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是学得走火入魔,形成肌肉记忆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连城月在复读三十年后终于成为了高考状元。可惜的是,复读的时间可以延长至三十年,在外面打工的时间却不能延长至三十年。因此,此刻的连城月依旧是一贫如洗。
但没问题!
因为夏天到了!
暑假到了!这是高考到内门大学之间唯一的一个暑假,连城月将利用这个暑假疯狂打工,为自己的大学攒钱!
说到这里,宁明昧想起来在连城月高考前,他还曾化作梅林去见过连城月一趟——当然是来刺激他的。结果连城月不仅没有被他刺激到,还皱着眉头看他。
并且还问他:“你和你的母亲父亲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过一会儿又道:“虽然我认为,人不需要孝顺。譬如,我就从来不孝顺我家族的人。但我也同时认为,如果自己的父亲很厉害,很优秀,很美好。一个人,是应当孝顺自己的父亲的。”
随后又道:“梅林同学,虽然与你相处很愉快。但你应该把更多的世间,放在陪伴自己的父母上。或者,我也可以去陪伴你的父亲。”
……连城月感觉像是复习太久,脑子吃错药了。
回想到当日种种,宁明昧十分无语。他手指点点桌面,道:“想来今天连城月的电话,已经被各个部门的招生办打爆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道:“您说连城月吗?他如今应当是接不到电话。”
?
工作人员:“连城月在高考完后,便不停地接功善堂的任务。结果他在山门内使用仙车时开得太快,被宗警抓住。在被抓住后,宗警发现他没有考宗门驾照,直接把他拘留了。连城月说自己不知道清极宗需要考驾照,他每天都在学习,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这被宗警视作对自己的挑战,因此连城月被关进思过崖思过二十天。”
宁明昧:……
工作人员:“算起来,今天连城月就该能出来了。”
宁明昧叫上老二十一,起身道:“走。”
老二十一是个如温思衡一般勤勤恳恳的卷王。他道:“师尊,我们去哪里?”
宁明昧:“去思过崖看一眼。”
思过崖原本在清极宗最为冷僻的地方。可如今,在宁明昧的努力下,整个清极宗全宗变暖,这里反而成了i人躲清闲的好去处。宁明昧一过来,就看见白若如正在这里巡视。
她带了几个叛宗的弟子过来,亲自把他们押入大牢。见宁明昧来了,白若如回头对宁明昧一笑:“师弟。”
如今她笑容依旧温和,却比起从前多出了几分威严。这半年来,白若如以她过去从来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的威严手段,终于将清极宗的控制权抓在了自己的掌心中,也渐渐使元老会落入下风。即使宗中留言四起,总有人说,她送弟子们去前线只是因为想要项无形活过来,她对弟子们并不关心。
白若如对于这些流言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依旧威严,依旧温和,依旧完美地处理着所有事务。只是宁明昧偶尔会想,她看起来并不快活。
宁明昧同她寒暄几句。白若如道:“时间差不多了,师弟,我该走了。”
“什么事这么急?”宁明昧道。
白若如说:“我算着这几日我便要突破至炼虚期了。我先回我的福地中准备去了。”
宁明昧点头。
在清极宗良好的治学氛围下。短短半年内,方无隅至化神大圆满、距离炼虚期只差一个突破的机缘,尹希声突破炼虚期,如今白若如也要突破炼虚期了。这样算下来,他们这一波核心成员,全都达到了炼虚期。他们能够将元老会边缘化,也离不开这份实力上的大进步。
宁明昧点头。他看着白若如飘然而去的身影,不知怎的,心头又有了一点奇怪的预感。
那边思过崖的小门却开了。正如缥缈峰后山扩建,如今思过崖也扩建,不同类型的犯事弟子被关在不同的地方。譬如无证驾驶连城月,就被关在罪责最轻的那一拨。
远远地,宁明昧就看见连城月从小门里出来的身影。半年过去……
宁明昧皱眉。
连城月怎么又长高了???
半年前,连城月和宁明昧的身高并驾齐驱。半年后,连城月已经比宁明昧高出了大半个头来——虽然目测骨龄,这应该已经是连城月的最后了。
可这还是让宁明昧有点不爽。
连城月从看守人员那里接过自己的物品。很快,他就看见了宁明昧。
那一刻,连城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仙尊。”他一路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地低头,低声道。
第239章 新生入学
宁明昧道:“高考完就进局子,真有你的。”
可惜连城月听完这句话,竟然没有露出羞愧神情。相反,此刻他面若春花。宁明昧纳闷道:“你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连城月:“宁仙尊记得我刚高考完,宁仙尊还知道我进了局子,我感到十分的快乐。”
宁明昧:……
连城月:“宁仙尊还亲自来思过崖找我,宁仙尊对我真好。”
……今天出门前没看风水,遇见神经病了。
那一刻,连城月的神经病和齐免成的神经病在宁明昧的心中渐渐重合……宁明昧悚然一惊,再开口时道:“你站在那里,保持这个表情,不要动。”
连城月不明所以,但照做了。他屏住呼吸,看着宁明昧向自己走过来……然后在走到一半时停住了。
——再往前走就是仰视了。宁明昧心安理得地站在能平视连城月的角度,观察他的面容。
在连城月脸色越来越红润、越来越红润之际,他听见宁明昧道:“罢了。”
“你脸红起来,就不像他了。”
那一刻连城月如遭雷击。
不像他?不像谁?能让宁明昧以如此怀念的语气形容的人,究竟是谁?
还能有谁?
“齐免成。”他听见宁明昧低声道,“你还真是……”
变态得有点过头了。以至于我看见一个神经病,就觉得他像你。
那一刻,齐免成的脸和宁明昧的脸在连城月的心里渐渐重合,并最终幻化成一张令他嫉妒的、梅林的脸。
你还真是?你还真是什么?
你还真是……让我念念不忘?
你还真是……让我情根深种?
齐免成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背靠齐家,能做掌门并不奇怪——他要是做不了掌门,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若论道德,连城月也并不觉得齐免成会比自己高尚。
连城月不是不知道宁明昧和齐免成有染。当初在连家,后来在东疾山,再后来在梅林的脸上,连城月都看见了这两人相染的痕迹。修仙界何其奥妙,想必男人和男人也有制造孩子的方法。连城月不知道宁明昧和齐免成谁是父、谁是母,当初在梅林面前时,他考虑到宁明昧性别为男,因而才对他说了“你父亲”。在那时,他只将梅林视为宁明昧和齐免成之间的造物而已。
只是一个造物,就像二人一起创造一个剑法,创造一个法宝……可此刻,连城月忽然意识到,孩子与剑法、与法宝是不一样的。
一个孩子的诞生,承载着两个父亲的感情。他的眉眼有宁明昧的部分……还好没有什么齐免成的部分。他的性格也有宁明昧的部分……还好也没有什么齐免成的部分。
可难道就因为如此,宁明昧不能从梅林的脸上看到齐免成的身影,他苦寻不得,心中悲哀已久,才会从自己的脸上去找齐免成的痕迹吗?
那一刻,连城月忽然又意识到一件事。或许,一个剑法、一个法宝,也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造物”。一个剑法的诞生,要经历两人之间的多少次相互喂招。你来我往,眼神就在这样的交错之间情意绵绵……一个法宝,又要经历多少次的锻造修改。你握着我的手,我握着刻磨具的刀……
那些过去,是他如何拍马也追不上的时光,却是另一个人刻骨铭心的怀念。
想到宁明昧用自己的脸去寻找齐免成,那一刻,连城月感到的是愤怒和嫉妒!
这并非是因自己被当做替身而带来的嫉妒。而是因为,如今他不过一个筑基大圆满修士,还隐藏了自己的血脉与能力。这样的他,是多么平平无奇的一个人啊!而像宁明昧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因为一个齐免成,在自己这样平平无奇的人的脸上寻找他……如此折辱身价……
连城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宁明昧带着连城月回到清极宗外门,回头便发现那小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倒是挺有几分阴郁美青年的范儿了。他道:“你在发什么呆?”
“……”
连城月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宁明昧略感惊讶。很快,他听见连城月轻声道:“仙尊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宁明昧:“刚刚高考完,你不报志愿的吗。”
连城月:……
连城月坐在填报志愿的机房里。这是他第一次迈入这间庄严肃穆的机房。每年六月,在成绩发布后,外门弟子们会在此填上自己的第一、第二和第三志愿,为自己五十年高考三百年模拟的生活画上一个句号。
这里也曾是连城月的梦想乡。他相信自己会踌躇满志地踏入自己,填上“缥缈峰下”的第一志愿。那时,他以为此刻的自己一定是意气风发的。
可此时此刻,他坐在了这里,还是被宁仙尊一路带过来的——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能考上很好的学院,拥有很高的分数。可那些他没办法用考试换来的东西呢?
“怎么不填?”宁明昧道。
连城月握着鼠标。那一刻,他心中漂浮着的还是齐免成和梅林的脸。他就像是画手鉴抄一样,在脑海里拼命地用两个人的脸进行叠图。最终,他道:“我只是想到宁仙尊刚入仙门时,是不需要高考的吧?”
宁明昧给出正常修仙世界里会有的回答:“那时候不用。但高考的诞生,促进了清极宗教育招生的公平。换在过去,普通没有家世的弟子,哪有资格进入峰主门下?不要抱怨高考,不要抱怨填报,那都是对你的历练……”
“弟子不是想说填报。”连城月说,“我只是……在想我的感受。”
“?”
“即使宁仙尊如此博学,看来也没有办法体会到我此刻的感受啊。”连城月轻声道,“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高兴的。可此刻我意识到,我竟然有那么多的、用分数、用考试得不到的东西。”
宁明昧今日原本是来验收一下自己的改革成果,且来看连城月的笑话的。可连城月此刻道:“罢了,我想仙尊……”
“我未必无法体会。”宁明昧说。
“?”
宁明昧看着眼前的长桌,好似看见了自己高中那个狭窄的、逼仄的机房。在那一日之前,他亦是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进入机房,凭借分数按图索骥的过程。他曾以为那一刻,他会如世界之王。
可直到坐在机房前,填下志愿,按下提交键的那一刻,宁明昧才忽然地感觉到一种空落落的心情。
好像多年时光,也不过如此。
鼠标按得轻飘飘,好似过去也轻飘飘。原来自己想要追求的、能让自己满足的并不只是那些分数。原来这机房如此狭小,原来自己想要的东西竟是有那么多。原来人只有在进入此地之前,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在进入此地结束后,才意识到,自己与此刻好像也不过如此。
那一天,16岁的宁明昧忽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少年人总是把那一下按钮看得很重,以为一次专业的分叉便能决定自己的一整个未来。可到后来才知道,也不过如此。
而此刻,面对连城月,宁明昧竟然再度回想起了自己那时的感受。他明知道连城月不是什么善良单纯的好孩子,也明知道像连城月这样的狼或蛇,是要一直打在七寸上,才会始终为自己所驱使,他也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教书育人的耐心。
可他仍旧道:“连城月。”
“仙尊。”
“选你想选的志愿。”宁明昧道,“重要的不是志愿,而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