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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夜幕降临

  夜风轻拂过山岗。哈德良与塞隆孤零零地站在村庄旧址上方的庄园废墟间。无数希望曾在此萌芽,如今却深埋在灰烬与瓦砾之下。

  西伦感受着拂过皮肤的微风,想起了家人遇害那晚感受到的不祥之风。那个特拉丝奔向他怀里的夜晚。他仍能看见她从石丘斜坡冲下来的样子,奔向自己臂弯的庇护。他曾以为那是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他诅咒过前来投奔的女儿。他将家人的死归咎于她。把自己无力承担的悲痛与绝望全都压在这个小女孩肩上。她是总爱黏着他的小跟班,无论走到哪儿都如影随形,每次被他像往常那样驱赶时,总会隔着距离悄悄尾随,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只有特拉丝会对他做的鬼脸发笑,会因他受伤而哭泣;会在他高烧卧床时守在床边。他从未对女儿说过半句好话。记忆中不曾给过她任何抚慰或赞许。一次都没表达过以她为荣。多数时候甚至对她视若无睹。但此刻他甘愿献出生命,只求能再看一次小女孩奔向自己的身影,哪怕就一次。

  西伦与哈德良并肩而立。他将断刃藏在衣袍之下,随时准备抽出来安抚那头怪物。哈德良握着矮人打造的赝品剑,同样将其隐蔽起来,解释说若吉拉布莱恩提前知晓目标所在,可能就不会接受交易。马格努斯和托比斯隐匿在山坡下的狩猎掩体后,那掩体由船舶残骸搭建而成;与此同时,托马斯正在山脚尽力为希尔弗雷德和莫文调整出最舒适的休憩姿势。

  月亮已经升起,高悬于树梢之上,但那头野兽仍未现身。哈德里安在山顶周围点燃的火把圈正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几支仍在燃烧,不过这似乎无关紧要,因为月光皎洁,加上树叶形成的天篷已经消失,他们的视线足够清晰,甚至能看清书上的文字。

  "也许它不会来了,"托马斯一边爬上山坡一边对他们说,"也许不是今晚,或者也许只是我听错了。我对古语从来就不太在行。"

  "莫文怎么样了?"哈德里安问道。

  "血已经止住了。他现在睡得很安稳。我给他盖了条毯子,还用件备用衬衫给他做了个枕头。他和士兵希尔弗雷德应该——"

  塔楼突然传来一声嚎叫,引得他们纷纷转头。令塞隆震惊的是,他看到塔顶迸发出一团耀眼的白色光芒。那光芒转瞬即逝,就像它突然出现时那样迅速消失了。

  "以马里博尔之名,那到底是什么?"塞隆问道。

  哈德里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要我猜的话,我会说罗伊斯与此有关。"

  吉拉布里温又发出一声嚎叫,这次更加响亮。

  "不管那是什么,"哈德里安对他说,"我想它正朝我们这边来。"

  在他们身后,他们能隐约听到托马斯在祈祷。

  "替丝蕾斯也说几句好话,托马斯,"塞隆对他说。

  "我正在为我们所有人祈祷,"牧师回答道。

  "哈德良,"塞隆说,"如果这次我活不下来而你还活着,替我照看着我的特蕾丝行吗?要是她也死了,就把我们葬在我的农场里。"

  "要是我死了而你活着,"哈德良说,"一定得把我腰带上的这把匕首在矮人偷走前还给罗伊斯。"

  "就这些?"农夫问道,"你想让我们把你埋在哪里?"

  "我不想被埋葬,"他说,"如果我死了,我希望把我的尸体顺流而下,漂过瀑布。谁知道呢,说不定能一路漂到大海。"

  "祝你好运,"塞隆对他说。夜晚的声音沉寂下来,只剩下风的呼吸。

  这一次,没有了森林的阻挡,塞隆能看到它来了——它宽大的黑色翅膀展开,像一只翱翔鸟儿的影子,细长的身体弯曲着,飞行时尾巴甩动着。它靠近时没有俯冲,没有喷火也没有降落,而是无声地盘旋着,划出一道宽阔的椭圆形轨迹。

  当它盘旋时,他们看见它并非独自前来。它的爪子里抓着一个女人。起初塞隆认不出是谁,她似乎穿着剪裁精致的袍子,却有着特蕾丝那种沙色的头发。当它第二圈盘旋时,他知道那是他的女儿。一阵如释重负又更加焦虑的情绪攫住了他。其他人怎样了?

  盘旋数圈后,这头野兽像风筝般缓缓下降,轻轻触地。它直接降落在他们面前不到五十英尺处——就在那座已经坍塌的庄园宅邸的遗址上。

  色雷斯还活着。

  一只覆满鳞片的巨型兽爪将她团团围住,四根足有一英尺长的黑色利爪如同牢笼般笼罩着她。

  "爸爸!"她泪流满面地哭喊着。

  泰隆见状立即向前冲去。吉拉布里温的兽爪瞬间收紧,女孩发出痛苦的尖叫。哈德良一把拽住泰隆将他拖回。

  "别动!"他厉声喝道,"靠太近它会杀了她。"

  这头巨兽用爬行动物般的硕大眼睛瞪视着他们。接着吉拉布里温开口说话了。

  泰隆和哈德良一个字都听不懂。

  "托玛斯,"哈德良扭头喊道,"它在说什么?"

  "我对古语不是很..."托玛斯刚要解释。

  "谁管你在神学院的语法成绩,快翻译!"

  "它说选择带走女性是因为这样最能迫使你们合作。"

  怪物再次开口,这次托玛斯没等哈德良催促就主动翻译。

  "它问:'被盗的圣剑在何处?'"

  哈德良盯着托玛斯:"问它'另一个女孩在哪'"

  托玛斯转述后,巨兽立即回应。

  "它说另一个逃走了。"

  "再问'我怎么知道说出圣剑下落你就会放过所有人?'"

  托玛斯传话后,巨兽再度应答。

  "它说愿意展现诚意,毕竟优势在它手中,也理解你们的顾虑。"

  兽爪松开的瞬间,色雷斯冲向父亲。看着小女儿翻越山丘奔向自己怀抱,泰隆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紧紧搂住女儿,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塞隆,"哈德良说道,"带她离开这里。如果可能的话,你们两个都回到井边去。"塞隆和他女儿没有争辩,当塞隆和斯雷斯开始向山下飞奔时,吉拉伯林巨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随后它再次开口。

  "'现在,那把剑在哪里?'"托马斯翻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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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德良仰望着这个高耸的巨兽,感受着汗水从脸上滴落,他从袖中抽出那把假剑并举了起来。吉拉伯林的眼睛眯了起来。

  "'把它带给我。'"托马斯翻译着它的话。

  就是现在。哈德良感受着手中的金属。"求求你一定要奏效,"他低声自语,然后将剑抛了出去。剑落在巨兽面前的灰烬中。吉拉伯林低头看着它,哈德良屏住了呼吸。巨兽漫不经心地将脚踩在剑上,用长长的爪子将其抓起。然后它看向哈德良并开口说话。

  "交易完成了,"托马斯说。"但是..."

  "但是?"哈德良紧张地重复道。"但是什么?"

  托马斯的声音变得微弱。"但它说,'我不能让那些看到过我名字一半的人继续活着。'"

  "哦,你这个混蛋,"哈德良咒骂着,从背后抽出他的巨剑。"快跑,托马斯!"

  吉拉布拉温巨龙振翅而起,巨大的翼膜扇动间掀起灰烬风暴,在空中形成漩涡烟云。它如毒蛇般猛然探首前袭。哈德良侧身翻滚避开,回旋转身挥剑斩向这头巨兽。然而剑尖非但未能刺入,反而像击中岩石般滑开,哈德良的心随之沉入谷底。突如其来的反震令他虎口发麻,长剑脱手坠落。

  吉拉布拉温攻势不减,骨尾如鞭凌空抽来,尾端骨刃破空发出嗡嗡锐响,贴着地面两尺横扫而过。哈德良纵身跃起闪避,龙尾擦过山丘侧面,深深扎入一根焦黑原木。只见龙尾轻巧一挑,数百磅重的巨木便飞入夜色。哈德良探手入怀抽出阿尔维斯通匕首,如角斗场中的刀客般屈膝蹲踞,足尖点地蓄势待发,静候下一轮攻击。

  龙尾再度袭来,这次如蝎尾毒刺般直取要害。哈德良翻滚闪避,修长的尾尖深深没入焦土。

  他趁势向前冲刺。

  吉拉布拉温利齿森然咬向哈德良。这正在他预料之中,千钧一发之际侧身跃开。龙牙擦身而过划破束腰外衣,在肩头撕开血口——这代价值得。此刻他距龙首近在咫尺。哈德良倾注全力,将罗伊斯那柄小小匕首刺入怪物灯笼般的巨目。

  吉拉布林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可怕嘶吼,哈德里安几乎被这声音震聋。它后仰着抬起前身,重重跺着脚爪。那柄小刀只划开了一道浅伤。它摇晃着脑袋,那神态与其说是因疼痛不如说是难以置信,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怒视着哈德里安。随后它吐出的话语浸透了毒液,连托玛斯都不需要翻译。

  这头怪物展开双翼腾空而起。哈德里安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咒骂自己的愚蠢竟让这畜生把自己引到离深坑这么远的地方。现在他无论如何都来不及赶回去了。

  吉拉布林龙尖啸着弓起脊背。

  只听"啪"的一声爆响!一团绳网如同球体般射向空中。网边系着的重物比中心飞得更快,整张网如同巨型风向袋般展开,将正要振翅升空的怪物兜头罩住。

  翅膀被绳网缠住的吉拉布林龙坠落在山巅,轰然砸地的冲击力掀翻了庄园楼梯的栏杆碎片,那些碎片在烟尘中翻滚着化为齑粉。

  "成功了!"托比斯在山坡另一头喊道,语气中的震惊不亚于胜利的喜悦。

  哈德里安看到机会来了,转身就朝怪物冲去。这时他注意到塞隆也跟了上来。

  "我让你带着思蕾丝逃跑的,"哈德里安吼道。

  "你看上去需要帮手,"塞隆大声回应,"我让思蕾丝往水井那边去了。"

  "你以为她会听你的话?就像你从来不听我的一样?"

  哈德良冲到横卧在地疯狂挣扎的吉拉布瑞温身旁,朝它的头部猛扑过去。他找到那只睁开的眼睛发起攻击,不断捅刺。随着一声可怕的尖啸,这头野兽用后腿向后猛蹬,撕开了网子,再次翻身站起。

  全神贯注于弄瞎野兽的哈德良踩在了网子上。当怪物起身时,哈德良双脚顿时悬空。他仰面重重摔倒,肺里的空气被撞得挤了出来。

  失明的野兽开始胡乱甩动尾巴,贴着地面横扫。试图站起的哈德良被尾巴的钝力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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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德良像破布娃娃般翻滚弹跳,在灰烬上滑行,最后停在一块泥地上动弹不得。完全挣脱网子的野兽嗅探着空气,开始向那个给它带来痛苦的家伙移动。

  "不!"塞隆大喊着冲上前去。他奔向哈德良,想在盲兽到达前把他拖离险境,可野兽速度太快,与塞隆同时抵达哈德良身边。

  塞隆捡起一块石头,抽出随身携带的断刃。他瞄准怪物暴露的侧腹,用石头当锤子,将金属像钉子般深深钉了进去。

  这阻止了吉拉伯林杀害哈德里安,但怪兽并未像上次被哈德里安刺伤时那样嚎叫。相反,它转身发出狞笑。塞隆再次用石头猛击刀刃,迫使金属深入,但怪兽仍未发出痛呼。它对他说话,可塞隆听不懂那些言语。随后,吉拉伯林毫不费力地判断出农夫的位置,用利爪朝他挥去。

  塞隆不具备哈德里安那样的速度和敏捷。尽管以他的年纪来说足够强壮,但衰老的身躯终究没能及时躲开这记攻击,怪兽的四根巨型趾甲如同四把利剑刺入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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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崔丝尖叫着冲向他。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坡,哭喊着奔来。

  托比斯和矮人从掩体处向吉拉伯林发射石块,成功击中它的尾巴。怪兽旋转身躯,暴怒地朝他们方向冲去。

  崔丝跪倒在地,爬到塞隆身边,发现父亲残缺不全地躺在山坡上。他的左臂向后扭曲,脚掌朝向异常的角度。胸膛浸透暗红鲜血,随着身体抽搐而呼吸断续。

  "崔丝。"他虚弱地挤出这个词。

  "爸爸。"她哭喊着将他搂入臂弯。

  "崔丝,"他用仅存的手紧握她,拉近身边,"我真..."他痛得紧闭双眼,"真...为...为你骄傲。"

  "天啊,爸爸。不要。不要啊!"她摇着头恸哭。

  她紧紧抱住他,用尽全力地搂紧,试图通过双臂的力量将他留在身边。她不愿放手。她不能放手;他是她仅剩的一切。她抽泣着、哀嚎着,抓着他的衬衫,亲吻他的脸颊和额头,就在她抱着他的时候,她感觉到父亲在夜色中离去了。

  塞隆·伍德死在了焦土上,躺在一片血泊与尘土之中。随着他的逝去,崔茜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她在这世上最后的立足点——也随他一同消逝了。

  这是夜的黑暗,是知觉的黑暗,也是灵魂的黑暗。崔茜感到自己在这三重黑暗中沉沦。她的父亲死了。她的光明、她的希望、她最后的梦想,都随着他最后一口气消散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是它还没有从她身边夺走的。

  它杀害了她的母亲。

  它杀害了她的哥哥、嫂嫂和侄子。

  它杀害了丹尼尔·霍尔和杰西·卡斯维尔。

  它烧毁了她的村庄。

  它杀害了她的父亲。

  崔茜抬起头,目光越过山丘看向它。

  所有被袭击过的人无一幸存。从来没有任何生还者。

  她站起来,开始缓慢地向前走去。她把手伸进长袍,抽出一直藏在里面的剑。

  那野兽找到了投石机并将其摧毁。它转过身,开始盲目地嗅着寻找下山的路。它没有注意到那个年轻女孩。

  它制造的厚厚灰烬掩盖了她的脚步声。

  "不,崔茜!"托马斯对她大喊。"快跑!"

  吉拉伯林龙停下脚步,在呼喊声中抽动鼻子,它感知到危险却无法确定来源。它试图朝声音方向望去。

  "不,特蕾丝——别去!"

  特蕾丝无视了牧师的劝阻。她已超越听觉,超越视觉,超越思考。她不在山丘上,也不在达尔格伦,而是身处一条隧道,一条注定通往唯一终点的狭窄隧道...那就是它。

  它杀戮人类。这就是它的本性。

  巨兽嗅探着空气。她能感觉到它在寻找她;它在搜寻受害者因它而产生的恐惧气息。

  她没有恐惧。它也摧毁了这一点。

  现在她无影无形。

  没有迟疑,没有恐惧,没有疑问,也不带悔意,特蕾丝静静走向高耸的怪物。她双手紧握精灵长剑举过头顶,纤弱身躯全力刺出,将断裂的剑刃送入吉拉伯林龙体内。其实她不必如此用力;剑刃轻易就没入了。

  巨兽发出濒死的恐惧与困惑的尖啸。

  它转身退缩,但为时已晚。剑身直没至柄。构成吉拉伯林龙的本质与束缚它的力量轰然崩解。随着禁锢之力的断裂,世界在剧烈爆发中回收了这股能量。力量爆发将特蕾丝和托马斯拉倒在地,冲击波继续向山下扩散,四面八方辐射开来,越过焦土直达森林,惊起夜鸟成群。

  托马斯头晕目眩地踉跄起身,走向空地中央那个纤细的身影——特蕾丝·伍德。那里曾是巨大吉拉巴瑞温栖息的洼地。他怀着敬畏向前走去,在女孩面前屈膝跪倒。

  "女皇陛下,"他只说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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