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绩也还不错,剩下一年半的时间努努力考个本科还是可以的。”
学生年纪小,父母见识短,双方凑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
他们不知道一场高考意味着什么,但余景知道这可能是改变对方命运的唯一办法。
只是说一千道一万,国家的义务教育只有九年。
他不过就只是一个老师,如果学生家长铁了心要辍学,余景也干涉不了他们的决定。
“那就算了吧,”连珩咽下口中的米饭,“这种事你也没办法。”
“说是这么说……”余景微微叹了口气,一想起这事胃口都小了一半。他垂眸盯着碗里的大米,像是陷入某段过去的回忆,“但就觉得,可能就差最后一点,只要有人拉他一把……”
连珩搁下碗筷:“不是谁都有祁炎那样的好运气。”
余景一怔。
“他没辍学是有你替他交学费,你学生呢?让他早恋找个有钱的对象吗?”
余景无语,这话说的可太欠了。
“我也可以替我学生交学费。”
两年学费能有多少钱?只要学生愿意学,那对于余景来说不算什么。
然而连珩听后,却“嗤”一声笑了出来。
倒不是嘲讽,只是单纯觉得天真。
“交了学费,生活费呢?”
“他有父母。”
连珩撇了下嘴:“他父母本来还喂他一口饭吃,结果看有人白给钱,这口饭都不一定喂了。”
余景面露纠结:“也不一定吧。”
“有钱不拿王八蛋,拿不到就闹辍学,拿到了就要拿更多。就算你帮他到毕业,他考上了大学,有了出息,和原生家庭割席,成年后一走了之。你呢?留在这被嚼尽舌根,成为导致别人父子离心的罪魁祸首。”
余景:“……”
他被这逻辑深深震撼到了。
“我的学生很懂事,干不出那种事。”
连珩无奈地摇摇头。
“就算这些通通不会出现,你的确帮助了他,改变了他的人生。那么接下来的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学生,你是帮还是不帮?”
“你觉得有些学生不需要帮助,但那些学生却质问你怎么不帮自己,你又怎么回答?”
“都帮?反正学费也没多少钱。”
“可是余老师,你是在工作,不是做慈善。”
余景彻底说不出话来。
一方面是惊讶于连珩说出来的这些话,另一方面是惊讶于这些话是从连珩嘴里说出来的。
对方分明还小了他一岁,看待问题竟然这样极端、悲观、甚至死气沉沉。
余景摇摇头:“你不能这样看问题,这个世界上奇葩还是很少的。”
“是吗?”连珩握着水杯上端,微微斜了杯身,让底座在桌上打转,低头饶有兴趣地玩着,“希望吧。”
余景:“……”
感觉希望不了一点。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会帮的,”连珩无奈地耸了下肩,“就是想提醒你注意安全,如果再有上次那种情况,麻烦离远一些报警,不要靠近。”
不知为何,余景看着连珩的眼睛,突然觉得有那么些许的陌生。
这样的陌生并不令他悲伤,反倒是欣慰和喜悦。
那不是他熟悉的小珩、邻家小一岁的弟弟,而是见过人性凶险、历经生死考验的一名刑警了。
较大的认知差异让余景觉得自己矮了连珩一截,他变成了受教育的一方,并且被教育的颇为信服。
“我知道了。”
他低声说。
-
吃完饭,两人顺着路边往学校走。
余景因为刚才的事有些心情沉重,微微皱着眉,不想说话。
连珩也不介意,就这么并肩走在他的身边,仰头看梧桐树刚抽出的新芽。
临到门口,余景问连珩要不要去宿舍坐坐。
“不了,”连珩摇头,“有件事想告诉你。”
余景洗耳恭听:“我猜你过来一定有事。”
连珩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无奈道:“一定?我就不能没事来找你吗?”
“你不是大忙人吗?有这个时间多回家陪陪叔叔阿姨。”
连珩发给余景发去了一段音频。
余景点击接收,正在下载。
“这是什么?”
“李秘书的口供。”
话题转变得太快,余景猛地抬头。
“去年十一月十三日,祁炎曾在凌晨四点给他打过一通电话,让他去药房买了——”
说到这,连珩停顿了一下。
原本落在手机屏幕上的目光上移,定格在余景脸上。
像是给了他一点反应时间,再继续说下去。
“一盒避孕药。”
第13章
连珩很期待余景听到这三个字后的表情。
对,是期待。
这么多年,他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卑劣的窥探着余景的生活。
不想去装什么好人,假惺惺地摆出一副悲痛万分的姿态,去告诉余景这么一个消息。
所以他不难过,甚至有点开心,有点迫不及待。
祁炎的离谱程度远远超乎他的预料,连珩觉得搞出这堆烂事怎么也回不了头。
他期待着余景会不会崩溃、后悔、痛苦万分,会不会求助于他身边唯一能帮助他的人,会不会……多看一眼自己。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余景在短暂的沉默后淡淡地笑了。
“弄错了吧?”
连珩眯了眯眼。
他看见余景拿着手机的手指在发颤,分明已经接收了的音频,却怎么也不愿意打开。
“之前祁炎跟我说过,这个秘书有些问题,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要报复,所以向你撒谎。”
余景低着头,没去接连珩探究的目光。
他语速很快,字句之间连着模糊的重音,也不管连珩做何表情,关掉手机,说不能当真。
连珩也笑了:“是吗?”
余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回答也没有意义。
“我核实过,有监控和销售记录——”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余景赫然打断了连珩的话,慌慌张张地解释,“那些只能说明小李去买了东西,但怎么能证明是祁炎让他买的?退一万步来讲,祁炎的朋友圈很乱,他可能是买给其中一个老板的、的女人,并不能说明——”
余景顿住。
“说明什么?”连珩微微挑眉。
余景茫然地抬头。
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连珩从头到尾也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之后的颇多联想,几乎都是他一人在对号入座。
一个平a骗完了余景的大招,他像一个跳梁小丑,滑稽地跳下自己埋的圈套。
“你来看我笑话的吗?”余景问。
连珩唇瓣轻抿,落下唇角。
诚然他不怀好意,但绝没有幸灾乐祸。
即便连珩心脏上磨的老茧比手指上的还厚,可听见这样的话,眸中还是闪过一丝刺痛,又很快被淡淡的笑意掩盖过去。
“不是。”
余景并未察觉,依旧陷在自己的情绪中。
“祁炎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等我晚上下班回去问问他就好,你也别多心。”
连珩把他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
最后却也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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