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 第65章

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忽明忽暗。

“真死了,救上来都没反应。”

“可惜的嘞,看着好年轻。”

终于,祁炎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弓着身,整个人伏下去,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长命锁,握拳抵在前额,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鸣。

像哭,可是又像是愤怒。

许久,他用尽全力,把那个长命锁狠狠砸在地上,银饰碰撞,“叮啷”一声滚出去老远。

眼泪掉下来几滴,浸润深色的沥青路面,祁炎用手撑了一下地,勉强站起身来,继续跌跌撞撞地朝着事发地走去。

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曾经,高三的暑假,也是这样,他就要失去余景。

全世界都在阻拦他们,分开他们,祁炎这才发现,自己地力量是多么渺小。

他见不得余景,也得不到对方的任何消息。

他甚至卑躬屈膝去求连珩带一句话,可得到的却是嘲讽和侮辱。

祁炎本来只是想和余景定下学校,在未来四年和对方去同一个地方。

难不成余景父母就这样把他关一辈子?

那不可能。

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没必要非得争一时的意气。

可连珩的一番话却直接让他改变了想法。

他从心底萌生出一个阴暗的想法,他要把余景从这些人的身边带离。

最后也成功了。

那一晚,祁炎站在楼下,一把接住跳下来的余景。

他就这么抱着对方,像偷了件心爱的宝贝,压根舍不得放下。

余景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侧颈。

闷着声,随便祁炎带他去任何地方。

“阿景,我真开心。”

祁炎笑着、喘着,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听见余景大口大口地呼吸,重重吸着鼻涕。

还听见余景说:“我也是。”

他们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要去奔赴更好的未来。

祁炎以为余景和自己一样,高兴到呼吸不畅。

可很多年之后,祁炎才反应过来,或许那时候的余景并没有在笑。

他只是哭泣。

第48章

余景没想过自己还能走出那片大海。

也没想着睁开眼睛还能看见这样明亮的灯光。

连珩不顾浑身湿透,握着他的手。

俯身在余景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余景也没听懂。

所有声音仿佛都隔了一层水膜,救护车的鸣笛声首当其冲,接着就是自己闷在吸氧面罩里的呼吸,以及车厢内测量仪器“滴滴滴”如钟摆一般的提示音。

他被救下来了。

是连珩救了他。

余景盯着那一处光亮,直到眼角溢出温热的泪。

他闭上眼睛,眼泪在冰冷的皮肤上火辣辣地划过去一道。

如割似切,生疼生疼。

-

余景进了医院后就稳定了下来,再加上第一时间获得了正确急救,所以并没有出什么太大的意外。

很快,他被安排进了普通病房,观察一夜没什么问题,明早就可以出院。

所有人的心都放下来了。

到但连珩没有。

他依旧穿着那一身还在滴水的衣服,像一只忠诚的小狗,就这么守在床边一步也不肯走。

因为一些镇定药剂,余景睡得很香。

旁边病床的大姐看不下去,好心让连珩去换件衣服,连珩跟没听见似的,也不搭理。

这么大块头硬生生地杵在那儿,跟得了癔症似的,看着都有点害怕,无法,只好叫来了护士,想看着怎么处理。

护士叹了口气,小声解释几句,那位大姐也就不再吭声。

可这样下去用不是办法,医院开了冷气,即便在夏末,这么湿着站上一夜也估摸着会受寒生病。

护士抱来了一身病号服让他先换上,连珩慢半拍地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去卫生间,就这么把床帘拉上,暂时换下了湿淋淋的衣服。

余景还在睡,可能是累极了,转进病房后就没睁开过眼。

连珩不敢打扰他,更不敢离开,他怕这人一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又会去做什么出格的事。

湿透了的衣服扔在盆里,还有余景的。

连珩从他的裤兜里摸出自己中午交给他的铃铛,里面的追踪器被水泡过依旧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

经周老板的提醒,连珩多长了个心眼。

不过也是因为今天白天余景的行为太过反常,他隐约猜测也十有八九。

只是太快了,连珩以为有祁炎在,最起码得等上一天。

不过就是洗了个澡的功夫,连珩擦这头发出来,就发现余景的位置已经显示不在酒店了。

海水湿滑无比,他差点没抓住余景。

差点就——

连珩睫毛一颤,垂眸看向床上安睡的余景。

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到底还是抓住那只苍白的手,心疼地弓起了腰。

-

余景睡得很熟,没有做梦。

再睁眼时是被消毒水的味道给熏醒的。

早上七点出头,做清洁的阿姨已经开始挨个病房打扫房间。

余景躺在床上同她对视,获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后看着阿姨继续忙活隔壁病床。

他浅浅环视了一下周围,没人在。

还好没人在。

死都没死掉,还不够丢人的。

余景做下决定后就选了地方买了机票,没给自己留胡思乱想的时间。

可却没有想到祁炎竟然出现在他面前。

海滩边的一番谈话算是耽误了一点儿时间,不过还好,交代了一点遗言,也算是走得安心。

只是他有点担心会不会给祁炎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这事儿也没法避免,他原谅不了祁炎,却又没法真的恨他。

他这一生过得实在是非常失败,把身边的人都数了一通,最该怨的就是自己。

左右没什么好留恋的,不如安静离开一了百了。

不然太难了,他也太累了。

溺水前的记忆还十分清晰,海水漫过腰腹、胸腔、咽喉,水压缓慢增加,窒息感如影随形。

余景非常平静,任温柔的海浪将他冲倒、淹没。

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可当他听见连珩的声音,发现对方竟然就在身边时,突如其来的恐慌瞬间乱了他的阵脚。

求生的本能让余景立刻放弃了死亡,他太害怕了,怕自己稀巴烂的人生再牵扯到连珩。

好在事情没有变的更糟。

连珩在几分钟后拎着早饭回来。

他穿着一身蓝白病号服,因为熬了一夜脸色蜡黄,眼眶却红得吓人,被头顶上的大灯一照,仿佛一件新鲜带泥刚出土的文物,比余景更像个病号。

约莫是看见余景醒了,连珩的动作顿了顿,也没说些什么,就这么走到床边,把早饭放在了床头柜上。

想起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余景多少有点觉得丢脸。

只是他刚醒,眼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一站一趟,这么保持着沉默,还挺尴尬。

片刻后,连珩从塑料袋里扒拉出一个鸡蛋开始剥。

余景撑着手臂坐起了身,还剩下半个蛋壳的白煮蛋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余景:“……”

他接过来,小小咬了一口。

“小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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