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 第8章

第6章

人是会变的,各个方面。

有的方面变得很明显,大刀阔斧地劈下去,立刻就能被发现异常。

可有的方面却悄无声息,在日复一日普通的日常里慢慢滚着雪球,直到某天被突然发现,才惊觉矛盾已经变得庞大且不可控制。

当晚,祁炎被一通电话叫走。

隔着听筒,余景能听一道模糊的声音。

来电者是祁炎的秘书,姓李。

刚招进来的男大学生,二十出头的年纪,来公司还没几个月。

晚间的电话,通话时长也不过是短短的半分钟。

祁炎全程一言不发,末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

余景的眉头轻蹙。

然而祁炎并没有对这通电话有什么解释,只是转身进屋换了衣服,就这么从客厅穿过,“哐”一声摔上了门。

屋里猛地静了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冷得坠在地上。

余景在桌边站了会儿,直到缓过神来,明白祁炎是真的离开,这才神游似的擦掉桌上的水渍,回到卧室。

睡不着觉,刷了下朋友圈。

连珩大半夜煮了碗骨汤面条,热气腾腾,看起来非常诱人。

余景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发出哀嚎。

他晚上光顾着喝酒了,嘴里没进一点米面,还不如就在连珩那儿算了,最起码有得吃也不糟心。

无法,只好自己去厨房。

冰箱里躺着昨天剩下的牛排,卖相不怎么好。

余景刚起来一点苗头的食欲瞬间就给看没了。

他还有点头晕脑胀,便随便洗漱一下上了床。

脑袋刚挨着枕头,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是连珩发来的。

连珩:你回家了吗?

余景撑起上半身,回复过去。

余景:回了,怎么了?

连珩:哦,没事。

余景:???

余景:有事就说。

这话说半截的坏毛病从哪学来的。

连珩: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在酒店门口看见祁炎了,以为你跟他一起又出来了,所以问问。

余景不傻,精准的捕捉到了这条长信息里面的关键字眼——酒店门口。

这大半夜的,祁炎去酒店做什么?

他皱着眉,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本想反问回去,再确定一下是不是连珩眼瓢认错。

只是字都打进输入框里了,却又被余景一点一点全部删掉。

他和祁炎的矛盾也都只是捕风捉影,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万一之后证实不过他的一场虚惊,这样的事先招摇反而惹出事端。

毕竟连珩和自己父母走得比较近,还是要在对方面前维护一下祁炎的基本人设。

余景:嗯,他去办事。

一条信息透露着肉眼可见的敷衍,余景越看越心虚,于是又发过去一条信息转移活题。

余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只是连珩似乎并不乐意跟他继续聊天,回复的也很简短。

连珩:夜跑。

队长有他自己的锻炼方法。

昏暗的卧室里,盯着一小片发光的屏幕,久了也有点头晕。

他没有再继续和连珩纠结祁炎出现在酒店门口这件事情上,关掉手机睡下了。

然而闭上眼睛,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忍不住就犯嘀咕,祁炎是和谁一起的,又有没有进去?

但转念一想,门口就是门口,真要进去了,连珩就不会只说在门口。

祁炎不会傻到半夜出去跟别人开房,那不至于。

余景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可即便如此,不安与怀疑却如影随形,穿插在他的每一个念头之间,追逐在每一个借口之后。

他的自欺欺人并未成功,阴暗的想法一波接着一波席卷上脑。

祁炎为什么接了通电话就出去了?去的还是酒店?

跟谁去的?进去了吗?还是很快离开?

他又打开手机,拨了祁炎的电话过去。

出乎意料的,对方接得很快,却说在公司工作。

旁边似乎有人,喊了声“祁总”。

余景能听出来,是秘书小李。

中规中矩的语气,单纯地喊人,也听不出什么旖旎。

要不是连珩几分钟前在酒店门口见着祁炎,余景还真以为对方负气去公司工作了。

要不……是连珩看错了?

“嗯,”余景在被子里掖着被角,“你忙吧。”

或许是这个争吵后突如其来的电话,让祁炎心里稍稍有那么些许的愧疚,他淡淡应了一声,声音也放轻了许多:“你先睡吧,我处理完就回家陪你。”

低沉又温和的声线缓缓传入耳膜,余景心底那份怀疑又减了几分。

就算祁炎有什么理由去酒店,那肯定也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然又怎么会接这通电话,还处理完就回来。

这么来回折腾还不够累的,他应该多给祁炎一些信任。

挂了电话,余景觉得自己应该安心下来。

只是事与愿违,内心阴暗的想法不仅没有被压制下来,反而愈发旺盛。

他总觉得自己像一只缩在阴沟里质疑他人的老鼠,多多少少沾了些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矫情。

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余景下床穿衣,决定亲自去祁炎的公司走一趟。

他没打算光明正大的过去查岗,只想着能过去远远看上一眼,或者听员工说几句闲话,抱怨老总大半夜跑来加班就成。

如果祁炎真的是在公司加班,他就彻底绝了最近乱七八糟的念头,再也不疑神疑鬼了。

计划是这样计划,出门拦车一气呵成。

就是中途不顺,余景在车上看见路边一个穿着单薄的少年,在逼近零度的气温中慢吞吞地走着。

他打开车窗确定来人,愣是叫停了车子,开门下去了。

“徐杨!”余景叫住对方。

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头刚到余景肩膀。

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旧卫衣,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紫,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个新鲜的巴掌印,抬眸看向余景时眼睛一红,却梗着脖子嘴硬,把脸偏向一边。

余景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大衣,抬手披在对方身上。

说话随意,像是颇为熟稔。

“大半夜里穿这么点准备干嘛去?”

徐杨憋了憋,低声道:“不干什么。”

余景把他的脸掰过来左右看看:“你爸又喝酒了?”

徐杨皱着眉,往后退开半步:“现在没上学,不用你管。”

余景拽着徐杨的衣领往里收了收,厉声道:“你没毕业都是我管,衣服穿好,快点!”

徐杨顿了顿,最终还是妥协了:“我的胳膊……冻僵了。”

-

徐杨是余景的学生,今年念高二。

父母离异,父亲酗酒,喝醉了就打他。

学生家庭问题,作为班主任,余景多多少少要管。

这一年多来他没少往徐杨家里跑,对方那个爹不喝酒时还有点人样,说什么都应着好。

可一旦喝酒那简直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打得自己儿子身上没块好肉。

这种人就是烂到骨子里,压根没得救。

余景劝说无法,只能一再强调让徐杨好好学习,考个大学早点远离原生家庭。

只是距离高三仍有一年,十七岁的孩子说到底还在火坑。

碰不到也就算了,这碰到了,总不能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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