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混乱（十二）
西格玛的异能力非常实用, 当他触摸别人时，可以将“被触摸的人最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的信息”与“他最想从被触摸的那个人那里得到的信息”交换，是收集情报的利器。或许正是因此，当初魔人才会邀请他一道加入天人五衰。
他被魔人画的大饼吸引, 又确实如愿以偿, 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天际赌场, 都是自虚无中诞生，没有过去存在的痕迹。他将赌场视为自己的寄托, 有了“家”便已心满意足, 那些空虚的过去在赌场出现的那一刻已经不再重要。
西格玛对自己的身世并不算一无所知。或许曾经是，但在加入天人五衰之后, 就算是他自诩“凡人”，也不可能真的一点端倪都没有察觉。
在他将【书】的情报交给天人五衰之后，天际赌场便凭空出现, 怎么看怎么与【书】脱不开关系。既然如此，和赌场如此相似的他自己，到底从何而来其实很好联想。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可以自欺欺人地忽略这一切，忽略那些有关自己身世的疑点，也可以继续帮助天人五衰从事犯罪活动。
——只要能够让他安安稳稳地经营赌场。
然而就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 现在看来也是如此的难以实现。
那个自称沢田纲吉的异世界人直接点破他的身世, 甚至还告诉他他的诞生背后不为人知的残酷真相。他一度陷入了强烈的自厌情绪之中，想不通自己的存在到底有何意义。
他的世界已经毁灭，可想想那些理论上该是他仇人的天人五衰其余同伴，他这个最菜的“恐怖分子”根本没有分毫报仇的希望。
兜兜转转好像还是只能和赌场相依为命。
所以西格玛毫不犹豫把神威卖了, 为了防止自己卖得不够清晰，他直接动用了自己的异能力, 让他认为的“聪明人”沢田纲吉亲自看一看。
发动异能力时，他的思维稍微飘了一瞬，夹带私货地想要探究“沢田纲吉”这个人的信息。
——然后就被大量信息冲到当场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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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西格玛一脸懵逼地睁开眼时，只觉脑瓜子嗡嗡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接收过量信息导致的头晕他倒已经习以为常，可那个能量冲击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看着那么像……情报里说过的特异点？
他闭了闭眼，准备先梳理脑海中的情报。
脑海中的情报……
情报……
嗯？？？
西格玛惊恐地发现，明明他的脑子依然是接收了过量信息的浑噩状态，可是那些理论上把他冲击到晕头转向的情报却不知所踪。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汪汪汪？！！！”
情报呢？！！！
西格玛：“……”
他浑身一僵，抬爪捂住了自己的嘴。
等等，爪？
他一卡一卡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小胳膊小腿，又抬起头，看向光洁的栏杆上自己渺小的倒影。
他大概、好像、或许……变成了一只……吉娃娃？
……
织田星见看着自己的系统面板陷入沉思。
被卷入特异点之前，他让马甲紧急开启了圣护盾笼罩整座天际赌场，以防【恶念】泄露。他不知道解决这个特异点会花费多少时间，为了不让清醒的客人们影响到他们这边，织田星见又通过系统商城换了点小道具保证他们不会提前醒来。
在神之光的照耀下，那些无辜群众就算昏迷也能维持正常生理机能，体内的恶念还会被逐渐净化。不过这种大范围的能力施展，消耗的能量也非常可观。
好消息，经过他的观察，马甲们坠入的特异点是由他们的经历构成，有些类似于【迷宫】的幻境，但没什么危险性。猎犬和侦探社的人们同样也在这个特异点当中，完全可以源源不断为他提供认可值，维持外界圣护盾的消耗。
坏消息，他三个马甲中输出和奶妈都被迫困在这里，只剩一个武力值不算突出的云雀能自由行动不说，他甚至还在【混乱】宿体的大本营。
[我果然是劳碌命……]
织田星见迅速给马甲们的“人物故事”添上符合人设的背景经历，动作熟练到让人心疼。
曾经，他只需要给马甲编故事就能糊弄过去，他却不知道珍惜，还在辱骂【迷宫】；现在他不仅要耗费脑细胞编故事，还得想办法把窝在反派那边的马甲捞出来……这个工作量属实让人痛不欲生。
小七默默缩进了系统后台，不敢触宿主大人的霉头。
下次要不要给宿主求一个幸运御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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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格玛在周围徘徊试探了良久，终于确认自己确实变成了一只吉娃娃，还是被人家养拴在院子里的那种。
就他所知的情报中，特异点的效果各有不同，也不知现在这种情况他该怎么恢复正常并离开这里。
不过西格玛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获取情报很方便但没什么杀伤力，能和他形成特异点，沢田纲吉的能力应该也不是那种武力强大的类型，安全性应该……
“你就是那个一年级的‘废柴纲’吧！”
嚣张的嘲笑声打断了西格玛的思绪，他忍不住循声望去——
几个身材高大的不良少年嘻嘻哈哈地将一个瘦弱的国中生堵在墙角。
“喂，哥几个最近有点缺钱，借我们点钱玩玩！”嘴上说着“借”，不良们明显没有要还的意思。
“我、我的零花钱就这些了……都给你们……”
瘦弱的少年身体颤抖，胡乱从衣兜里掏出一些纸币。
特异点中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西格玛打起了精神，这说不定就是他离开的线索！
吉娃娃的视角让他有些不适应，等他终于找到角度从人群的缝隙看清被围堵的少年时，脑子忍不住宕机了几秒。
汪汪汪？？
那个怯生生的、瘦了吧唧的、一脸兔子一样的少年……怎么看着那么像沢田纲吉啊！！
西格玛：瞳孔地震.jpg
……
特异点中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吉·西格玛·娃娃在这片地区摸索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确认自己大概是陷入了一段回忆中。
——而且还是沢田纲吉的回忆。
西格玛心情复杂：我是想知道这家伙的情报，但也不至于搞这么“详细”吧……
吐槽归吐槽，为了找到出去的办法，他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探索。
养他的这户人家是沢田纲吉的邻居，平日里对自家的狗子管束并不算严，经常能被西格玛找到空子溜出去，他也趁机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这里名为“并盛町”，看地理位置应当处于东京的某处。西格玛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大抵是独属于异世界的区域。
并盛町整体民风淳朴，可也难以避免某些日本特有的“文化”，比如霸凌。
沢田纲吉就是霸凌的受害者。据西格玛探查，沢田纲吉目前就读于并盛中学一年级，自幼学习和运动双废，被同学老师瞧不起，就连吉娃娃也能欺负他。
西格玛：“……”
没错，他就是那个欺负沢田纲吉的“吉娃娃”。
别误会，西格玛好歹是个正常的成年人（虽然严格来说只有三岁），不至于去欺负一个国中生。然而可能是特异点的固有“设定”，只要他碰见了沢田纲吉，而他这个壳子又正巧没栓绳，就会控制不止自己的身体——
“汪汪汪汪汪汪！！！”
“啊啊啊啊啊别追我！！！”
嗯……他追着沢田纲吉跑了两条街，还把人堵在墙角吼了半天才放过人家。
（从吉娃娃状态脱离出来的西格玛：我的一世英名啊！）
后来，西格玛又从一些并盛学生那里得知，沢田纲吉在学校大小也算个名人，不是褒义的那种。
正是因为他太废，学校里的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废柴纲”。
想起那个三言两语拿捏住他的可怕男人，西格玛不禁陷入沉思。
哈喽，他要是废柴，那我是什么？
不管是出于对成年沢田纲吉的认知，还是他身为“凡人”的直觉，他都觉得这位年幼的“废柴纲”没那么简单。
至少……每次他的壳子冲他吠叫时，这个小鬼看他的眼神都怪渗人的。
……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西格玛有事没事都会找机会钻到隔壁沢田家的院子里暗中观察，然后就目睹了沢田纲吉给狗罐头下毒的一幕。
西格玛惊恐脸：！！！
我只是吼了你几次，你小子居然要杀我？！
他吓得赶紧跑回家，并发誓短时间内坚决不出门。
可是壳子并不完全为他所操控，该去追纲吉的时候，不怕死的吉娃娃依然无所畏惧。
“别叫了……”看似纯良无害的少年缩在墙角发着抖，颤巍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罐头，“我、我给你带了吃的……”
透过吉娃娃的眼，西格玛在他的眼中没有看到分毫怯懦，反而充满某种晦暗的情绪。
他极力想夺回狗子的控制权，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兔子样的少年拉开罐头盖。
吉娃娃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停下了吠叫。它摇起尾巴，期待地看着少年手中的食物。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西格玛的灵魂在心里疯狂刷屏，闭上眼不忍直视自己的壳子即将被毒死的事实。
然而直到吉娃娃吃掉了那些食物，亲昵地在少年小腿上蹭来蹭去，少年也小心翼翼蹲下来抚摸它时，西格玛依然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诶？
没、没毒吗？
他小心翼翼抬起头，又和那个可怕眼神对上，忍不住吓了一激灵。
“怎么了？”沢田纲吉一改刚刚怕到发抖的样子，语气平静，手上还在抚摸狗子顺滑的毛发。
西格玛这才发现自己又可以掌控身体了。他怕眼前这个疑似精分的家伙又动杀心，极力忍下跑路的冲动维持自己的“狗设”，还凑上去蹭了蹭他的掌心。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演技。
纲吉抚摸的动作一顿，轻声问：“怕我啊？”
他当然不可能发现这只狗体内藏了一个人类的灵魂，但或许是在这样一个不会说人话的物种面前他才能暴露本性，难得又多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