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面具戴得久了，会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是这样的人。
可是这一次为了把XANXUS下马，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大，哪怕已经尽力隐瞒，在尘埃落定的如今，他的守护者们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这与当初那些小聪明不同，他的计划中实实在在涉及了不少人命，这绝对和同伴们眼中所认知到的“废柴纲”相悖。
他承认，他有点……恐惧。
恐惧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出来，恐惧自己会让一直追随着的他们……失望。
沢田纲吉摆着看书的姿势，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眼里。思绪纷乱间，一只熟悉的大手揽上他的肩膀。
“我倒不这么认为哦。”山本武揽住他，笑眯眯地说，“那些来打探的人都为彭格列有这样一个继承人而高兴呢。”Mafia的首领怎么能是一个纯粹的好人呢？不如说这样的神之光作为领导者更让他们放心。
山本武看似迟钝，其实心思比任何人都要细腻，就像他早已发现阿纲看似不经意的问询下，捏着书页的指尖用力到发白，也注意到了那刻意错开、看都不往他这边看一眼的视线。
“那你呢？”纲吉微微侧头，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
“我？我当然也很高兴啦！”
他们从国中相识，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已经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如果没有遇上阿纲，没有加入彭格列，他就只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寿司店老板的儿子，两界封印这种涉及到世界毁灭的大事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也不会遇到这些能够生死相托的友人。
他当然察觉到阿纲有所隐瞒。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再亲近的朋友也不可能完全坦诚相待，他只需要知道他们之间的友情是真实的、他们经历的一切也是真实的，那就足够了。
那些所谓的咒印，那些Mafia口中无比推崇的，如同完美的公主一般的“神之光”，仅仅只是“神之光”罢了。
山本武收敛起笑容，和纲吉对上视线，眼神无比认真：“我的朋友是‘沢田纲吉’，可不是什么‘神之光’啊。”
——从一开始他所认可的，就是“沢田纲吉”这个人，仅此而已。
“其他人也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
“笨蛋狱寺！那是蓝波大人的蛋糕！”
“你那份明明早就吃完了，这是十代目的！”
“说了是蓝波大人的就是蓝波大人的！”
“想得美呀你这个蠢牛！”
“啊啊啊啊啊蓝波大人要杀了你！”
……
屋外打打闹闹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深情对视”，狱寺隼人一手举着蛋糕一手拽着疯狂挣扎的“小奶牛”的后衣领子踹开活动室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亲亲密密贴在一起的山本武和沢田纲吉。
狱寺隼人瞳孔地震，把蓝波和蛋糕随手一扔就扑了上去：“混蛋！你给我放开十代目！”
嗯，在九代目公布沢田纲吉继承人的身份之后，狱寺隼人从善如流地把对纲吉称呼从“Boss”改成了“十代目”，人生目标也顺理成章变更为“成为十代目最信任的左右手”。
现在，被他视为抢夺左右手位置的“阶级敌人”的山本武，居然趁他不在的时候和尊敬的十代目贴贴！
——这能忍？
反正狱寺隼人不能。
笹川了平和他们几乎前后脚进门，刚踏入活动室的范围，眼角余光就捕捉到了两道飞过来的黑影。
他头一偏躲过了蛋糕攻击，然后顺手接住了被扔出来的蓝波。抬眼一看——狱寺隼人和山本武日常打成一团，而沢田纲吉则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坐在“战场”中央。
见到笹川了平，他眼睛一亮，颤巍巍伸出手臂：“了平大哥！救一救啊！”
“哦？好极限的战斗！加我一个！”
笹川了平认真地把两年来变沉了不少的小奶牛摆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在纲吉逐渐绝望的眼神中兴致勃勃加入战场。
走廊里飘过的云雀恭弥在门口顿了顿脚步，眼看着刚修好的活动室大概率要再度翻修，淡定无视来自纲吉的求救视线，转身离开。
纲吉：“……”
行吧，和这群活宝在一起，再多伤春悲秋都没什么意义的样子。
他垮着脸开了圣护盾挡掉扑簌簌落下的墙灰，暖褐色的眼眸中却满是笑意。
——这样也挺好的。
第140章 混乱（四四）
沢田纲吉不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当初在Reborn刚找上门那会儿他连门外顾问首领都不想当, 更别说彭格列首领了。若不是因为神之咒的特殊性让他无法逃避，他也不至于一步步走到今天。
人心总是不满足的。最初只是为了保命，后来发现了历代咒印的悲惨结局，他又想要摆脱这份命运。既不愿坐视云雀前辈因为人之咒继续衰竭, 也不想看到新交往的友人白兰步入每一代妖之咒被风穴反噬的结局。不仅是为了他自己, 也为了同属咒印的盟友。
而当他定下谋夺首领继承人之位的计划, 主动掀起残酷的竞争后，又不想那些追随他的守护者因为他的选择而受到牵连。
毕竟就算沢田纲吉戴上八百米的滤镜也不得不承认, 他的朋友们并不是每一个都适合Mafia。更何况他们早已在宽和的领导者纵容之下形成了习惯, 颇有些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在某种程度上不比巴利安那群刺头好到哪去。
如果他没能达成所愿，依然如每一代神之咒那样英年早逝, 新上任的十一代目不见得能容得下上任首领留下的实力强劲又不听指挥的守护者——他总得给他们留下一些后路。
之所以选择除掉所有竞争者这种较为残酷的手段夺权，也未尝没有这一份原因在。如果沢田纲吉不在了，下一任首领只会是被他和九代目共同保下来的XANXUS。尽管纲吉真的不是很喜欢那个家伙, 但不得不承认，能够容得下巴利安那群神经病，XANXUS也不愧“大空”之名。以他的骄傲, 就算当上首领也不可能为难上代首领留下来的下属。
仔细想想，支撑着沢田纲吉一路行来的驱动力，都不过是想要保护同伴的信念罢了。哪怕是如此“崎岖”的设定, 在本体与世界的补全和特异点的演化之下, 居然还是曲里拐弯地走出了这样的“剧情”，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沢田纲吉”这个身份自带的属性了。
同样被这种疑似“自带属性”的效果影响的还有云雀恭弥。至少在织田星见看来，特异点中的他已经距离“社恐”属性越来越远了，只能勉强往“高傲”上面找补。幸好云雀日常游离在外, 除了那个开局不利暴露出的武力值，他暂且还不需要纠结现实中怎么圆回去的问题。
生活不易, 星见叹气。
或许是因为特异点中的“云雀恭弥”设定来自于另外两个马甲的“记忆”，尽管不能像操纵马甲一样操纵他，但星见却能隐约感知到特异点云雀的动向，甚至可以通过还留在外面的云雀马甲和世界的那一丝微妙的联系，获知特异点中被“补全”的那部分记忆。
比方说现在——“云雀恭弥”脱离了任何一个马甲的视线，也不在中岛敦这些“小动物”们的观察范围中，独自前往对其他人来说还未开启的“新地图”。
——【复仇者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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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者监狱这个地方，无论是在织田星见的设定中还是世界根据原本轨迹补全的内容里，都是沢田纲吉他们所必须接触的。
神之光的能力在日复一日的锻炼中已经得到了长足的长进，沢田纲吉自觉已经可以顶住大量污染带来的副作用，逐步给复仇者们清除身上的污染。
刚获得继承人之位的他暂且还处于接手各项事物的忙碌之中，只等一切稳定下来后就可以去接触复仇者监狱的人。
当然，顺便借此交换一些利益——比如把还在蹲局子的自家雾守捞出来之类的，也是神之光应得的报酬。
估计所有人都没想到，自当年六道骸越狱被抓回去之后，率先和复仇者监狱有所联系的居然是云雀恭弥。
这些年下来，他虽然很少参与他所认为的“群聚”活动，但却没有如历代【人之咒】那般隐于幕后或沉迷研究，或专职出谋划策，而是时常自己撸袖子上阵战斗。沢田纲吉当然有劝阻过，但云雀要是会听他的那就不是云雀了。
云雀恭弥当然不至于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平时有在有意识地减少战斗的频率，却也不会因噎废食，因为顾虑区区衰竭而束手束脚。
不愧是被Reborn称赞为拥有最强云守资质的强者，哪怕受限于咒印无法使用火炎，他的实力也不比某些拥有火炎力量的人差，在其他守护者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他就是王牌一样的存在。
也正是因此，久而久之其他人甚至没立场去劝——因为很多时候云雀出手都是为了给他们救场。大家只能更加努力地训练、变强，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让沢田纲吉有了更多的紧迫感。Reborn曾说过上一代【人之咒】还健在，那么至少【人之咒】的命运本就不是必死的。他想要保护所有人，总不能到最后连历代都能活下来的【人之咒】都保不住。
——必须尽快解决咒印的问题。
沢田纲吉是这么想的，聪慧如云雀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早在沢田纲吉他们从并盛中学毕业前，他独自在外历练的那一年中，就已经收到过来自复仇者监狱的邀请，尽管还没有时间亲身前去赴约，但也常有联络。
现在他已经来到意大利，那只愚蠢的草食动物也搞定了彭格列继承人的麻烦事，总算是有空抽身出来见见那位一直隐于幕后观察他的家伙。
……
“哒、哒、哒……”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阴暗幽深的长廊中回荡。
手持锁链，浑身包裹在绷带中的怪人一言不发地闷头向前，一个周身气质比他还适合这个鬼地方的少年幽幽地“飘”在他身后，同样沉默不语。锁链碰撞声和脚步声交错，隐约还能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来自罪犯的惨叫和呻.吟。
这场面拿来给恐怖片取景也毫无违和感。
或许对关在其中的犯人来说，这里也的确和恐怖片没什么两样。
——这里是复仇者监狱，专门关押破坏里世界规则的Mafia犯人，相传连恶魔都能审判，在整个里世界都有着独特的地位。
而那个引领着少年前往监狱深处的绷带怪人，便是被称为“Mafia领域里的规矩守护者”的复仇者。
他们在监狱中享有极高的权力，实力深不可测，为犯人们所恐惧忌惮。只有极少数人才会知道，这所监狱同样也是束缚他们的牢笼。
自打踏入复仇者监狱的范围起，云雀恭弥就明显感知到一直在体内蠢蠢欲动的力量平息了下来。这和神之光的指环所带来的压制性不同，指环只会把咒印的力量束缚在他的身体范围内，却没有限制它在体内的正常流动。一旦摘除或破坏指环，这些力量便会破体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形成足以影响周遭人情绪的“诅咒”。
而复仇者监狱的“结界”则能让咒印的力量平息下来，类似于陷入休眠。如果他在这里多待一段阵再离开，短时间内就算没有指环也不会被咒印的副作用影响。这也是那些明显被污染侵蚀到人样都快无法保持，只能包裹绷带示人的复仇者们居然还能偶尔离开监狱范围到处逮犯人的原因。
不过压制还是平息对云雀而言没什么区别，复仇者们能靠着这短暂的平息不受污染的限制自由使用力量，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和污染根本就是两个东西。而云雀恭弥的火炎完全和咒印联通，只要他动手的时候捎带出了火炎，哪怕是已经平息的咒印照样会自动激活把那点火炎力量吞噬转化。
因此他在简单试探过后就不再深究，无非是神之光的不同应用方式而已。
少年人神情恹恹地在复仇者带领下通过一系列关卡，来到一间和监狱中其他房间画风完全不同的、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中。
实验室里空无一人，复仇者把人带到后简单冲他颔了颔首便转身离去。
大门自动合起，就这样被关在里面的云雀并无一丝惊慌，打量一圈后便径直走到位于实验室中央的操控台旁坐下，按下了某个按钮。
操作台上的显示屏闪了闪，弹出某间牢房的监控——巨大的培养罐中，数道锁链紧紧束缚着一个蓝紫发色的少年。少年双目紧闭，似乎失去了意识，不过稍微对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人的意识正如常人一般活跃在外，甚至还能经常借助媒介到处放风。
云雀恭弥很快摸清了操控台上各个按钮的作用，只要他想，轻轻松松就能把六道骸这个祸害放出来。
别说，这个想法一出，他还真有点跃跃欲试。
似乎是察觉到他危险的想法，显示屏再度闪烁起来，果断切了另一个画面。
“你倒是悠闲。”
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转了转，发出机械的男声。
“你叫我过来，总是要见我的。”他能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人总不至于费那么大功夫就是为了把他关在实验室。
侧面的墙壁上“咔哒”一声开启一道暗门，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男人顶着一头狂放不羁的绿色短发踏了出来。
男人上下打量着少年，眼里的探究和好奇明显到失礼的程度：“你确实和‘我们’都不一样。”
云雀轻哼一声，转了转座椅面向男人：“我当然和你们不同。”
他下巴微抬，被刘海遮挡的双眼让人辨不清情绪：“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威尔帝博士？还是……”
“——先代【人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