缝。
里面的人她认识的,不认识的,见到她就笑,眼神似有深意,落在沈照身上,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翟星眠心里有种怪异感,一闪而逝。
“抱歉,来晚了,我那边下雨,不太好打车。”
周钰站起身,把旁边的空椅往外拉了拉,正好是刚才许扉坐的位置,招呼她道:“瞧你说的,道歉的该是我们才对……”
“阿照喝昏了头,才叫你来接的,真是不好意思。”
周钰的态度让那种怪异感加深,自己是沈照的女朋友,是和沈照更亲近的关系,为什么听周钰的语气,好像她们才是一起的,而她是个外人。
翟星眠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她两眼,但到底不是大事,也没太在意。
“我就不坐了吧。”翟星眠尴尬笑笑,手指贴在裤线上捏了两下:“我身上湿。”
就这么一直站着也不是事儿,沈照拉了下她衣角,眼皮懒倦地掀:“坐吧。”
翟星眠只得对周钰微微弯腰:“谢谢周钰学姐。”
沈照托着腮,盯着她入座,眼底忽而好似蒙上了层雾一样缥缈的东西。
沉默片刻,叫服务生递了条毛巾,又声音温和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再点几个菜?”
闻到熟悉的香水味,翟星眠瞬间放松下来,她眨眨眼,唇角浅浅地荡:“不用了,不是很饿。”
沈照又凑到她耳边,体贴问:“那要不要什么喝的?芒果汁?”
翟星眠抿唇,还是摇头,但情绪显而易见得愉悦。
“那我们回家?”
“好。”
沈照点头,吁了口气,扶着桌子像是有些艰难地起身:“我们就先走了,你们继续吃。”
她摆了摆手机,就牵着翟星眠离开包厢。
包厢中安静下来,众人对视了几分钟,感觉到人走远,霎时爆发一阵笑声。
周钰含笑翘着腿,手指叩了两下面前的桌子:“愿赌服输,拿来吧。”
秦慧兰从钱包里掏出五张红色人民币,拍在桌子上,痛心疾首:
“这星眠妹妹盘靓条顺,据说还是橄榄球队的风云人物,前途无量,未来可期,怎么就想不开,当个舔狗。这大晚上的,横跨一座城市,男的都打怵,她一小姑娘……”
“当什么不好当舔狗!”
其他人也陆续交钱,言语讥诮:“谁知道,说不定人家爱好特殊,享受舔别人时带来的心底的满足感呢。”
说着,眼眸流转,似有所指,别人也跟着意味深长地笑。
秦慧兰提醒:“周钰,别忘了把阿照赢的给她。”
周钰熟练数钱,瞥了秦慧兰一眼,轻嗤:“知道。”
又不是第一回了。
也不担心会被翟星眠看见,周钰不遮不掩,往她们的小群里发了红包。
周钰:星眠妹妹可真听话,命里带财。
又说,某人口嫌体正直,不管嘴上怎么说,到底还是心疼了,还特意拿了条毛巾。
一群人又继续浅聊了几句。两三年没见,大家各奔东西,有的回了国,有的在美国其他州,平日忙忙碌碌,连话都很少说一次。这次还是因为许扉生日,才重新聚在一起。
“这么多年不见,沈照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财大气粗。”
“可不是。”说话人有些唏嘘:“为了给许扉过生日,咱们这群人的机票、住宿费、伙食费……连误工费她都包了。”
“说真的,那时候要不是沈照话说得太诚恳,我还真不想来。谁也不是说差这点钱,但冲着沈照这份心,也得给她面子。”
“俩人关系还真好,那时候要不是星眠妹妹的出现,我还真以为……”
说话人点到即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觉察点味儿来,啧吧两下嘴:“你们发没发现,这星眠妹妹,和一个人挺像。”
身高像,长得像,发型像……连穿衣风格都像。
只是一个天人之姿,一个连高仿都算不上,若不是同时认识两个人,还真无法拿出来比较。
死一般的寂静,面面相觑。
她环顾一圈,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我乱说的,也没多像,星眠妹妹的五官可比许扉好看。”
第3章
走到停车场,已是夜幕低垂。
沈照先打开大灯,然后从后备箱拿出双鞋。她有时穿高跟鞋上班,会准备双运动鞋开车用,翟星眠和她的鞋码差不多,也能穿。
又翻出双袜子,把毛巾也递给翟星眠:“换上吧,怪不舒服的。”
翟星眠点头,换上鞋袜后,把毛巾放到座位上。想了想,拿起擦身后又放下,轻车熟路地坐进驾驶位。
沈照盯着她动作,直到看见毛巾放在椅子上,才默默收回视线。
翟星眠早两年有了驾照,这些年沈照一喝酒,就由她开车,也算得上老司机。
翟星眠扶着方向盘,多看了沈照两眼,那人不说话,只仰在座椅上,闭目轻按太阳穴。
不太舒服的样子。
翟星眠关切问:“不舒服么?”
“有点。”
“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嗯。”沈照应道。
翟星眠车开得稳稳当当,没多时就到了沈照纽约的公寓。
翟星眠一只脚已经落了地,见沈照纹丝不动,便又收回,关好车门。
沈照冷不丁开口:“你想好了么?”
翟星眠压着方向盘,和沈照一样直视前方,看着地面上的昏黄灯影,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能不分手么?”
“如果你去,那就不能。”
沈照看出翟星眠的动摇,她想,或许翟星眠自己也没有底气去做什么职业橄榄球员。像许扉那样的天之骄子,在进入联盟后都变得一蹶不振,更不要说翟星眠了。
她比许扉更瘦,肌肉更薄,她在大一时,还被校队拒之门外。
在翟星眠身上,沈照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希望。
翟星眠对她的目光分外敏感,像是被人捏住脖子,脸涨得通红。
她憋了半天:“我能问一句,为什么么?”
沈照疑惑看她:“我以为你明白,一直以来,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么?你的身体€€€€”
“不是。”翟星眠打断她:“我是说,为什么你不再认为我可以了。”
“这些年,我让你很失望么?”
她好像有些受伤,眼里渐渐蒙上一层水光,灯影昏黄下,像能扎人。
还是熟悉的三月的静,沈照却无端觉得冷。她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偏开头,强装镇定。
“人总是会变的。”
“那时我还年轻,以为努力了就会有回报,坚持了就不会后悔。”
“但是€€€€你努力了,有回报么?”
沈照从熟悉的腔调中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面色冷静:“这三年你受过多少次伤,进过多少次医院,吃过多少苦,有回报么?”
翟星眠嘴里发苦:“有……”
沈照轻笑,偏头看了眼漆黑的夜,觉得翟星眠负隅顽抗的样子真可笑。
她想说,翟星眠,你看有人信你么,你知道别人是怎么说你的么,黄皮猴子,蝗虫过街,别人对你吐唾沫,说这不是乒乓……又想质问翟星眠,你拿什么和许扉抢。
可话到了嘴边,却话锋一转。
“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