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次爆发争吵之后都会上升为更加严重的殴打。
“反抗”比问题本身更加严重,一旦做出类似举动,那矛盾本身就会直接转移为“你竟然还敢还手?”
时间久了,祁炎明白了其中的规律:有时保持沉默可能会避免更多争执。
再后来,祁炎年纪大了,要吃要喝还要上学。
母亲不得不离家工作,很长时间才回来一趟。
她会给祁炎一点钱,然后很快就离开。
那点钱不够祁炎生活,但他从没开过口。
祁炎很怕自己妈妈在某天就不回来了,所以他尽量让自己乖一点,好养活一点。
只是在自己妈妈面前,他却又依旧保持沉默,像是无所谓一般,拿了钱应声好,不央求也不挽留。
他的成绩中游偏下,平时上课不听作业不写,考试全靠一点小聪明勉强维持。
日子混一天是一天,本以为自己会和大部分同学一样,好点的高考后上个大专,差点的直接辍学打工,反正就这样留在B市,一眼望到头的未来。
可他遇见了余景。
十五岁的余景五官精致,斯斯文文,不仅家境殷实,有父母的疼爱,而且成绩优异,深得老师的喜欢。
这简直就是教科书上走下来的好孩子,祁炎没接触过,也特别感兴趣。
当然,和钱也有些脱不开的关系。
余景的零用钱很多,偶尔买一买文具,根本花不了多少。
祁炎第一次从他手里拿走了一百块钱,尝到了甜头,之后更喜欢往余景身边跑。
他喜欢逗他,偶尔说一句不着四六的下流话。
高中男生那点儿喜欢讨论的污糟事,跟永远传不到余景耳朵里似的,哪有那么矜贵。
于是余景很快涨红了脸,跟个小红气球似的,气急败坏,憋着快要爆炸。
余景这样会让祁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似乎自己在某一方面要胜过对方一点。
这点优越感似乎能补平他金钱的缺失,能暂时让祁炎忘掉余景给他钱时那几秒钟的尴尬。
他们的相处非常愉快,比表面看着和谐许多。
直到事情朝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祁炎发现自己对余景抱有一些不太正当的念头。
发现的原因是余景身边的一个小屁孩。
矮、瘦、小,看着跟他小时候一样弱鸡。
然而不同的是,对方和余景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有些正常的父母正常的家庭,穿着的校服似乎都比祁炎的要干净一些,他也有钱,拿到祁炎面前,让他离余景远一点。
那些钱数额不小,惊得祁炎身后的小弟发出一声惊叹。
按理说祁炎应该收下那些钱,再把这些话当耳旁风。
他无赖惯了,满嘴的屁话没几句真,有钱不要王八蛋,都送到脸上了,那肯定——
“小屁孩,”祁炎微微躬身,用一种格外轻佻毫不尊重的语气对他说,“这点钱你糊弄鬼呢?我看不上。”
事后,祁炎的小弟从万分遗憾到感慨万千,称赞祁炎不拘泥于眼前的蝇头小利,目光长远,是他们这种胸无大志的人没法比的。
祁炎知道他们的意思,无非就是抬价,要更多。
这不是个坏主意,毕竟那小屁孩看着真的非常有钱。
可比较愧疚的是,祁炎拒绝时并没有这么想。
他甚至根本没往钱上面想,就只是觉得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不能和余景走得近?
凭什么我就该离开?
你是什么东西?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他像一个大众且扁平的臭虫角色,在穷民窟里发出这样仇富的声音。
他愤怒,他不甘。
他一身的灰尘,只不过被轻轻碰了一下,就能敏感地抖落出名为“尊严”的满地狼藉。
他像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一气之下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不是不让他靠近余景吗?不是觉得他不配他不行吗?
他还偏偏就要让所有人失望。
“你喜欢女生吗?”
祁炎的一句话问的余景当场愣在原地。
这个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祁炎继续逼问:“不喜欢吧?”
余景落荒而逃。
祁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个能让所有人震惊,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秘密。
他决定喜欢余景。
高二结束的暑假,祁炎妈妈没有再回来过。
他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余景身上,哪怕对方害怕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躲着他。
祁炎很生气。
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任人欺辱的孩子,他爸还想打他骂他,他一耳光就能让对方彻底安静。
祁炎可怕地发现,自己成了当年的父亲。
他抽烟喝酒,喜怒无常。
扬手对着弱者,暴戾、恐怖。
他被自己吓到了,跌坐回凳子上,逃似的离开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他一身冷汗,和余景撞了个正着。
两人对视不过一瞬,祁炎就率先瞥开目光。
他太狼狈了,像条战败的恶犬。
可余景搀住了他。
“祁炎,你最近怎么没来上课?”
祁炎大力甩开余景的手臂。
“你他妈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滚!都滚!”
他按着痛了很久的胃,跌跌撞撞往外跑。
余景追上来,固执地挽住他的手臂,祁炎甩开,他再挽住。
重复的动作,一直一直,像路边每隔十米的梧桐树,永无止尽。
终于,祁炎忍不住问:“你想干什么?余景!你想干什么?!”
余景双眼通红,说话时声音带着哭腔:“祁炎,我希望你好。”
他怎么好?
他快烂透了。
祁炎把余景拽进小巷,将人按在斑驳的红砖墙上咬上他温热的唇。
阴影里,余景从最开始的震惊、不知所措,到之后的抗拒、极力推搡。
他泪流满面,被勾住舌尖堵上呼吸。
最终体力不支,只能绷紧手背,手指紧紧攥着祁炎的衣摆。
漫长的蹂/躏终于结束,余景的嘴唇殷红,泛着水光。
他闭着眼,不想看祁炎。
祁炎捧着他的脸,吻掉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
“我妈两个月没回来了,她不要我了。”
祁炎轻声说着,像哄孩子似的,在睡前说着童话故事。
“阿景,我就剩你了。”
-
“阿景……”
祁炎握着那一串长命锁,慌乱地跑去酒店前台。
调取监控的同时立刻报警,正拿着手机简述事件经过,却听有人进了酒店大厅,说着刚听来的八卦新闻。
“什么?”祁炎一把扣住那人的手臂,“你刚才说、说什么?”
“啊?!”那人吓了一跳,见祁炎表情严肃,便转身指了个方向,“海边刚捞上来一个人,大晚上的,像是想不开的。”
祁炎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那人“哎哟”一声,扶了一把祁炎,问道:“你认识他?快去看看吧,就在海边没多远,那一块儿聚了不少人,应该能找得到——”
祁炎浑身发颤,用力推开酒店大门,朝着不远处的海边跑去。
他许久没这样快速的跑步了,没控制好呼吸,凌乱而又急促。
救护车的长鸣响彻夜晚,如催命的鬼符般萦绕在祁炎耳边。
“阿景……阿景……”
长命锁硌着掌心,祁炎按住心口,只觉得那里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死人咯。”
他听见几句闲话。
“胡扯,没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