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是跑堂的送去的。
而跑堂的一口咬定是路时打着赵丰的名头,非要让他给王爷尝尝新菜,还拿出了路时收买他的一整吊铜板当作证据。
然而跑堂的没想到,路时这半个月来闯祸太多,早把荷包赔得精光。别说一吊钱这种巨款,就是两个铜板只怕都拿不出来。要不是酒楼包吃住,他用不了多久就能饿死。
荣掌柜之所以勉强多留他几天,也是因为他还欠着酒楼的帐,月钱扣无可扣,只好当当苦力以身抵债。
于是在报官的威胁下,孙二最终被跑堂的供了出来。
路时对此倒是一点也不吃惊,他甚至怀疑之前那几次怪事也是这人动的手脚。
见事情败露,孙二面红筋涨,对着路时破口大骂。
“还不都怪你是个草包!要不是你没本事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就算把你做的菜送给王爷又怎样?!我就是让大家都看清楚,你这种人凭什么能做赵大师傅的关门弟子??”
路时也不生气,好奇地反问:“你说谁是茅坑?”
孙二:“……”
他转头对着荣掌柜求爷爷告奶奶,赌咒发誓说只是想让σw.zλ.路时看清自己几斤几两,绝没有想要毒害客人的意思。
孙二算是酒楼的老员工了,在这里干了不少年头。他这一下跪,很多人都于心不忍地为他求情,说他是一时糊涂。
路时在一旁闲闲地开口:“今天看我不顺眼就能背后捅刀子,谁知道明天还会看谁不顺眼?哎,我真替大家的安危担心。”
众人蓦地一静。
路时哂笑,慷他人之慨还不是因为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
孙二大怒:“胡说!除了你我还能看谁不顺眼!”
“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完全可以打我一顿嘛,为什么要给掌柜的添麻烦?你明明知道这样会害了我们酒楼!”路时一脸痛心疾首。
“你!!!”
孙二怒不可遏,提起拳头就要上前揍他,被荣掌柜厉声喝止:“够了!”
“孙二,看在你为酒楼辛苦多年的份上,王爷那边我会替你瞒下,算是救你一条小命,”荣掌柜阴沉着脸,“月钱我也不扣你的,明日你自去账房结清走人。”
孙二宛如突遭雷劈,满脸恐慌:“掌柜的!掌柜的我知错了!求求您,我不能走……”
“出去。”荣掌柜根本不听他的鬼哭狼嚎。
孙二见已无力回天,猛地回转身,怨恨地指着路时点了点:“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路时微笑着对他做了个“拜拜了您呐”的手势。
接下来,容掌柜雷厉风行地发落了跑堂的,给在场众人狠狠敲了一记警钟,最后走到赵丰面前。
“老赵,虽然这回不是路时的错,但他再待下去,怕迟早也会砸了我十方酒楼的金字招牌。等干完这个月,他必须走。当然,如果你想,私下里还是可以继续收他为徒,我不会过问。”
一直没说话的赵丰瞥了路时一眼,像在看一件终于要被丢弃的垃圾。
“用不着,”赵丰冷冷开口,“从今日起,我赵丰没你这个徒弟,你好自为之。”
系统2583在路时脑海中发出崩溃的电流故障声,路时却一脸平静,像是早料到了这一幕。
系统为宿主在这个世界设置的身份,原本是一位天才小厨师。
年纪轻轻,凭借着过人的厨艺天赋,被十方酒楼大厨一眼相中,收为关门弟子,就此平步厨坛,成为酒楼的新招牌。
可来的偏偏是连煮泡面都难吃的路时。
所以在赵丰的认知中,自己收进来的徒弟明明应当是中华小当家,成为自己称霸酒楼甚至独立门户的强大助力,现在莫名其妙变成了砸锅小能手。
大力投资的潜力股眼看跌穿谷底,赵丰都恨不得报官把路时当诈骗犯抓起来,哪里会对他有一点点师徒之情?
路时镇定地走回自己房间,镇定地坐下喝了一口水,镇定地用颤音发问:“系统,还有五天。你说五天之内我能重新找个什么工作?”
系统像是刚从bug中恢复过来,机械声断断续续:“讨……讨饭。”
路时:“……”
-
天边刚蒙蒙亮,路时连打好几个呵欠,神情萎靡地蹲在伙房门口的排水沟旁。
这是他在十方酒楼打工的最后一天。
虽然这些日子没工钱拿,但至少还能维持温饱。等过了今日,他都不知道下一顿饭该去哪里找。
在赵丰一叠声的叱骂中,他把今天采买回来的新鲜蔬果一一洗净,再捞到一旁的竹篮里晾干。
早春的清晨气温不高,打上来的井水更是冰寒刺骨,等洗完所有的菜,路时原本白白嫩嫩的十根手指已经冻得红肿发胀。
他直起酸痛的腰,刚对着手指呵了两口热气,一大摞放完血的鸡突然从天而降,砰地砸进他身边的盆里。
“快点,饭点前把这些鸡毛都拔干净,大师傅等着下锅!”来人匆匆扔下这句话。
路时数了数,足有十二三只,光是烧开水烫鸡都得烫俩小时,更别说还要挨个拔掉那些细小的绒毛!
他呆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对系统道:“不如我现在卷了鸡走吧,说不定卖鸡的钱还能多撑几天。”
2583认真想了想,“这样也好,这样宿主就可以去吃牢饭,不用担心饿死了。”
“……”路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强忍着鼻尖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认命地提起几只断脖子死鸡,老老实实让老板在开除自己之前,榨干最后一滴价值。
路时刚弯着腰往灶膛里添柴,一个前楼的小二闯进来,急三火四地喊:“路时!路时!!快点跟我走……王府来人了,指名要见你!”
忙碌的后厨陡然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齐齐投向少年。
路时手里的鸡一抖,歪着脖子摔进火堆里,升起一股炙烤后的肉皮香。
这个点酒楼尚未开门迎客,路时在小二的催促下跌跌绊绊跑进大堂。
容掌柜背对着他们站在大堂中央,而他面前的人是€€€€
是昨天那个从衣服到刀再到脸都黑咕隆咚的煞神!
路时的冷汗唰唰顺着背脊往外冒:完了,反派这是回家以后气不过,秋后算账来了?!
“路时?”容掌柜发现了他,沉着脸喊道:“还不快点过来!别让韩大人久等!”
路时心惊胆战蹭过去,“掌、掌柜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容掌柜还没说话,黑衣侍卫把刀往怀里咔哒一按,横眉竖目:“跟我走,王爷要见你。”
路时僵笑:“有什么不能在这儿……”
“少废话,快走。”
那凶神恶煞的侍卫一偏头,容掌柜就迫不及待地把路时推了出去,压着声音道:“赶紧走吧,别惹得七王爷不快,到时候再连累了酒楼!”
路时一顿,也知道自己躲无可躲,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目送韩扬带着路时出了酒楼大门,荣掌柜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把扒在门后看热闹的众人往回撵:“去去!赶紧回去干活儿!瞧见没?这就是得罪贵客的下场!都给我把皮绷紧了!”
人群末尾,赵丰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
还好他们没有继续留着路时这个麻烦。
第4章
路时站在王府门口,仰头看着眼前恢弘气派的朱红大门和高耸的院墙。
铜制门钉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连两边的石狮子都是白玉精雕,无一不透出皇家的穷奢极欲。
是一个非常豪华的……
埋骨地。
路时语调沧桑:“统子,比起这里,现在是不是觉得吃牢饭也不错了?”
2583:“……”
“磨蹭什么呢?快点!”黑衣侍卫不耐烦地转头催促他。
路时深深吸了最后两口自由的空气,满脸悲壮地跟上去。
魂不守舍地埋头走了十分钟后,前方的黑煞神突然开口:“钱管家,人带来了。”
路时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王府前厅。
前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正眉开眼笑对着他招手:“你就是昨晚给王爷做饭的孩子?快过来我瞧瞧。”
路时一路心惊胆战,受死的方式想了一百种,唯独没想过会有这么温和的对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见相亲对象的家长呢。
他一头雾水,小心地移步上前作揖:“小人见过……”
“没事,那些虚礼就免了,坐!”管家钱长勤乐呵呵地打量他。
“你叫路时?我是七王爷的管家,你叫我钱叔就行。今日特地请韩侍卫把你请过来,是想请你留下来,给我们王爷当厨子。”
一直提心吊胆等死的路时:“……啊???”
站在旁边的韩扬冷哼一声,把怀里的刀掂了掂,显然对钱管家这番话嗤之以鼻。
钱管家只当没看见,好脾气地解释:“我们王爷自打那日吃了你做的面,对你的手艺十分欣赏,想聘你来府里做掌勺大厨,你可愿意?”
路时张大了嘴,傻傻地反问:“他喜欢……我做的面?”
这说的是那碗差点把他€€成咸鱼的面吗?
钱管家笑眯眯的:“小路,我们王爷对食物一向非常挑剔,有独见之明。这天底下能入得了他法眼的东西不多,你的厨艺算其中一个。”
路时:“……”
钱管家:“另外,我听闻你从今日起就被十方酒楼解雇了?现下还没找到去处吧?唔,你先前在酒楼的月钱是多少?”
路时窘迫:“三……三百文。”
作为一个还没资格上灶的伙房小工,这工资在王城餐饮行业已经算很高了,这还是作为赵丰徒弟的特殊待遇。
要不是路时常常扣钱如流水,那他肯定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钱管家点头表示了解,继而对路时道:“那你若是愿意来王府,每月给你二两银子如何?你只需要负责王爷一个人的膳食。若是王爷满意,往后还可以再翻上几番。”
路时站在原地,两眼放空,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贫贱不能移”的冷静,令人肃然起敬。
但实际上,他正在脑海中狂戳系统,“……不是这人有病吧?他是不是有异食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