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珩迟疑片刻:“我自己也能出来。”
这应该是就是祁炎救的了。
余景笑着打趣:“你谢谢他没有?”
连珩的脸有点黑,闷不吭声地盯着余景看了会儿,还是老实回答了:“没有。”
“要谢谢人家。”余景交代道。
这话说的,跟教三岁小孩一样。
连珩目光飘向别处,半晌,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连珩父母打包了晚饭回来,却没找见祁炎。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可能觉得自己留在这也是犯贱。
连珩趁机观察着余景的表情变化。
可惜对方神情自若,并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看我?”余景察觉到了连珩的视线,“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连珩:“……”
长辈都在场,这话不好说。
晚上,连珩留在医院陪护,余景这才找着机会,伸手去扒拉他挂在肩上松松垮垮的病号服。
连珩握住他的手臂放好,非常自觉地坐在床边解开纽扣。
除却肩膀上的部分烧伤,其实没什么大碍。
等余景放下心来,连珩再重新将衣服穿上。
他看向余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默不作声地把头偏向一边。
“有话说?”余景话说一半,轻咳两声。
连珩眉头猝然皱起,端了温水过来给他润润喉咙。
“没,”连珩面色不佳,“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到底是谁胡思乱想?”余景哑着声音,艰难地咽了口水,“你看不惯祁炎下次就别让他过来,省得惹你心烦,还给我脸色看。”
连珩一开始还没什么表情,结果在最后一句把他给听抬了头。
“我给你脸色看?”他重复一遍自己都笑了,“我哪敢给你脸色看?”
见连珩笑起来,余景的心情也好上一些:“不是因为祁炎?我以为有些人醋坛子打了呢。”
连珩叹了口气:“没有,在想别的事情。”
余景救出来后被紧急送去医院,连珩缓过来之后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马不停蹄地对剩余绑匪进行抓捕。
期间他大致从了解了事情经过,对宇宙为什么只有余景一人被铐在仓库最里面也有了个较为清晰的认知。
余景竟然冒名缉毒警家属,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那一身的骨折究竟为何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连珩脊背发凉。
他经历过太多太多类似案件,血水里淌过来的人,见过的黑暗要比常人更深、也更残酷。
这次是余景运气好,上头的人自顾不暇,没工夫指挥这群胡乱来的小喽啰。
他们不是亡命之徒,或许只是接到了一条模糊的指令,抓到了人也认不清楚,更不敢闹出人命。
然而即便如此,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差点困在火场里。
这本不该是余景经历的,可连珩又不能去指责对方替一个姑娘挡下这一切。
他只能一人默默后怕,心疼得说不出话。
“怎么又变严肃了?”余景问。
连珩没吭声,只是轻轻弯下腰,把余景尚且还算健康的左手放在他的脸上:“没什么,过会儿就好了。”
余景的指尖划过他的耳廓,点在眉尾。
能感受到连珩压抑着的情绪,跟块臭石头似的,闷不吭声,自己憋着自己炸。
“哎,”余景捏捏他的耳朵,尝试着缓和气氛,“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的铃铛被他们发现了。”
连珩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你有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定位不对?”
连珩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积极寻找话题的余景,忍不住笑了。
他浅浅伸了个懒腰,因为身上带伤,所以动作幅度不大。
“嗯,”连珩笑了笑,“铃铛里的追踪器泡了水,有点不太行,扔了就扔了。”
余景忍不住好奇起来:“听这话的意思,还有后手?”
连珩点点自己的耳垂,轻声道:“我把另一个追踪器放在这了。”
余景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回忆起过去连珩的千叮咛万嘱咐,每每分开前都得捏着他的耳朵确定耳钉是不是天天戴着。
当时余景只觉得可能是连珩某方面不可明说的占有欲,左右不过一个小玩意儿,戴着也就戴着了。
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有好好听连珩的话,绑匪搜出一个铃铛自然会放松警惕,加上耳钉这玩意儿实在隐蔽,不似随身物件说扔就扔。
“所以你直接就过来了?”
“嗯,”连珩应道,“绑匪中途换了地方,仓库是他们旗下产业,其实很容易猜。这群人没什么脑子,祁炎当时要跟着,我也就让他跟着了。”
兜兜转转,话题又绕回了祁炎身上。
余景再次把话题岔开:“你生我气了吗?”
连珩不解:“生什么气?”
“不听话乱跑?”
连珩摇摇头。
余景原本根本不需要注意这些,也没必要经历这些。
如今对方躺在床上,他满心只有愧疚,又谈何生气?
“以后不用这样了。”连珩轻声说。
他的音量有些小,余景没听清楚:“什么?”
“以后,”连珩顿了一顿,随即笑道,“做你想做的事吧。”
-
余景住院期间经历了两场小手术,一个是针对右手手腕,另一个是肋骨骨折。
说起来有些丢人,他伤的最重的竟然是自己砸出来的。
余景当时也是发了狠,觉得与其把命赔在这里不如断一条手,结果几下砸下去疼得整个人直哆嗦,根本没力气继续下去。
不过好在没伤到大动脉,不然也怕是凶多吉少。
他吊着手腕,一个星期后勉强能扶着墙走一走。
身上的零件跟打散了重组似的,瓷白的皮肤上全是大片的淤青和伤口,连珩每每替他擦拭身体都得把后槽牙给咬碎了,倒是余景没那么在意,安慰他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他保护了一个小姑娘,其实挺有成就感的。
而那位小姑娘的父母也在几天后来到医院探望。
昔日战友话不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
六月底,余景出院回家。
连珩特地请了半个多月的假期贴身照顾。
住院的一个多月里,归归暂时寄养在连珩父母家里,阳台上的小花小草也被连母仔细照顾,长势喜人,欣欣向荣。
余景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叔叔阿姨真的很爱你。”
爱屋及乌,应该就是如此。
连珩从背后抱住余景:“他们也很爱你。”
可能一部分是因为连珩。
但不可否认的是,连珩父母也是看着余景一点一点长大的长辈,给到余景手里的爱又不仅仅只是因为连珩。
余景唇角勾起淡淡的笑。
连珩像以前那样,把脸埋进余景的颈脖,亲吻那一处浅浅的疤痕。
“哥,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连珩呼出来的热气拂在余景下颚,有些痒痒,他歪了歪脑袋,思考片刻。
“有。”
大学期间,他忙着赚钱,忙着创业。
毕业后以又忙着照顾祁炎,处理和父母的关系。
余景的时间似乎永远都被那些鸡零狗碎的琐事占据,可忙来忙去,忙到最后却没一个人领他的好。
或许他应该从这种无用功里抽身出来,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出去转转,我陪你。”
连珩亲亲余景的耳廓,拇指指腹擦过对方眼角尚未散去的淤青。
“怎么突然想出去了?”余景不放心道,“现在可以出去吗?”
“国内可以,”连珩答得干脆,“出去就出去了,不要有那么多负担,也不用担心对不起谁,去做你想做的事,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给你兜底。”
余景心头微震,扭头看向连珩:“怎么兜底?”
“保底有个家,”连珩笑着,“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