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单纯的禁魔还是可以通过某些科学或者超自然手段实现的话, 玩弄时间就完全是属于神明的领域了。哪怕是在进入这场梦境之前已经和坂口安吾交流过咒术界情报的绫辻行人, 也无法理解这种情况到底是如何达成的。
但是由此绫辻行人倒是能够理解五条悟的信心从何而来。米花町的禁魔领域压制了两面宿傩的意识，而混乱的时间线则完全可以用于钻【束缚】中所限定的时间空子。
这里的时间规律绫辻行人还没有足够的情报做出准确推测, 可是结合五条悟和宿傩约定的“一年时限”，他初步判断米花町内的时间会在固定的一年中随机跳跃。也就是说，只要吉田步美不离开米花町, 五条悟和宿傩之间的约定就永远不会生效。
然而这并不能作为长久之计。若绫辻行人的推理没有出错的话，时间线的混乱也意味着吉田步美永远无法真正意义上的“长大”。当一个孩子被困囿于固定的时间中，永远作为一个孩子存在的话, 那应该就不算是什么好事了。
——也不知道五条悟对此有没有其他的解决方式。
绫辻行人联想到现实中见到的明显已经是成年人的五条悟，和依然维持着孩童样貌的吉田步美，心里对此并不乐观。
他把这些分析暂且压在心底, 视线投向刚刚发生了杀人案的场地。
——案件, 绫辻行人在米花町的另一大不解之谜。
小到偷窃和误会，大到各种手法花里胡哨的杀人案，各种各样的案件在米花町层出不穷，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若不是这个地方特殊的禁魔效果, 以咒术体系来说还真有可能是什么诅咒也说不定呢。
绫辻行人根据梦境中其他人的反应推断，这种时常出现案件的情况, 在米花町居然是常态！
“又是你啊，毛利老弟。”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无语地看向又双叒叕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毛利小五郎一行人，感叹道，“看来传言说的没错，侦探当久了真的会变成事件体质啊！”
这话一出，身为侦探的绫辻行人可忍不了了。
谁家侦探的事件体质会是这样的啊！不要睁着眼睛乱说！能不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啊！明明是你们米花町有问题吧！
如果不是他全程在旁观，都快以为这些是毛利一行人自己做出来的案件了！
然而哪怕再可疑，以绫辻行人的侦探素养也很清楚毛利小五郎他们都是无辜的正义路人。如果说唯一有疑点的，那应该就是那个人了吧……
他看向不远处躲在桌子底下的、身穿蓝色小西装的男孩。在男孩身旁，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毛利小五郎趴在桌子上，双眼紧闭疑似昏睡了过去，而这个男孩则藏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对着自己的蝴蝶领结发出了属于中年男人的声音。
正是这个名为江户川柯南的孩子转学到吉田步美的班级后，他们遇到案件的频率才开始直线上升。若是真有某种专属于侦探的事件体质的话，那这个“侦探”指代得应该是这个孩子才对。
由于时间线过于混乱，帝丹小学就像是压根没有课一样，学生们三天两头就能获得一个假期，吉田步美和江户川柯南自然也不例外。
假期多也就意味着这些正处于最有活力的年纪的孩子们搞事的机会也会随之增多，吉田步美因此和她新交的几个好朋友以及江户川柯南一起组建了一个名为少年侦探团的小团体。
这个过家家一样的“少年侦探团”理应只是小学生之间的玩闹，但可能是因为米花町的特殊性，他们居然真的没少撞见案子。
这也是最初绫辻行人关注上江户川柯南的原因。
从他们经历的案件中就可以看出这个男孩的思维和行动逻辑完全不像是一个一年级的小孩，不仅每次都能精准在案件中找到关键线索并破获案件，身上还有很多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孩子的科技产品。
很显然，这些奇怪的科技产品都来自于那个名为阿笠博士的科学家。
或许是因为身边都是一年级的小学生，江户川柯南在同学身边并没有过多地隐瞒自己的特殊性，再加上他时常提起的和他、阿笠博士以及毛利小五郎一家关系匪浅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绫辻行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
那么问题来了。
绫辻行人陷入了和坂口安吾一样的迷惑之中——他到底是怎么变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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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花町就像是一个被各种谜题纠缠而成的毛线团，让侦探先生全身心投入其中。尽管这个地方远离了咒术界的纷争，但是直觉告诉他，当他破解完属于米花町的谜题之后，五条悟的目的也会随之水落石出。
而此时被绫辻行人当作最终“谜题”分析的五条悟，其实并没有如这两个其他世界的聪明人所想的那样目的明晰。
在他自己看来，他所做的一切纯然是出于兴趣，就连和同期提过的“想要当老师”的目标也不过是培植自己势力的手段。至于等他彻底掌控咒术界之后，又打算做些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他的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些头绪，正缺一个真正的导火索将他心头的迷雾拨开。
——然后“导火索”就来了。
……
“家主大人！夏油先生触犯总监部规定，现在已被总监部羁押……”
“……哈？”收到下属消息的五条悟面对这句哪哪都是槽点的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先不提夏油杰到底犯了什么事……总监部羁押夏油杰？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一股滑稽。
不过在确认事情属实之后五条悟反而放下了心，毕竟就像他刚才说的，夏油杰要真的想做点什么总监部根本不可能抓得住他，更别说制裁他了。现在的情况大概率是夏油杰压根没反抗，主动被抓的。
至于原因嘛……
“杰重伤了大量普通人？”五条悟很快提炼出下属汇报的重点。
“是的。辅助监督表示，夏油先生抵达任务地点后很快就祓除了目标咒灵，但是当地村民提出还有‘怪物’存在，于是夏油先生进入村子内部探查。因为等待时间太久，辅助监督察觉不对跑进村子寻找夏油先生，随即发现村民全部重伤昏迷，部分甚至已经出现永久性残疾。”
“夏油先生承认一切是他所做，并且没有逃离的意向。辅助监督上报总监部后，总监部决定暂且将其羁押。”
讲到这里，下属看了一眼表情淡定的家主大人，继续说道：“后来根据夏油先生供述，他在跟随村民进入村子后，发现村民将两位幼年咒术天赋者关在笼子里虐待，他一气之下才将村民打伤。”
老实说下属对夏油杰这个做法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挺支持。毕竟他也是咒术师，听到这种事也是会生气的。
但总监部的做法也不能说有错。毕竟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若能随意放任咒术师凭借自己的主观判断杀伤普通人的话，这一切就得乱套了。
不过以夏油杰特级咒术师的身份，所做的一切又情有可原，总监部最多也就是关几天给个处分，很快就能把人放出来。甚至羁押地点也从总监部的羁押室转到了高专的禁闭室。
五条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不仅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有闲心赶去嘲笑他的同期。
……
等他抵达高专的禁闭室时，家入硝子早已在里面对着同期“吞云吐雾”。
“那两个小姑娘没什么大事，都是些皮外伤。”他听到硝子这么说，“就是心理问题可能有点严重，目前看来她们只信任你，等你出去之后多安慰安慰人家吧。”
“啊，辛苦你了硝子。”
“分内之事。”家入硝子看到五条悟推门进来，随手按灭了手上的烟头，“悟来了，你们俩聊吧，我还有事要忙。”
身为整个咒术界唯一奶妈的她，工作量可不比两位特级咒术师小，来这里探望夏油杰都已经是勉强挤出的时间了。
等到硝子离开关上门，五条悟长腿一跨就坐在了她之前的位置上，笑嘻嘻调侃道：
“啧啧啧，英雄救美啊，想不到杰也是个性情中人。”
夏油杰头疼地按着脑袋：“你就别取笑我了，当时确实有点冲动。”
他想起美美子和菜菜子满身伤痕的样子，感觉怒气依然难以平息：“不过我也不后悔就是了。”
“哪有取笑你，那种家伙你就算全杀了也不可惜，就是后续处理起来有点麻烦罢了。”五条悟若无其事地说着明显三观不正的话。
夏油杰下意识想反驳他：“不行，咒术师应该……”话说到一半，他的脑海里闪过那些村民们愚昧又充满恶意的表情，喉咙就像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来，五条悟替他补上了后半句：“咒术师应该保护普通人，对吧？”
“——你现在还在坚持这种‘正论’么？”
夏油杰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以前的我确实是有点极端了。”
三年来潜移默化的影响多少是有点作用的，夏油杰其实早已对“普通人一定是弱小的”这种观念产生了动摇，这次事情只不过再次证明了曾经的他确实过于天真。
“那么我们的思想家现在又在苦恼些什么呢？”
尽管推翻了过去根深蒂固的理念，但这不代表夏油杰就不迷茫了，五条悟敏锐地感知到了这种迷茫，直截了当问出口。
既然他问了，夏油杰也不打算隐瞒：“弱小的咒术师会被普通人欺凌，弱小的普通人也会被诅咒师和咒灵杀害，哪怕我们是‘最强’，也没办法保护所有人。”
“……这个世界烂透了，我根本看不到改变的希望。”他靠在椅背上，声音低到近乎叹息。
尽管知道不太现实，但他还是诚心向他的友人发问：“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方法呢？”
五条悟耸耸肩：“如你所说，这个世界烂透了。不过若是真想一劳永逸的话……倒还真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已知咒灵是来自于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如果世界上没有普通人不就没有咒灵了？也就不会有人再受到伤害了。”
夏油杰心头一动。
如果没有普通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说完这话就自顾自笑了起来，感知到对面友人情绪上的变化，他凑过去嘲笑道：“喂，你不会真信了吧？这种方法一看就不现实啊！那么多普通人你就算杀都不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去。而且就算只有咒术师，他们的后代也不一定就是咒术师，要是生下了普通人你该怎么办呢？”
夏油杰：“……”
五条悟撑着下巴调侃道：“你又不是什么卡密萨嘛。”
夏油杰：“……”行了我知道我又犯蠢了，但你能不能别笑得这么嚣张？
他拳头都硬了。
感觉再嘲笑下去夏油杰可能就要不顾禁闭室的规定和他打起来了，五条悟才慢慢收起笑容，努力把表情定格在“一本正经”上。
“不过嘛……”
“嗯哼？”夏油杰斜了他一眼，想看看这人又打算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虽然杀死所有的普通人不现实。但反过来，若是想要创造一个没有咒术师的世界，倒是挺容易的呢~”
夏油杰只当是挚友的又一次口花花，无语道：“没有咒术师，谁去祓除咒灵？”
“是呀，咒灵该怎么办呢？”五条悟声音低了下来，“这种事，恐怕只有神明才能办到吧。”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夏油杰只隐约听到他低声嘟哝了一句：“我倒是挺想试试的……”
夏油杰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开口打断他的思绪：“……悟？”
五条悟像是才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出来，若无其事地勾起一抹笑容：
“嘛，我开玩笑的。”
第67章 暴虐（二六）
五条悟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只有他自己清楚。但不管夏油杰信不信, 坂口安吾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作为时常和各种神经病异能力者打交道的公务员，五条悟这种表情他可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妥妥的搞事前奏吗？！
坂口安吾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后续，可惜梦境的进度并不是他能掌控的。也不知道【星之瞳】是不是在某些断章班进修过，这一次的梦境在这个微妙的阶段戛然而止。
……
此时的社畜先生正怀揣着某种看熊孩子的心情观察车窗外正在战斗的男人。
说是战斗其实也不准确, 对于那个男人来说, 这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对普通来人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巨型的怪物, 挥舞着如猫科动物般的利爪，嘶吼着向五条悟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