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对方之前明确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时林现在也不是很敢跟纪玄这样说话。
毕竟这个鬼王一看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之前的陆让川和曼尔斯虽然说也有阴晴不定的时候,但从来不会像鬼王这样,感觉是有一个什么东西影响着他,让纪玄时不时会萌生出一种恶劣的感觉。
时林心中疑惑,总觉得纪玄这个状态不太对劲,但又不能确定,只好压在心底想着什么时候找个时机向对方问问。
那种奇怪地感觉在纪玄身上缓缓褪去,他又变成了那副时林熟悉的样子。
“还累吗?”纪玄伸手摸了摸时林的额头,笑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困你一辈子,既然你提出来那我就放你出去好了。”
他眨眨眼,在时林的锁骨上落下一吻,随后便消失在了时林面前。
随着纪玄的消失,时林眼前一花感觉到自己的脚正踩在木制的地板上。
他睁开眼睛,了然地发现自己回到了之前的壁画面前。
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时晨一个人站在壁画面前,见时林回来眼睛一亮。
“哥哥终于出来了。”时晨小步走到时林身边,忍不住去拉对方的手。
但时林却后退一步神色复杂地看着时晨,低声道:“时晨你说,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吧?”
他这么一说,时晨的心脏便往下一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时林的下一句话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和纪玄到底是什么关系?”时林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时晨,摆明了不让他蒙混过关:“我希望你如实告诉我。”
时晨舔了舔干涩的唇,沉默了良久。久到时林以为对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时晨突然抬起头看着时林的眼睛,“哥哥,我不想骗你。”
他轻声道:“可以说,我就是纪玄。”
得到了他的承认,时林竟然有一种“果然”的感觉。
果然如此,他想,之前关于时晨所有的奇怪之处都有了解答。难怪对方虽然说自己一直乞讨,但村子里遇见的村民对时晨都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难怪对方虽然是个小孩子,知道的却比一般人都多。
时晨见时林露出这种神色,心中一慌,忍不住勾手去拉时林的胳膊,却被对方下意识躲开了。
时林看着时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哑着声音道:“那你一开始用这种外貌出现在我面前,是为了博同情?我也没什么能让你用手段的东西吧?”
时晨急切道:“不是这样的哥哥,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生怕时林误会,忙道:“虽然我就是纪玄,但我跟鬼王并不能算同一个人。”
“我只是他分裂出来的,只拥有他小时候的行为准则。”时晨就差指天发誓,一张小脸上满是紧张,让时林都有些不忍了。
“是我不好,我情绪有问题。”时林蹲下身揉了揉时晨的头发,轻声道:“虽然你也算是骗了我,但我也能感受到你跟纪玄的不同。”
小时晨虽然有时候也会露出那种让时林警觉的表情,但却并没有纪玄那种诡谲的感觉,时林也愿意相信对方说的话。
“那你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分离开吗?”时林问道。
时晨纠结了片刻后道:“因为他觉得我不够狠,我觉得他行事过于偏颇,所以有矛盾。”
他瘪了瘪嘴,看起来对纪玄有些不满。
时林一僵,没想到同一个人的两个年龄段也可以互相看不顺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安慰眼前这个明显在撒娇的少年。
虽然心中有一大堆的问题,但时林不太敢跟如今奇怪的纪玄询问答案,只好压下心底的不安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帮助村民完成祭祀仪式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纪玄这几日都没有出现在时林面前。
时林也乐得清闲,一门心思帮着村民做事,也没有那么纠结于时晨和纪玄两人。
可惜清闲日子没过几天,王观便敲响了院门。
时林将人接了进来,看着王观沉郁的脸色不是很确定地开口:“有什么事吗?”
从这几天村民们的动作来看,祭祀的准备明显开始收尾,时林也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事会让王观这样难办,以至于这个点来找自己。
王观也不跟时林客气,直接道:“你是不是想要将祠堂里那几个外乡人放出来?帮我们一个忙,我可以说服村长将他们放出来。”
时林端起茶杯的手一顿,下意识道:“什么忙?”
他也不会天真到王观是为了送他一个人情提出的这个要求,想来这个忙应该不会很轻松。
果然,王观道:“马上就要祭祀了,但还差一样东西。”
“村外那株百年槐树的灰烬,是要用圣火煅烧后剩下来的灰烬。”王观抿了抿唇,态度让时林觉得有些奇怪。
“村子里的大家不是很敢干这件事,我觉得……你应该可以。”王观道:“怎么样?”
时林了然,对方估计知道鬼王的事情,说不定也能猜到自己与鬼王或多或少有点关系,所以才来开这个口。
他也想知道纪玄更多的事情,再者能将陈继他们放出来也是好事一桩,时林点点头答应了下来:“没问题,什么时候去?”
没想到时林竟然这么轻松地答应下来,王观眼睛一亮飞速道:“就现在,你跟我来。”
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时晨,原本以为这个小孩会跟上来,却没想到对方识趣地对时林道:“哥哥去吧,我在这照看院子就行。”
他自然不知道时晨打的什么算盘,但这也跟自己想要干的事情无关。王观松了口气,拉着时林拔腿就跑。
时林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内的时晨,对方正挥着手跟他告别。
“哥哥再见。”时晨笑眯眯地看着时林。
那颗槐树早就被村民们合力砍了下来,只是没人敢用圣火对它煅烧,所以耽误到了现在。
王观也是见实在不能再拖下去所以才铤而走险去找时林。他知道鬼王对这个外乡人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感,当初村长将时林关祠堂里的时候,鬼王便亲自现身于村长的梦境命令对方将时林放出来。
这件事其他村民们知道的甚少,王观这个早就定下来的继承人可知道的清清楚楚,因此他自从上次回到村里被村长告知这件事之后,他对时林的态度便有些谨慎。
村长也是怕他对时林的态度会让鬼王不满,还在懊恼没有早些告诉王观,也不知道对方在那次上山采红土的时候有没有与时林产生矛盾。
要是时林知道对方的这些心理活动,恐怕会笑着摇头感慨村长竟然也要考虑这些东西。
他根本就没有将初入副本时被关押的事情放在心上。
跟着王观走到了存放槐树的地方,时林刚走进这个院子就感受到一股浓烈的不安和愤恨感,就像是积压在盒子里的东西放久了被人猛然打开散发出的气息,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能感受到?”王观紧张了一瞬,神神秘秘地拉着时林小声道:“村子里的老人都说这颗槐树不详,但除了他们也没人能碰圣火,所以我才来找你。”
他紧紧盯着时林,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
“你觉得这颗槐树有什么吗?”
时林摇摇头,还是决定隐瞒自己感受到的东西:“只是一点感觉,并不太确定。”
他深吸一口气对王观道:“我要怎么帮忙?”
见时林这么积极,王观更加不会阻拦,他巴不得时林赶紧帮忙把这个烫手山芋解决掉。
“你直接去屋内拿圣火就可以了。”他领着时林进入屋内,指着被供奉在台前的一盏灯道:“就是这个。”
这个油灯的造型让时林呼吸一滞,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盏眼熟的油灯€€€€它居然跟梦境中纪玄自杀时点燃的那盏油灯一模一样。
时林瞬间明白过来这个村子为什么会将它视为圣火。
他在王观的注视下端起那盏油灯,咽了口口水紧张地将它带到了槐树面前。
这颗槐树从踏进原子的那一刻,时林就觉得不详。但他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能将这归于自己的感觉。如今这个圣火靠近槐树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浓烈起来。
“只需要用圣火将它点燃就可以了。”王观小声道:“我们已经泼好了火油。”
原本还因为想到陈继他们因为触碰圣火就被关进祠堂而有些害怕的时林听到王观的话后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定一般将手中的灯盏斜着靠近了槐树。
几乎是瞬间,这颗看起来高大粗壮的槐树便被点燃。
时林瞪大眼睛,直觉不对劲。
就算是泼了火油也不该是这个速度,这么粗的树干怎么会瞬间被火烧得只剩下灰烬。
在槐树的最后一块树干也变成灰烬的那一刹那,时林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拉进了什么地方。
这种感觉跟上一次被纪玄拉进梦境中不同,那一次除了眩晕和呕吐的感觉之外,时林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不适。但这一次,他甚至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这种寒冷伴随着深切的恐惧感,如附骨之疽深深埋藏在骨髓之中,让时林非常难受。
他睁开眼,面前是无穷无尽的人形雾气状东西,每一个的身上都带着浓烈到让人看不清的黑气,透露着愤恨、不详、恐惧等等负面情绪。
时林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手上的油灯依旧尽职尽责地亮着,让那些怪物们不敢上前。
“……”
它们似乎在说话,时林蹙眉上前几步,见那些东西慌忙退开之后抿了抿唇,止住脚步。
“你们在说什么?”他问道。
“对……对不起。”
“别杀我!别杀我!”
“好疼啊……好疼、好疼,太疼了……”
这些怨灵们一起说话,层层叠叠的声音袭来,让时林的耳朵要炸掉一般疼痛起来。
不过他还是分辨出一些口齿还算清晰的怨灵说出的话,心底既疑惑又震惊。
这颗槐树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怨灵?难怪他进入院子后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它们散发出来的怨气过于浓重,即使时林当时还没进入这个空间都能隐约感觉到。
“你们是谁?!”时林高声道:“怎么会被困在槐树上?”
他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对这些怨灵,时林也不知道纪玄能不能及时赶到救下自己。
怨灵们的哀嚎声逐渐停了下来,看珍稀动物一样盯着时林。
其中一个身形最为清晰、最像人的怨灵挤开其他怪物飘到时林面前,谨慎地拉开与圣火的安全距离后才道:“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它死死盯着圣火,“我们都是被鬼王杀死的人,被他困在这颗槐树上百年之久,现在还要被这火彻底消灭。”
时林心下一惊,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灯盏。
“鬼王为什么要杀死你们。”他不相信纪玄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即使对方现在看起来行事有些疯癫但时林也相信他,更何况这些只是怨灵们的一面之词。
他没想到自己这句话竟然将这些怨灵们噎住,它们面面相觑一个都说不出话来。
时林觉得不对,下意识道:“我刚刚听到有人在说对不起,你们不会是干了什么事被鬼王杀死的吧?”
他本是这么一猜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仿佛清水进了油锅一般让怨灵们纷纷争辩起来,一个两个疯狂撇清自己的关系,就是不愿意承认。
时林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捋清了事情原委。
这些人居然就是当初欺负侮辱过纪玄的人,一想到梦境中看到的那些场景,时林就对他们生不起任何怜悯之心,甚至恨不得再踹上几脚。
偏偏还有怨灵嘴硬,就是不承认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
“我只是说他挡了路,将他踹到一边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会被我的马车将腿碾断啊,我冤枉啊。”其中一个怨灵大声道:“他竟然直接将我活活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