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混乱（七一）
小说构筑的世界中春意盎然、鸟语花香, 一点不像外界那种被吸血鬼们折腾出的荒凉。
横滨大部分强者在此集结，异能力的光效眼花缭乱充斥在这方空间中，给这处平和的环境带来满满的肃杀之意。
雨御前的刀锋跨越时间从任何可能的角度出现，又被无孔不入的子弹挡下。
神刀能回到过去的时间, 天衣无缝却是真正的预知未来, 在过去改变的同一时间, 未来也在同步变动，足以让织田作之助做出应对。
可惜子弹的杀伤力对于接受过改造的猎犬来说相当有限, 想要全部挡下雨御前的攻击也很艰难, 只能优先阻拦攻向要害的刀锋。
福地樱痴不愧是以非超越者之身在国际上打出赫赫威名的狠角色，哪怕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 他看起来也游刃有余。
不过操控着他的【混乱】心情就不太美妙了。
小说中自成一界，又是本世界的异能体系构建而成，自带世界规则, 对次元兽这种外来者多少有些压制作用。再加上围攻它的这群人中好像也带了什么可以隔绝它力量的东西，让它想要利用【恶念】来引导他们自相残杀都做不到。
若仅仅只是这样倒也罢了，虽然它的核心连同宿体被困在此地, 但这几个还算有本事的异能力者同样也在这里，外界就是吸血鬼的天下。只要那些携带它力量的吸血鬼们继续感染他人滋养【恶念】，反馈给它的力量就是源源不断的, 人类不可能耗得过它。
但现在事情已经脱离掌控了。
布莱姆·斯托克和它断了联系, 就连外界的吸血鬼身上的【恶念】和它的联系也开始逐渐减弱，有好几个明明快要成长为【基点】的恶念非常突兀的中断了成长。
【混乱】很焦躁。
它已经意识到——主神的眷属，正式出手了。
……
【混乱】有别于其他次元兽的智力水平是优势，也是劣势。
它可以更好的隐藏自己, 也可以适当地算计人心，但有了智慧和情绪, 就会有漏洞，更何况它也不是真的懂人心。
“源一郎！”
曾经的挚友刀剑相向，银发的剑士眼中满是痛心。
痛心于曾经的友人被外来的东西侵占了意识，也痛心于这段时间展露出的细节。
——“神威”的身份不是假的。
哪怕他自欺欺人将挚友所做的恶事归结于次元兽，也无法否定早在次元兽入侵之前福地樱痴就已经是恐怖组织首领的事实。
可是、可是啊……
“现在的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那个曾经梦想世界和平的少年，会成为扰乱世界的罪魁祸首。
“你还记得当初进入军队时发下的誓言吗？”
一切的真相在次元兽的乱入下，或许会被就此掩埋，他再也无法弄清福地樱痴的真实想法。
“你看一看现在的横滨！吸血鬼在无差别攻击普通民众！”
源一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武侦的社长持刀挡下了雨御前，死死盯着福地的双眼：“他们只是在过自己的日子，只想要一个和平安定的环境！不该成为实现谁的野心的踏板！”
更何况……
“那真的是你的野心吗？！！”
福地樱痴用力压刀将他推了出去，同时后跳避过了末广铁肠的攻击。
“为什么不是？”他略有些浑浊的眼珠偏移了一瞬，“为了实现更伟大的目标，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社长旋身卸去冲击力，咬牙又冲了上去：“必要的牺牲？什么样的目标需要牺牲这么多无辜之人！”
“源一郎，横滨的感染者已经超过两万人了！”
“这个数字还在增长。”
福地樱痴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两万人？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牺牲不该超过五百人才对……
子弹从他的脸颊擦过，一时竟没有躲开。
【混乱】因外界的情况心绪不定，让福地被压制的一丝理智浮上水面。
五百人，换取两亿人的生命……
他明明给自己定下了这样的标准……
脸颊上的刺痛让他又清醒了几分，福地樱痴扫视着正和他战斗的异能力者们。
他们都受了伤，有些甚至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就像那些热血漫画的主角一样，眼中燃烧着信念的火焰，哪怕付出生命也要阻止恶魔，挽救这个濒临破碎的世界。
福地樱痴一时有些恍惚。
那个害了两万人的“恶魔”……就是他自己啊……
混沌的神志逐渐清明，他依然在机械地战斗，脑海中却闪过了此前被恶意蒙蔽时见到的一切。
狂乱的吸血鬼冲入人群，无差别攻击着眼前见到的一切，无辜的妇孺孩童在奔逃、在哭泣，又在感染后成为【恶念】的奴隶，肆意向更多人发泄心中的恶意。
而一手造就这人间地狱的，就是他福地樱痴。
他做好了成为世人眼中罪人的准备，只想成就一个新的英雄来拯救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被外来恶兽利用伤害他想要保护的民众的！
福地樱痴的动作随着神志恢复逐渐慢了下来，身上也开始出现更多伤口。
雨御前开始嗡鸣，【混乱】察觉到不对，更多黑气顺着刀柄涌入他的身体。
感受着自己难得清醒的神志又要被恶意压制，福地樱痴眼神一凛，主动把意识沉入脑海深处。
负责近战的几位隐约发现了他的变化，可惜还没等他们想清楚，福地的攻击又凛冽了起来。
战场中瞬息万变，他们无暇深思那一瞬间的异样，更不敢因此放松警惕。
因此在福地樱痴主动撤去所有防守，向武侦社长的刀锋撞来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源一郎！”
刚才还杀意凛然的剑士瞬间瞪大双眼，扑过去接住了他。
属于福地樱痴的意识和次元兽的恶念在体内纠缠争斗，状若疯狂，黑气竟一时奈何不了他。
像临死前最后的反扑。
“是我错了……”
猎犬改造过的身体哪怕被刺穿了心脏也有留下遗言的余地。福地樱痴压制着体内的恶念，声音低低地，隐含懊悔。
他无力地松开手，跟随他多年的雨御前当啷落地。
“凶手是福地樱痴”这是爱伦·坡给这本小说定下的破案条件之一。
在福地樱痴即将死亡之际，周遭环境变换，达成了小说条件的众人回到现世。
向来稳重的社长难得有些惊慌，左右探看试图找到等在附近的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和侦探们确实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她下意识就要上前，却被江户川乱步拉扯着停下了脚步。
另一边的福地樱痴也缓缓抬手拍了拍他们社长，把人的视线拉回到他身上：“不要想着救我了……那东西还在跟我争抢控制权……”
看着挚友紧张的样子，他居然还笑了出来：“你总是这样……但也只有这样的你，才适合掌控那个东西……”
“不对，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本以为可以改变这一切，却没想到我的所作所为才是开启地狱大门的钥匙……”
他定定地看着曾经亲密无间的友人，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不要相信……雨御前……”
曾经光芒万丈的英雄，就这样永远地闭上了眼。
从小说世界出来的众人站在他们身后，明明达成了目标，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表示高兴。
有人感念他们的羁绊，有人在惋惜英雄的逝去，有人在思索他最后的遗言……
有人……
“社长，退后！！”
将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家社长身上的江户川乱步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大声发出示警。
主人死后被所有人忽略的“神刀”蓦然暴起，径直向距离最近的银发剑士冲去！
因为相距实在太近，哪怕搭档的默契让社长在听到警示的第一时间就起身后退也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刀柄撞上……
等等，刀柄？
一些小细节在侦探们的脑海中闪过，不等他们推理出结论，一道金色的屏障落在了社长身前，把雨御前阻挡在外。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剑士身边的青年手掌轻抬，掌心金光凝聚成结界笼罩住了身后的所有人。
——【圣护盾】
强劲的吸力从不远处传来，雨御前来不及调转方向更换人选，便被吸力狠狠扯住，一时在半空中僵持起来。
众人顺着吸力的放心看去，白发的外国青年咧嘴一笑，右手掌心如黑洞一般吞噬着周围的碎石，另一手则冲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风穴】
可惜没等他得意多久，唯一没有被圣护盾保护在内的福地樱痴·尸体版也受吸力影响向他的方向飞去。
武侦社长连带着猎犬们同时惊叫着就要冲过去抓住：
“源一郎！”
“队长！”
立场相对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曾经的英雄/挚友连尸体都保不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白兰也不想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主要是吸收一个尸体好像有点恶心），在尸体接近时不得不暂且收了风穴，接住了可怜的福地先生。
就趁着这点空档，雨御前迅速升空，刀刃上紫光和黑气相互纠缠，疯狂闪烁，背后隐约浮现出一道人形虚影。
“糟糕糟糕，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刀都能有‘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