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杨长话短说,把一个破旧的老年机递给余景:“他找你。”
号码是连珩的,余景立刻回拨过去。
那边已经关机了。
他预感不妙,有一瞬间的头重脚轻,徐杨连忙扶住余景。
“他跟你说什么了?”余景问。
他一边开锁进屋,一边又把连珩的电话拨打回去。
“他让我找你。”徐杨道。
“找我?”余景声音沙哑,“找我做什么?”
“让我保护你。”
余景诧异地笑了一下。
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才能让连珩拜托一个未成年来保护自己?
联想到今天突然消失的祁炎,余景心里一阵发虚。
他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此刻记不住号码,也联系不上连珩的妈妈。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重新回去一趟。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不仅连阿姨家门紧闭,包括余景父母家,都紧关大门,无人回应。
“阿姨,阿姨。”
余景仍然坚持敲门。
直到楼上的邻居听见声响,从楼梯间下来探出半个身子:“你怎么没跟着去?他们家出事了。”
-
打车到邻市时,余景在车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司机骂骂咧咧让他加钱,他一口应下,只要求开得再快一点。
看着后排乘客如死人般苍白的脸,司机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接下这趟大单。
现在跑了一半回头他亏,但越跑越慌,就怕中途再出什么意外。
“再快一点你受得了吗?别到时候在我车上出什么事了,这算谁的?”
“算我的。”
徐杨抬头看向前排:“谁家都有点急事,又不是不给你钱,体谅下不行吗?”
分明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屁大小孩,说起话来有模有样,司机撇了下嘴,到底没说什么。
到了市区,天都快黑了。
余景下车后蹲在路边大吐了一场。
他握着巴掌大点的手机,翻找着当地最新新闻。
【富二代深夜飙车,与人相撞翻进山沟,疑似车毁人亡。】
余景按住自己的心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挤做一团,快被他吐了出来。
徐杨买了牛奶面包和矿泉水,余景几乎是把食物全部塞进嘴里,机械性的咀嚼和吞咽完,再继续打车去医院。
他握着徐杨的手机,拨出之前找邻居要的连珩妈妈的电话号码,忙音响了几声后接听。
对方声音疲惫,但语气依旧温柔:“小景,你别着急。”
大滴大滴的眼泪划过脸颊,在下巴上聚出一片不断下坠的雨势。
余景抹了把脸,定了定神:“我马上就到。”
余景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等候区坐了不少人,他一眼就看见了连珩的父母。
“阿姨,”余景腿软得快要站不住脚,“小珩怎么样了?”
连阿姨握住余景的手,话还没说一句就开始掉眼泪:“他考警校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已经习惯了,已经习惯了……”
余景被“手术中”那几个红字刺得眼疼,整个人浑身打颤。
他告别了连阿姨,又去找当夜的急诊医生了解情况。
连珩的情况不容乐观,现在手术是在努力保住他的左腿。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余景只觉得天旋地转,“敦”一下坐在了凳子上。
徐杨搀扶住他的手臂。
连珩是名刑警,如果左腿出了什么意外,事业前途基本也就断送了。
余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那个富二代呢?”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个飙车的富二代也在医院吗?”
医生摇摇头:“已经被转移了,这件事已经立案调查,你可以去警察局那边询问具体情况。”
余景稳住自己的呼吸,问最后一个问题:“医生,那个、那个富二代,是女的吗?”
-
余景出了诊室,顺着走廊里贴着瓷砖的墙壁颓然坐下。
徐杨蹲在他的旁边,兢兢业业地守着。
富二代是菜楚楚。
在和祁炎较劲的关键时期,她不会闲得没事深夜飙车。
这件事一定有关祁炎,连珩被牵扯进来了。
余景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给祁炎打过去电话。
电话关机,无人接听。
手指因颤抖而脱力,手机摔在他的鞋尖。
他拿了几下都没拿起来,关节处仿佛上了锈,一有动作就会“咯吱吱”往下掉着浮灰。
徐杨替他捡起来,递到余景跟前。
余景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躬身缩成一团。
他张了张嘴,想大叫出声,却发现嗓子眼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喝喝”声。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连珩不会被牵扯进这件事中。
他没理由出现在现场,也不会被送进医院。
——我害了他。
余景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往外扯。
头皮剧痛无比,他的手被徐杨死死按住。
“都怪我,”余景声音发抖,“我不该告诉小珩的。”
祁炎要菜楚楚去死,那蔡楚楚就去死好了。
他们一个送医一个坐牢,前者自食恶果,后者罪有应得。
但是能不能不要带着连珩。
连阿姨就那一个儿子,也就那一个孩子。
如果连珩有个三长两短——
“对不起,对不起。”
余景崩溃地重复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39章
从发现事故到送医抢救,已经过去快一天的时间。
连珩的亲戚朋友陆续赶到,足以可见这次意外的严重程度。
余景的父母也来了,和余景隔着老远,也没上前问候一句。
倒是连珩妈妈敏锐地察觉出了他有些异常,分明自己已经很伤心了,还要整理好情绪坐在余景身边拍拍他的手背。
结果这一拍,拍出了点不寻常来。
“小景,你是不是病了?”连阿姨顺着他的手背往上,在手腕处又摸了摸,“我怎么觉得有点烧呢?”
“他在发烧,”徐杨在一边抢答道,“而且来的时候还晕车了,吐了一路。”
“哎呀,”连阿姨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去给你拿点药。”
余景连忙起身拦住对方:“我去…我去……”
他忙不迭地离开,几乎是逃一般去了楼下。
也没拿药,换个地方坐着。
徐杨看不下去,买了退烧药过来。
余景也不吃。
“会困。”他哑着声,嘴巴里刚秃噜出两个字就开始咳。
徐杨皱皱眉,把一次性水杯塞到余景手里:“吃了吧。”
余景盯着那两粒胶囊,心里慢慢泛起疑惑。
他这几天成夜成夜睡不好觉,一闭眼都是些陈年旧事。
即便是生病吃了退烧药的原因,也不至于一夜无梦睡眠质量那么好。
祁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去了哪。
菜楚楚深夜飙车没有理由,出事时他会不会也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