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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梅尔尼斯的父亲强行接女儿回家

之十二  遗憾的是,一切怨愤、憎恨和绝望的生命都很长。库梅尔尼斯的父亲在精神混乱的情况下不肯放弃自己的意图。他得知女儿在修道院之后,便怒气冲冲地前去接她回家,而他脸上和双手上还看得见刚刚愈合的最近一次战争的伤口。他对女儿说:“我在进行保卫信仰的战争,而你在举行婚配礼之前已有许多时间去恢复体力,这段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回家。”
她回答说:“我已不叫维尔嘉,既不是你的女儿,也不是沃尔夫兰的未婚妻。我的名字叫库梅尔尼斯,而且我已成了我们主的新妇。”这番话使父亲怒不可遏,他抓起自己坐的凳子狠狠地砸向那把他和女儿分隔开的栅栏。栅栏倒下了,而他一把抓住姑娘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走。毕竟她年轻,有力气,而他已衰老,而且被频繁的征战弄得精疲力竭,故而她挣脱了出来,逃跑了。
虽说他深感受了致命的羞辱,但无论是在修道院院长还是在自己的仆从面前,他都表现得不动声色,处之泰然。他在离修道院不远的一家旅店过夜,将自己关在空气又闷又污浊的房间里,让自己慢慢恢复平静的心态。
 
之十三  翌日他带着沃尔夫兰送给未婚妻的礼物和贵重的华装艳服回到了修道院。她走进探视室的时候,他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说道:“告诉我,女儿,是否存在着两类人,普通人和完美的人?你是否就属于完美的人,而我则属于那些普通人?你跟别的那些听从父亲的意旨和上帝的意旨出嫁,为上帝的荣耀生儿育女的姑娘有何不同?为什么修道院的生活成了你的理想?要知道,人是能庄重地和圣洁地过着婚姻生活的,并不排除达到完美的可能性。两条路都会让上帝喜闻乐见。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这样固执地走一条制造出那么多麻烦、令人痛心、破坏家庭的路?你是我最小的女儿,是我晚年的支柱。需知人从自己的天性上就是随和、肯容让、渴望跟别人相处的生物,而不是什么孤寂、遁世、任性的……有什么比跟另一个心爱的人建立共同生活,像我们的主吩咐的那样,爱他,跟他一起繁衍后代,获得土地,更符合我们的天性呢?难道圣子不是对我们说过:‘如果你们将来彼此相亲相爱,那时你们大家都会认识到,你们都是我的弟子’吗?”库梅尔尼斯回答道:“我已经有了永远钟爱的良人,我已跟他结合。”父亲听后吼叫道:“什么?未经我的同意,你已经有了人?”
“父亲,请息怒,你的女婿是耶稣基督。”库梅尔尼斯回答。

库梅尔尼斯遭到自己父亲不光彩的劫持和禁闭

之十四  男爵没有得到所要求的结果悻悻而归。毒化他心灵的不是思念,不是一厢情愿的单恋式的爱,而是不能容忍有人敢于违抗他的意旨的恼怒和愤恨,所以他才怂恿沃尔夫兰一起去犯下可怕的渎圣罪——武装袭击库梅尔尼斯所在的修道院,劫持了她,将她捆在马背上带回家。尽管她一再请求他们,央告他们,一再提醒他们,说她已不属于尘世,而是属于耶稣基督,他们却全当耳边风,肆无忌惮地把她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让她在一段时间里失去自由,为的是瓦解她的意志,令她信服婚姻生活。父亲每天都到这里来,问她是否改变了主意。她坚持的时间越长,越是不肯让步,他心中对上帝的怨气和仇恨就越大。从历次战争中他一无所获,他的城堡和产业都陷入一片混乱,家庭已不复存在。于是他断了女儿的食物和饮水,认为饥渴能摧毁她的意志。但她每天以十字形状躺在石头地板上,不间断地祈祷着。饥饿也拿她无可奈何。沃尔夫兰甚至已不想继续禁锢她,并且开始请求男爵不要再固执下去了。
沃尔夫兰有时透过门上的钥匙孔窥视自己未来的妻子,总是看到她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地上——两手平伸,脸朝天花板。她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天花板上的一个点,一动不动。她显得那么凄美。

库梅尔尼斯在被禁锢中祈祷

之十五  她不屈不挠地坚持着,祈祷着:“我蔑视俗界的王国和一切装饰品,但不是由于对罪恶的畏惧,也不是出自虔奉宗教的动机,只是为了对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爱,我对主耶稣基督是一见钟情,永生永世地爱上他。主啊,我曾寻找过你的容颜,终于在我的心中找到了,尘世对于我便成了不必要的多余的东西。主啊,你给了我女人的性别和女人的肉体,它成了纷争和所有的欲望之源。主啊,请让我从这种恩赐之物中摆脱出来,因为我不知该拿它怎么办。请你收回我的美貌,请你给我永结同心的标记,说明你爱上了卑微的、不配你爱的我,而且从我一出生你就给自己定下来了。”

库梅尔尼斯的奇迹

之十六  我必须把圣女库梅尔尼斯一生的故事接着写下去,在此,我正写到她临近殉难的这一天,虽说我写它是件困难的事,而你们对它将更难以置信。
男爵和沃尔夫兰骑士在等待任何一点变化的时候,他们心中的忧惧也在增长,怕自己的希望会落空,怕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鲁莽、冒失地试图改变那些他们根本不能施加影响的事情。为了驱散这种忧惧,为了哪怕是片刻忘却那被禁锢的姑娘,他们组织狩猎,举办宴会。于是乎清早号角齐鸣,晚上乐声悠扬。
在一次宴会上,男爵对沃尔夫兰说:“假若你到她那里去,强行占有她,到那时,没有领略过爱情滋味的她,或许就会明白她失去的是什么,就会自己摸到你的怀中。你以为,她跟这些乐于剥下裙子满足每一次欲求的花娘有很大的差别吗?”
沃尔夫兰言听计从地站了起来,摇晃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径直朝门走去。男爵用力推开偎在身旁的花娘,吩咐斟上一杯啤酒,等待着。然而没过多久,沃尔夫兰重新出现在宴会大厅。他惊魂未定,满脸惊惶的神色,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用手一味往自己身后指。男爵从长凳上跳将起来,径直朝沃尔夫兰出现的方向走去。好奇的宾客、仆从和乐手跟在他的后面簇拥着。
 
之十七  库梅尔尼斯站立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但已不是大家认识的那个少女。她脸上长满了丝绒般的胡须,披散的头发垂落到双肩上。从被撕破的袒胸低领连衣裙的大领口挺出两个赤裸的少女的乳房。她那双黯淡却不失温柔的眼睛的目光依次扫过那些好奇者的面庞,最后停留在男爵身上,几个花娘开始在胸前画十字,又一个接着一个屈膝跪下。库梅尔尼斯——抑或是别的什么人——抬起双手,似乎想把他们所有的人都搂到怀中。她用轻悄的嗓音说道:“我的主让我从自身解脱了出来,他把他自己的面孔给了我。”
就在当天深夜男爵命令把怪物封砌在房间里。沃尔夫兰翻身上马,没跟任何人告别就悄然离开了。

魔鬼再度到来和他的三次诱惑

之十八  第一夜魔鬼变化成婴儿的形象来到库梅尔尼斯面前。当她有那么一小会儿停止祈祷的时候,发现在墙根有一个摇篮,里面躺着一个无助地嘤嘤哭着的极小的孩子。
库梅尔尼斯见到孩子感到惊讶,她中断了祈祷,把孩子抱在手上,搂在怀中。魔鬼用他的粗嗓门儿纵声大笑,得意扬扬地说:“我终于控制你啦!”而她回答道:“不,这是我控制了你。”而且紧紧地将他贴在胸口。魔鬼想挣脱出来,但办不到,于是又决定改变形象。可是从圣女胸膛迸发出的力量是如此强大,竟把魔鬼憋得吐不过气来,直到完全失去魔力。魔鬼明白,他与之较量的这个人跟他一样强大,可能由于跟主相结合,此人甚至在力量上比他还更胜一筹。他不肯放弃自己的图谋,只能改变行动的方式。
“你本来可以去爱和被人所爱。”他说。
“我本来可以。”她回答。
“你本来可以怀上孩子,觉察到他在你体内的动静,而后让他来到世界上。”他说。
“交给世界。”她说。
“你本来可以给他洗澡,喂养他,给他换尿布,抚爱他,看着他一天天长大,长得像你,在灵魂上跟你一样。你本来可以把他,还有别的孩子奉献给自己的上帝,而他会是多么欣喜。”
“我本来可以。”
“你瞧瞧我。”那时魔鬼说道。
她更加用力地将他紧贴在自己的胸口,慈爱地抚摸他光滑的皮肤。然后库梅尔尼斯掏出乳房,让魔鬼去吸吮。魔鬼拼命挣扎,消失得无影无踪,跟出现时一样匪夷所思。
 
之十九  第二天祈祷休息的时候,他变成主教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对她发表了一次讲演,就像主教们通常发表的演说一样。他对她说:
“你想向他们表明什么?你是想说上帝一字不差地实现了你的请求,把你变成了怪物?你对他理应有点认识。他创造的奇迹可不是这些。
“已发生的事情他们不会理解。他们会带着羞愧把你忘怀。他们会诅咒你,讥笑你。这奇迹使他们充满了恐惧。他们不会相信,这奇迹是来自他。奇迹应该是美好的、崇高的。环绕奇迹的应是芬芳的香气,照耀它的应是天国的光辉,作为奇迹的背景应奏响天使的音乐。而你成了什么人?一个长胡须的女人。而今你更适于当个市场上的丑角演员。
“你固执地待在这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用别人的面孔取代自己如花似玉的容颜是愚蠢至极的。你不是他。他跟你开了个玩笑,如今对你已毫无兴趣。他已把你忘于脑后,创造世界去了。你以为,你在他的思想上占有足够的地位?他留下你面对愚昧的人群,这些人既会要求将你神圣化,也会要求将你放在柴堆上烧死。
“任何人都不会记得你。你待在这里是徒劳的,你痛苦也是徒劳的。你想教会上帝爱?你想以你这个卑微的人物让他晕头转向?”
库梅尔尼斯听了这番话在主教面前画了个十字,说道:
“你的全部力量来自怀疑。但愿你什么时候领略过信赖的恩惠。”
听了此话魔鬼消失了。
 
之二十  第三天库梅尔尼斯的囚室出现了一个圣十字架,十字架上是救世主的身体,但没有面孔。见此情景,库梅尔尼斯心中充溢着一种忧悒和可怕的负罪感,以为他是由于她的缘故才使自己丧失了面孔。然而库梅尔尼斯的灵魂是警觉的,深知凡是罪过出现的地方,他都不在那里。她认出,这是魔鬼第三次来诱惑她。于是画了三遍十字。魔鬼明白自己已给辨认出来了,打了个寒噤。
“你想要我怎么办?”惊恐万状的魔鬼问道,因为长久以来就没有一个人像这个女人这样似人非人。
她回答他说:“你要向我忏悔。向我承认自己的罪恶。”
魔鬼绝望地吼叫起来:“怎么?我得向活人忏悔?”
但他知道,对于他而言已没有别的出路,因此他开始诉说,起先是恼怒地,而后就变得越来越谦卑。他向她忏悔了三天三夜,最后请求通过她求得整个人类对他所犯的一切罪愆给予宽恕。
库梅尔尼斯对他说:“你难道不也是上帝的孩子,跟我一样,跟所有的人一样?”
听了魔鬼的回答,她了解了上帝的玄义,并把只剩下一口气的魔鬼从自己的紧抱中放走。

库梅尔尼斯遭受折磨和殉难

之二十一  男爵由于内心的纷乱开始喝得更多,而当他清醒的时候,在封砌死的房间门口发现了鲜花和点燃的蜡烛。同时也发现一群虔心祈祷的妇女。她们害怕他的愤怒,见了他就立刻四散逃跑。这使他更加火冒三丈。
他扯起嗓门儿吼叫道:“你是谁,敢公然违抗我的意旨?”
她回答说:“我心中是上帝。”
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疯狂控制了男爵。无论是作为新生儿拼命往世界上挤的时候,还是把异教徒的大军斩尽杀绝的时候,他都不曾体验过这样的疯狂。这是一种暴怒,它只能从上帝或魔鬼身上找到自己的根源。他一脚踹倒新砌的墙,面对那个敢于从他的强权意志下溜走的生灵。因愤怒而丧失理性的男爵扑向了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匕首捅她。但他觉得这样做还不解气,于是举起她的身体,摆成十字,用长钉钉在天花板的方木上,一边钉一边还在叫嚷:“既然你心中有上帝,就让你也像上帝一样死去!”
甚至在她死后也不让她安宁,在将她埋入坟墓之前,他命人剪掉了她脸上的胡须,但胡须却又神奇地长出来了。
他在自己罪恶的残生中,多次将圣女肖像上的这把胡须抹去。可接着又有人把胡须画上了,这就像世界分成了两半:一些人创造,另一些人破坏。对圣女的缅怀持续不断,她在人们心中激起了许多希望,圣女的事迹传遍了国土大地,传到了外国。各地人民给她起了许多名字,因为每个地方都会产生不同的名号。

结 尾

之二十二  我在这里所讲的一切,都来自圣灵的感应,来自有关库梅尔尼斯的文献,也来自克洛斯泰尔本笃会修道院的各种藏书,还有我所听过的有关她的各种传说。
恭请你,无论你是什么人,在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请想想有罪的帕斯哈利斯——一名修士,假若主给了他选择的权利,他会百倍乐意选择库梅尔尼斯的肉身,连同它全部的苦难和经历,而不是所有王国的各种尊荣。
请你们向未来的各代人讲述这个故事,让他们都知道,任何恶都不能奴役人的灵魂,知道跟基督同心同德的人都可能会死,但任何力量永远也征服不了他们,战胜不了他们。

做假发的女人

去年玛尔塔给我看了她的一只小木箱。那是做假发女人的专用箱子,她把它放在房间的窗户下边。箱子中央塞了一些旧报纸,报纸里卷的是做假发必不可少的一些专门用具。箱子里也有做好了的假发,套在木头脑袋上并用玻璃纸包了起来,不让哪怕是一点点尘土落到它上面。箱子里还留有一缕缕头发,那些头发尚未加工,尚未梳理,那是准备用来做假发的原材料。
她展开卷着的报纸,拿出一缕头发,说道:“你摸摸看,它们是多么柔软,鲜活。头发甚至剪了下来也还活着。诚然,它们不再长长,却一直活着,一直在呼吸。它们跟人一样,人的身子可能会不再长高,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已死亡。”
而我却不敢把这些头发拿到手里。我想,我这是感到厌恶。
“这些头发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我问。她说,她曾有个相识的理发师,此人如今已经去世了,他活着的时候,经常把一些已厌烦人鱼公主发型的姑娘的最漂亮的长发辫留下来。他为玛尔塔把剪下的发辫从地板上捡起来,用纸包好,存放在理发台子的抽屉里,以便日后作为礼品送给她。有时他甚至为玛尔塔收集买假发的订单,买主常是些由于疾病或衰老而掉了头发的妇女,也有些男士。他们经常遇到的麻烦是秃头,尽管痛苦不算很大。玛尔塔说,头发,尤其是它长长的时候,会收集人的思想,会以一种不确定的分子形式将思想积蓄起来。因此谁想忘掉什么,想从头开始,这个人就必须把头发剪掉,并把它埋进地里。
“假发总是由某些人的头发做的,那些戴假发的人又会怎么想呢?”我问。
“戴假发需要勇气,”玛尔塔说,“头发来自某个人,就得接受那个人的思想。戴假发的人必须做好接受某个人的思想的准备,而他本人必须强大,有抗拒力。不能一天到晚戴着假发,这是必须注意的。”
玛尔塔曾经做过许多假发,平均一年做五六个,几乎总是根据具体的订单做的。她为订购者选配适合他们的发质和颜色的头发,因为那时尚未发明染发技术。她将一绺绺头发按同一方向摆好,然后浸入肥皂水中,进行脱脂并清洗干净。洗净的头发干燥后,她将一绺头发卷在手指上,放到梳发设备上梳理。梳理时单根头发就会掉下去,留在她手上的就是一缕缕洁净的、闪光发亮的、如同新割的青草一样整齐的头发。然后她用夹发板——即两片带梳子的薄板——将几缕头发夹住。玛尔塔从夹发板拨弄出一小绺头发,就像有时垂到眼睛上,让人不得不不耐烦地撩上去的那么几根。她将这样一小绺头发用线编织在一起。她给我看了,这些头发打着特殊的结穿挂在线上,状如流苏。长头发必须折成两段甚至三段,打结串在一起。玛尔塔将这些没有额头的额发在房间里铺开,使头发不致弄皱、压断。从这一刻起才开始做假发。晚上,她将那些串着打了结的头发的线织成一个有间隔的网。玛尔塔用钩针做这件事,完全就像钩毛线帽子一样。她那指甲苍白的瘦削的手指准确地将带有头发的线穿过网眼。她先钩一个小圆圈,这个小圆圈将来正好位于人的头顶部,然后不断增加网眼,越钩越大,从她的手指下逐渐出现一个半球形、可包住脑袋瓜的形状。根据具体订单做假发,必须清楚订购者脑袋的大小和形状。因此玛尔塔弄了个练习本,里面记录了她量出的尺寸。她把练习本给我看。“R.F.-52,54,14”,带有一幅用铅笔画的拙劣的素描,表现的是颗高额头的脑袋。有好几个地方因泼上了牛奶或洒上了泪水而弄湿过,变得模糊不清。还有:“C.B.-56,53,18”和一幅假发草图,中间分缝,波浪形轻微卷曲的头发,这些头发将会垂到戴假发者的双肩。或者是补发,即不完全的假发,只盖住脑袋的前部,向后梳跟戴假发者剩余的真头发结合在一起。或者是黏发,即秃头上黏一块有头发的薄饼,黏在头皮上,这是那些梳“借发”式发型的男子所想望的。这类人物见了刮风就胆战心惊,一阵风起,宛如在嘲笑他们的苦心钻营,竟能将那闪亮的秃头上巧妙安排的发丝弄得乱七八糟。
玛尔塔还有几个木头脑袋,由于不断往上面套发网,给磨得油光烁亮。其中一个小的,仿佛是为儿童制作的,另一个大得使我难以置信,她是仿照某个人的脑袋特制的。做这样大的假发,一个品种的头发往往远不够用,必须加上选配的头发,将来自许多个脑袋上的头发混合在一起。这就要求必须考虑头发的发质、粗细和颜色来进行精确的选配,这样做出的假发看起来才自然。
玛尔塔说,有个时期妇女都喜欢梳分头,这可使头发中显示出一种与鼻子线条平行的笔直、健康、有活力的神韵。要在假发上做出分缝,须将单根头发穿过它极细微的小孔,在下面将这些头发结成个精细的网。这种锁针的编织法是最费时费事的,因而玛尔塔将所有的分缝都视为讲究精致的顶峰。有一次有个熟人来拜访我们,此人梳着分缝的光滑发式,我见到玛尔塔带着不安的神情望着她的脑袋。玛尔塔也不喜欢染过色的头发,尤其是染成浅黄色的头发。她说,染过色的头发不再是思想的储藏库。颜料会破坏头发,或者使头发失真。染过的头发已不能行使自己的功能——储存的功能。这样的头发,是空虚的、矫揉造作的。最好是把它剪掉,立地弃之如敝屣。它们没有生命,没有记忆,也没有用处。
玛尔塔没来得及给我讲所有的一切。后来她把时间用在排走从山上流下来的水,她把水引到屋外的小溪,让它流走,以免冲刷房屋的地基。她得赶在夜里发大水之前加固池塘的堤岸,否则水就会将它彻底冲毁。做完这些工作她得晾晒打湿了的皮鞋和裤子。只有一次玛尔塔允许我试她的假发——一顶深色的、卷曲的假发。我照了照镜子,看上去似乎变得年轻一些,也更引人注目一些,但显得陌生。
“你看起来不像你。”她说。
我一时突发奇想,要请玛尔塔给我做顶与众不同的假发。让玛尔塔仔细瞧瞧我的面庞,将它刻印在自己作为假发制作师的记忆中。让她量好我的脑袋的尺寸,将其永远保留在她自己的练习本里,添加到其中描绘其他脑袋的特征、尺寸的行列,而后专门为我选择头发、颜色和制作方法。让我也有自己的假发,让它将我隐藏起来,给我来个改头换面,在我发现自己有另一副面孔之前,赋予我一张新的面孔。但我最终没有对她讲出这个请求。玛尔塔将我试过的假发装进一个小袋子,袋子里装满了核桃树叶,那是用来给假发防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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