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均因翟星眠这一句话有些出神，没有注意到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渐渐走近她们，视线始终定在翟星眠的脸上，眼里满是探究。
再三观察后，男人兴奋地喊:“嘿！翟？”
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发量堪忧，有些发福，此刻盯着翟星眠却面色红润地仿佛回到少年时代，激动之心溢于言表。
翟星眠愣了愣，瞧过去打量他，犹豫地颤了下睫毛。
他们……认识么？
不等翟星眠问出口，男人便主动解释:“我是你的球迷，你可能不知道，以前经常在林肯金融体育场看你的比赛。”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比划着肢体:“能重新在球场看见你，真是太好了，原来他们做的不是无用功……”
他正说着，忽然看见了一旁翟星眠牵着的那个人，本来只是随便的一瞥，可是这一瞥却让他无法移开眼。
四目相对，徒然涌上心头的，先是陌生，陌生被记忆抽丝剥茧，露出的是中间的熟悉。
他见过的东方人本就不算多，江栖辞又着实生得漂亮，一身气质让人无法忘记她，更何况他们曾经还有过接触。
两人皆是一惊，江栖辞几乎想要扭头就走，可是脚步仿佛被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那人的嘴里还是吐出她最不想听见的那个字。
“江？”
男人讶异地出声，江栖辞顿时睁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心跳加快，手指都无意识收紧了。
翟星眠迟疑片刻，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你们认识？”
“当然！”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栖辞，他看了看翟星眠，又看了看她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姿态亲密，看上去又那么和谐。
翟星眠的性向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男人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恍然大悟。
激动得快要跳起来:“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我还以为你们只是网友呢，难怪江那时候一直不肯放弃。”
翟星眠心里咚的一声，眼神一凛。
网友？那时候？放弃？什么意思？
她不动声色地瞧了江栖辞一眼，这是说江栖辞曾经为她做过什么？心里悄然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她们那时候明明不太熟……
再看江栖辞，她整个人身体都僵直了，完全不敢看翟星眠。
男人暴露的信息不少，她不禁有些忐忑，只能寄希望于翟星眠没注意到这些字眼。
笑容不太自然地应道:“是啊。”
在心里默默期待着，能快点把对方打发走，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希望翟星眠知道那段过往，无论是她的那段暗恋，还是那时候的坚持，刚才听到翟星眠的那番话，即使酸涩已经涌上了喉咙，她也始终无法开口向翟星眠坦白。
她也不想让翟星眠知道她每一次的懦弱与胆小。
明明她就在观众席上，却没有一次，勇敢地走到翟星眠的面前，靠近她，拥抱她，追求她。
江栖辞知道翟星眠不会因此怪罪她，但是也不希望让翟星眠对她抱有任何感激或者愧疚的情绪。她只需要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就像前几天那样，热烈而张扬。
其他的事情，交给她就好了。
可是男人仿佛看不明白脸色一般，得到江栖辞的应和，反而更激动了。
那时候江栖辞以翟星眠球迷的身份，在网上联络到他，起初他们身上都有股冲劲，期待能找到证据上交联盟，尽快解除翟星眠的禁赛。
某次相聚，他无意中在江栖辞身后路过，瞧见她正在注视着手机，上面是一些聊天记录。
江栖辞只是出神地看着，也不翻阅，只偶尔流露出如风般的怅然。
他只是无意的一瞥，随后便移不开眼，眼底满是震惊，那居然是翟星眠的账号！
也是那一次，他才了解到，原来两个人很早就认识。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禁赛的事情始终没有什么头绪，慢慢的，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也成了离开的一员。
但是没想到，江栖辞真的做到了！看见结果时，他真心实意地为她们高兴，这一次，也是特意飞过来看翟星眠的比赛。
A市离得不远，有个朋友住在这，他就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会遇见翟星眠和江栖辞。
“你们该不会很早就在一起了吧！只是中途分手了？是江主动追的翟吧！你们的聊天记录里，似乎江更为主动些。”
他眼神闪亮，又看向翟星眠，几乎要跳起来:“所以翟，你那时就没有放弃橄榄球么？即使被禁赛？江组织球迷去搜集证据是你们说好的么？”
前面几句话还让翟星眠一头雾水，什么中途分手？什么聊天记录？她们的确有过联系方式，可是没有私聊过对方一次。
可是等他说到了后头，翟星眠猛地抬头，仿佛被骤然掀起的海浪击中，心里满是震惊，他是说……那件事是江栖辞组织的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栖辞不是不关注橄榄球么？为什么人在国内，却会知道自己被禁赛的事情。
而且整整两年，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值得么？
自己不是只是她闺蜜的女朋友么？
他的说辞打破了翟星眠过往的一切认知，她的脑子一团乱麻，所有的证据串联在一起，那天她在茶几上看见的机票，还有下面像是超级碗比赛门票的东西……有个念头仿佛种子一般，即将破土而出。
她抬眸深深地看了眼身边的江栖辞，看见她紧攥手指却还在故作镇静，知道现在不是问她的时候，掩饰住自己的震惊，勉强收拾好心情。
笑了一声:“……不是。”
翟星眠抬起胳膊，在男人面前牵着江栖辞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半真半假地说:“我那时确实心灰意冷，心里想着就此放弃算了，她是瞒着我做的。”
“wow！”男人提高音量，竖起大拇指:“时隔一年半的惊喜么？真浪漫，据说还是生日礼物！”
翟星眠怔住。
“不得不说，翟，和江在一起是你人生第二明智的选择。”
男人幽默地笑了笑，补充道:“第一是选择橄榄球。”
“我以圣母玛利亚的名义起誓，她绝对比那个简好千倍万倍，她真的很爱你，祝你们幸福。”
“谢谢。”翟星眠向他伸出手:“真的很感谢，感谢可以在这里遇见你。”
男人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只以为是感谢自己对她的喜欢，唇边扬起笑:“那……不知道是否方便，在我的球衣上为我签一个名？”
翟星眠歪了下头，欣然答应:“当然。”
“祝你们玩得愉快。”
“你也是。”翟星眠说。
看着他的背影，江栖辞已经完全不说话了，翟星眠想了想:“等一下！”
她小跑过去，低声说:“能留个联系方式么？”
和他道别后，两个人已经没有兴致继续闲逛，翟星眠没有直接问江栖辞，她想要自己去找答案，拉着江栖辞的手坐到车上，一路飞驰。
江栖辞家里的密码翟星眠背得滚瓜烂熟，打开门后，没有管哈喽，翟星眠径直走向上次茶几的位置。
没有。
她又开始四处翻找，从客厅到卧室再到书房，果然，在床下的抽屉中翻到了那个木盒。
打开后，即使早有心里准备，翟星眠还是不由呼吸一窒。
那里面都是和她有关的东西。
有她们从前和沈照的合影，有一部款式稍显老旧的手机，还有数不清的球赛门票、机票，以及……一枚戒指。
翟星眠拿起那叠门票翻了起来，那几乎包含了她所有的比赛。她眼底的涩意渐渐加深，抬头看不吵不闹静静陪着她的江栖辞: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第80章
刚刚那一瞬间, 翟星眠想到了很多很多。从初见江栖辞，到后来和沈照分手后，在球场的那一瞥，再到她们重逢时, 江栖辞一望而知的紧张……
这么多年, 她唯一没见过面的网友，只有那个人了。
那个自称是她球迷的学姐。
那是她拥有的第一个球迷, 也因此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 认识的那一年里，她信任又依赖对方, 她们的联系着实频繁, 她把那个人当成很好的朋友, 和她分享训练中遇见的一切。
直到遇见沈照。
她有了喜欢的人, 分享欲全然嫁接给了沈照, 那个人似乎也忙了起来，两人心照不宣地将联系的频率降低。
可是如果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江栖辞不和她见面？还骗自己说她已经毕业了。
翟星眠苦涩地笑了笑，内心忽然产生一个无比自恋, 却又无法反驳的念头。
也许……江栖辞那时就喜欢她。
所以在得知自己和沈照在一起之后，便决然斩断她们之间的联系。
在多年不联系之后，依然愿意为了解决她禁赛的事情，四处奔走。
重逢后，她说会有人还她清白的；她说上一次去的城市是费城；她说祝她生日快乐, 生日礼物是一个拥抱，可是第二天, 她的禁赛就被取消了……
还有那次, 她在球场上无意瞥见的那一道影, 那时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可是现在想想……
翟星眠颤了颤睫，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她此时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其实这一切很早就有迹可循，霎时攥紧了手指，好像有绵密的针不断扎在她的心口，痛感裹挟着无措全部涌上喉咙。
她的脑海中闪过很多零碎的画面，她与沈照凑在一起，亲密地耳鬓厮磨，江栖辞就在旁边，目不斜视。
江栖辞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沈照同居两年多，心里又是个什么滋味？
夜色黑沉，室内寂静，哈喽仿佛觉察到什么，平日活跃的他此时正耷拉着脑袋，乖巧地趴在地板上。江栖辞动了动嘴唇，好半天也没有说出话。
翟星眠又往前迈了一小步，和江栖辞离得更近，两人几乎抱在了一起。
她望着眼前的人，喉咙涌上阵阵酸涩，像是问江栖辞，又像是自言自语，喃声道:“没有么？”
“栖辞，别让我猜，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就像是那天我向你表白，你热切地看着我，却说出一个和我想象的完全相反的答案。”
翟星眠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江栖辞愣了一瞬:“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