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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茜奈特,如琢如磨

这他妈就是鬼扯,茜奈特心里这样想着,脸上还是用微笑遮掩。

她不会让反感显现在面目中。坐在椅子里的身-躯也纹丝不动。她的双手(有四根手指戴了戒指,分别是光玉髓、乳色蛋白石、黄金和缟玛瑙质地)自然地搭在膝盖上。从长石太太的角度看,两手都隐藏在桌沿后面。就算她攥紧双拳,长石太太也不会看见。但她没有。

“珊瑚礁还是很难应付的,你要知道。”长石太太自己的两只手捧着大木杯,里面是安全茶,笑容绽放在杯沿上。她完全清楚,茜奈特的笑容后面隐藏的是何种情绪。“它们不像普通的岩石。珊瑚礁内部多孔,质地柔软易变形。在不引发海啸的情况下击碎它们,需要很精细的控制力,这境界并不容易达到。”

茜因在睡梦里都可以做到。两戒使者都能完成。就连料石生都可以——不过她承认,这会带来相当巨大的破坏。茜因伸手拿过自己那杯安全茶,用手指缓缓转动圆润的木杯,以免它晃动,然后小嘬一口。“元老,我很感激您为我指定了一位导师。”

“不,你并不感激。”长石太太也微笑着,嘬一口她的安全茶,戴戒指的小拇指翘在空中。这就好像她俩在暗中较劲,比拼虚伪的礼节,看谁在吃屎的同时笑容更甜美。“没有人会因此看低你,如果这也算安慰。”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真实情况如何。这并不会抹去那份侮辱,但的确让茜因感到一丝安慰。至少,她的新导师是一位十戒高手。那个,也算是份安慰,他们居然把自己看那么高。她只能尽最大努力,在这番尴尬里面给自己挽回些颜面。

“他最近刚完成一次南中纬地区的巡行。”长石太太轻声说。这次谈话的主题本来毫无温情之处,但茜因感谢老女-人做出的努力。“通常来说,我们给他更多时间休息,然后才会再派他上路,但那位方镇长官坚持让我们尽快行动,解决埃利亚城港口的堵塞-问题。实际工作将由你完成;他只是到现场进行督导。到达该处需要一个月的旅程,假如你们不抄很多近路,并保持行程轻松——你们实际上也不必着急,考虑到珊瑚礁并不算什么突发问题。”

说到这个,长石太太有很小一会儿显出了真实的烦躁。埃利亚方镇的行政长官,或者也可能是埃利亚城的领导者,一定是相当让人厌烦。自从长石太太被指定为她的主管元老以来,茜因从未见过这位较年长的女-人显出任何负面情绪,除了略显虚弱的微笑。她们俩都懂得规矩:支点学院的原基人(或者说帝国原基人,黑衫客,不管人们叫他们什么,你很可能都不愿去杀死的那种人)必须始终保持礼貌和专业态度。学院原基人必须在所有公共场合给人自信而且专业的印象。学院原基人必须抑-制愤怒,因为这种情绪会让哑炮们紧张。不过,长石太太也从来不会使用哑炮这样的俗语——但这正是长石太太能充任元老,可以督导其他人的原因,而茜奈特只能独自磨砺自己的锋芒。如果她想得到长石太太的工作,就必须展现出更多职业素养。除此之外,她还必须做到另外几件事。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他?”茜奈特问。她喝了一小口安全茶,让这个问题显得随意一点儿。只是老友之间的闲谈。

“任何你喜欢的时间都可以。”长石太太耸耸肩,“他住在元老区。我们的确给他发过一份简报,并要求他出席这次会见的……”她又一次显出被冒犯的样子。这整件事一定让她很为难,绝对很难。“……但他的确有可能只是没收到通知,因为如我所说,他还在上次巡游后的休整期间。独自在莱克斯山区旅行,的确很难。”

“独自一人?”

“五戒及以上高手在支点学院以外旅行时,不再需要有合作人或守护者同行。”长石太太缓缓饮用她的安全茶,无视茜奈特的惊诧。“到那个阶段,我们被认为已经足够稳定,对原基力有了娴熟的掌控,可以得到有限的自主权。”

五戒。她现在有四枚。说什么原基力水平,都是胡扯淡;但如果守护者对原基人遵守规则的意愿有所怀疑,那人连第一枚戒指都得不到,更不要说第五枚。但是……“这么说来,整个任务就只有他跟我。”

“是的。我们发现,在这类问题上,这样的安排最为有效。”

当然啦。

长石太太继续说:“你会在显赫雕楼里找到他。”那组建筑是支点学院大部分元老和高手们的住所。“主楼,最高一层。最高级的原基人并没有专用居住区,因为人数太少——他是目前唯一的十戒高手,但我们至少可以让他在顶层有些额外空间。”

“谢谢你。”茜因说,又一次转动她的杯子,“这次会面结束后,我就会去找他。”

长石太太停顿了好久,相比平时,她的面容更加貌似和蔼,也更让人捉摸不透,而这引起了茜奈特的警觉。然后长石太太说:“作为十戒高手,他有权拒绝任何任务,只要不是在特别紧急的状况下。你应该事先知道这一点。”

等等。茜因的手指不再转动杯子,视线上挑,跟年长的女-人相对。长石所说,真的是字面意思吗?不可能。茜因两眼收紧,不再试图掩饰她的猜疑。即便如此。长石太太还是给了她一条脱身之策。为什么?

长石太太浅笑:“我已经生过六个孩子。”

啊。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茜因又嘬了一口茶,努力不显出苦相,尽管杯底的东西带着一股石灰样的苦涩。安全茶很有营养,但并非人人爱喝。它由某种植物的萃取液酿造而成,遇到任何污染物都会变色,甚至包括唾液。它被献给客人,还用在特定的会谈场合,因为——是啦,它安全。是个礼貌的姿态,等于在说:我不是要给你下毒哦。至少现在不。

这之后,茜因离开了长石太太,然后走出主楼,这是管理层办公的地方。主楼坐落在一簇较小的建筑中间,位于宽大又曲折,一半像荒郊的戒者花园旁边。花园宽处有好多公顷,呈宽大的带状围绕支点学院,长达数英里。支点学院就是这么巨大,是一座城中之城,自身又被尤迈尼斯巨城环绕,就像……算啦。茜奈特本来可能会继续想着,像孩子在女-人肚子里,但这个比喻放在今天,会显得特别怪异。

她一路上向认出来的年轻人点头致意。他们中有些人或站或坐,只是三五成群地闲聊,另外也有人在花草间漫步,或读书,或调情,或睡觉。已获得戒指的学院成员生活轻松,只有到院外执行任务时例外,但这种事不常有,时间也短暂。有一些料石生大步走过曲折的卵石路,所有人排成整齐的队列,由年轻的执戒人带领——这些人是志愿充当教导员的,但料石生还没有在公园休憩的权利;这种特权,只给那些已经通过第一次授戒测试,并且得到守护者认可的学院成员。

就好像一想到守护者,就把他们召唤出来了一样,茜因发现几个暗红色制服的身影,聚在一起,站在花园里常见的池塘水边。水塘另一端还有另外一名守护者,站在玫瑰花环绕的小园里,看似在礼貌地倾听一名年轻学员清唱,附近有少数几位坐着的听众。也许那位守护者就是在礼貌地倾听;有时候他们会做这种事。他们有时也需要休息的。但茜因注意到,这名守护者的眼睛特别留意其中一名听众:一位清瘦、白晳的年轻人,他像是没有特别注意歌者。相反,他在看自己的双手,两手互握,放在膝头。他有两根手指上缠着绷带,让它们被绑在一起,直挺着。

茜因继续前行。

她先是在弯盾区停留了一下,这是数百名初级原基人的居所群落之一。她的室友们不在,所以也不会看到她从箱子里取用若干必要物品,她对此痛切感激。很快,这些人就会从流言系统中了解到她新接受的任务。取完东西,她再次出发,最终到达显赫雕楼。这座塔是支点学院较为古旧的建筑之一,外形低矮宽阔,用厚重的白色大理石砌成,其冷硬的建筑线条,跟尤迈尼斯典型的狂野曼妙风格大相径庭。巨大的双层门后,是宽阔又典雅的门厅,墙壁和地面上有桑泽历史上著名时刻的画面。她保持不紧不慢的步调,看见元老就点头致意,不论是否认得——毕竟,她的确很想要长石太太的工作。她在宽阔的楼梯间缓行,时不时停下来,欣赏窄窗投下的、富有艺术气息的光影。其实她也说不出那些图案特别在哪里,但每个人都说这些东西艺术水准很高,所以她需要别人看到自己在欣赏它们。

在最顶层,覆盖整个走廊的长毛绒地毯上洒了一层鲱骨状的阳光,她停下来喘息,并欣赏自己真心喜欢的一样东西:寂静。孤独。这儿的走廊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低级新手们执行打扫或跑蹆任务。她早就听过传言,现在终于能亲眼确定:十戒高手的确可以独占一层楼。

那么,这个就是出类拔萃的真正回报了:私密空间。还有自由选择。茜因闭上眼睛,渴望得能感觉到心痛,然后她沿着走廊向前,到了唯一有脚垫的那道门前。

不过,到了那个瞬间,她犹豫了。她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只知道他赢得了他们这类人里的最高级别,也就是说,只要不过分张扬,就算他做出些尴尬事来,也不会有人真心想管。而且他还是个此生大部分时间任人摆布的家伙,只是最近才有了自主权,能够高人一等。如果他有些怪癖,或者虐待了什么人,不会有人来责骂他。尤其是,当他的受害者只是另一个原基人。

想这些都没用。她本人并没有选择。茜奈特叹口气,敲门。

因为在她的预期里,此行需要面对的只是一次考验,而不是某个活生生的人,所以她实际上还真有些吃惊,当听到房间里有人没好气地斥问。“什么事?”

她还在想着该怎样回答,就听到脚步声踏响在石板上(很急促,这么单调的声音居然也能传递出厌烦情绪),然后房门被一把扯开。那个站到门口、对她怒目而视的男子,身穿一件皱巴巴的长睡袍,一侧头发被压平,织物上的线条给他的脸颊印上乱糟糟的痕迹。他要比茜因预料的更年轻。也不算很年轻了;年龄几乎有她本人两倍,至少也有四十岁。但她本来以为……算了。见过那么多六戒或者七戒高手,年龄都到了五六十岁,所以她认定十戒高手一定更老迈。而且应该更冷静,更威严,更注重形象。反正总要有点儿高人范儿。但这人,他甚至没戴自己的戒指,不过她还是在有些手指上看出了颜色较浅的痕迹,在他做出各种愤怒手势期间。

“什么事?快说!我以每场两分钟长震的名义要求你!”看到茜因只是愣愣看着他,他改用了另外一种方言,这种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只觉得略微有些沿海地区的味,语调那是绝对的怒气冲天。然后他用一只手抓-搔-头发,茜因险些大笑。他的头发很浓密,自然的小卷毛,这种发型必须好好打理,才能显得时尚帅气,而他这样乱抓,只会让头发更乱而已。

“我早跟长石老婆子说过,”他说,这次回到了流利度完美的桑泽语,只是……他显然没有多少耐心,“也告诉过元老议会那些叽叽呱呱无事生非的老东西,让他们别来烦我。我才刚巡视回来,过去一年里边,连两小时的私人时间都没有,不是要骑马,就是要跟某个陌生人在一起。你要是来给我下达更多命令,我就把你冷冻在原地。”

她很确定这是空言恫吓。也是他不应该用的空言恫吓;支点学院的原基人不会在某些事情上开玩笑。这是不言自明的规则之一……但或许十戒高手已经不必受此约束。“严格来说,不算命令。”她支支吾吾地说,对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那么我就不想听你要说的话。快他妈滚蛋。”然后他试图把门摔在她面前。

她一开始都不敢相信。这算什么——当真吗?这还真是侮辱上边又加一重侮辱。不得不做这么尴尬的事已经很糟糕,中间还要被人如此轻贱?

她抢在门加速关闭之前,伸脚卡住了它的路线,探身靠近说:“我是茜奈特。”

这句话对他毫无意义,她从这男人目前暴怒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吸气,准备大叫。她不知道对方会喊叫些什么,但反正不想听,于是抢在他出声之前厉声说:“我是来×你的,地火烧的破事。这个,值得耽误你的美容觉吗?”

她也有点儿被自己的措辞惊到了,同样还意外于自己的怒火。但剩下的感觉就是得意,因为这番话让对方立刻闭了嘴。

他放她进了门。

接下来可就尴尬了。茜因坐在他套房的小桌旁(一个套房,他有一整套带家具的房子,好几个房间,只给他一个人独享),看他的各种小动作。他现在坐在房间里的一条长沙发上,几乎是勉强搭在座位边缘。她注意到那是远端,就好像他不敢坐得离她太近似的。

“我没料到,这么快就又有这种事。”他说,一面看着自己的双手,两手在身前互握。“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一直跟我说会有这类需求,但那是……我没想到……”他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这对你来讲不是第一次。”茜奈特说。他只是在等到第十枚戒指之后,才有了拒绝的权利。

“不,的确不是,但……”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是一直都明白的。”

“你不明白什么?”

他的表情很痛苦:“最早那几个女-人……我本来以为她们真的对我有兴趣。”

“你——”然后她明白了。拒绝的可能性当然一直都在。就连长石太太,也从来没有直话直说,要求说:你的任务,就是在一年之内跟这个男人生出一个小孩。不承认那份强制性,可能就是为了在某种程度上降低难度。她一直都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要把局面伪装成它不是的样子?但现在她知道了,对他来说,这一切都不是伪装。这让她震惊,因为,好啦。他能有多天真啊?他扫了她一眼,表情变得十分痛苦:“是的,现在我明白了。”

她摇摇头:“我知道了。”这都无关紧要。不是他智力上有任何缺陷。她站起来,解开制服腰带。

他瞪大眼睛看着:“这就要开始?我甚至都不认识你。”

“你不需要认识。”

“我不喜欢你。”

这印象是相互的,但茜因忍住了,没挑明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是一周前月经结束的。现在时间很合适。如果你愿意,可以躺着不动,我自己来处理全过程。”她也没有那么丰富的经验,但这又不是地质构造学。她把制服外套脱掉,然后从衣兜里取出一件东西给他看:一瓶润滑剂,几乎还是满的。他看上去隐约有些害怕。“事实上,你要是不动的话,可能还更好一些。目前的状况已经很尴尬。”

他也站起来,实际上是在退开。脸上那份焦灼还真是——好吧,也不能说滑稽,并没有特别可笑。但茜奈特见到他的反应,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丝宽慰。不,不只是宽慰。在此地,他是弱势的一方,尽管他有十枚戒指。是她不得不怀上自己不想要的孩子,这件事可能让她送命,即便幸存,也将永远改变她的身\_体状况,如果不是永远改变她的生活。但此时此地,至少,她才是那个拥有全部力量的人。这种背景让这件事变得……嗯,还是不正当。但好了点儿,在某种意义上,因为是她掌控局面。

“我们不是必须这样做。”他脱口而出,“我可以拒绝。”他面露难色。“我知道你拒绝不了,但我可以啊。所以——”

“不要拒绝。”她皱起眉头说。

“为什么?为什么不拒绝?”

“你刚刚说了:我必须做这件事。你不必。如果不是你,还是会有其他人。”六个孩子,长石太太生过六个。但长石太太从来都不是个前途特别看好的原基人。茜奈特却是。如果茜因不小心,如果她惹错了人,如果她让自己被打上桀骜不驯的标签,他们就会终结她的职业生涯,把她永久禁闭在支点学院,从此再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只能躺平了,把男人哼唧、放屁的丑行变成婴儿降生。如果落到那步田地,她只生六个都算是幸运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貌似不懂,尽管她明知对方懂得。她说:“我想让这事快点结束。”

然后对方让她意外了一下。她以为还会有更多支支吾吾的抗辩。相反,他一只手抓住身\_体侧面。视线转向别处,下巴上有块肌肉在抽搐。他的样子还是有些滑稽,那样的睡袍,那样歪斜的头发,但他脸上的表情……他简直像是得到了承受酷刑折磨的命令。她自知相貌并不可人,至少够不上赤道地区的美人标准。有太多中纬度地区的混血特征。但话说回来,他也显然不是什么名门出身:那头发,还有那黑到几乎变蓝的肤色,而且他身材矮小。她本人倒是比较高,就是说,不管跟男人还是女-人比,都算高的——他却很瘦削,一点儿都不健壮,没有体力上的威胁性。如果他的祖先里有任何桑泽人,也一定是很久远的时代,没有给他遗传任何身\_体方面的优势。

“早点结束。”他咕哝着,“好吧。”他下巴上那块肌肉几乎是在上下跳动了,他牙咬得太用力。还有,哇哦!他居然不肯看着她,这突然就让她开心了起来。因为那是仇恨啊,就写在他脸上。她在其他原基人脸上也看出过这个——×,她自己也感觉到过的,当她能奢侈地享受孤独,并且可以完全坦诚——但她本人从来都不会让这种情绪如此明显地表露出来。然后他抬眼看她,她努力不畏缩。

“你不是在这里出生的。”他说,现在语调冷淡。她晚了几拍才明白,刚刚这句,是个问题。

“的确不是。”她不愿意充当被盘问的人,“你是吗?”

“哦,是的。我是按照别人的命令繁育出来的。”他微笑。好奇怪啊,看到微笑的后面挡着那么多仇恨。“甚至不像我们的孩子这么杂乱。我是支点学院两个最古老、最有潜力的血脉融合的结果,至少别人这样跟我说。我几乎是一出生,就得到了一名守护者。”他把手伸进皱巴巴的睡袍里。“你是个野种。”

这词突如其来地出现。茜因真的花了一秒钟考虑,这个是不是基贼的另外一种说法,然后才意识到他真正的用意。哦,这个真是越界了。“听着,我才不管你有多少枚戒指——”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会那样称呼你。”他再次微笑,那份苦涩跟她自己的怨愤如此同调,足以让她困惑地沉默下来。“如果你此前都不知道。野种们——来自学院以外的原基人——通常都不知道这称呼,也不关心。但当一名原基人出生在父母都不是原基人的家庭,来自从未显现过这种诅咒的家族,他们就会把你归入这一类。一个来自荒野的变异体,有别于我这样圈养的纯血统后裔。一个意外,而不是我这样的计划内产品。”他大摇其头,这番话让他声音颤-抖,“这个词的真实含义是,他们无法预料你的出现,你本身就是个活生生的证明,表明他们永远无法理解原基力;证明它不是科学,而是另外某种东西。而事实上,他们也永远都无法控制我们,无法真正控制。无法完全控制。”

茜因不能确定自己该说什么。她原本就不知道野种之类的说法,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特殊性——尽管现在回想起来,她认识的多数原基人的确都是支点学院繁育出来的。而且——是的,她早就发觉了别人看她的怪异眼神。原来她只以为,那些人来自赤道,自己来自北中纬区,或者她比别人得到第一枚戒指的时间更早。但现在,既然他说到这些……野种的身份算是坏事吗?

一定是坏事,如果问题在于野种无法被预料……嗯,原基人必须证明他们自己可靠。支点学院要维护它的名誉;这是需要考虑的因素之一。所以才会有训练,有统一制服,还有没完没了他们必须遵守的规矩,但繁育计划也是学院策略的一部分,要不然她为什么在这儿?

这多少让她有些得意,想到她尽管身为野种,那些人却还是想让她的一些特质融入繁育血脉。然后她开始想,为什么她会费心在这样的侮辱中寻找虚荣。

她过于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以至于被他吓到,在他发出疲惫的投降信号时。

“你说的对。”他紧张地说,现在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因为,是啊,这事只有一个解决办法。而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至少能让两人都保留几分表面的尊严。“抱歉,你在……可恶的大地啊。好吧,我们快点完事吧。”

于是你们进入他的卧室,他脱—光了躺倒,花了点时间让自己提起开干的兴致,但结果并不理想。不得不跟老男人做这种事,难免会碰到这类问题,茜因当时断言——不过说真的,更接近事实的,应该是勉强进行的做-\_爱通常都不顺利。她保持不冷不热的表情,坐到他身旁,把他的两手拨开,免得碍事。他看上去很尴尬,而她心里暗骂,因为要是他过于心虚,这事可能要耗上一整天。

不过,一旦等她接手,他的状态就有好转,也许因为他可以闭上眼睛,想象她的手属于任何他想要的人。于是她咬紧牙关,跨上这男人的身\_体,然后骑到自己大腿疼痛,两乳颠簸到酸麻。润滑剂仅仅起到了一点儿作用。他那玩意儿于她没有任何快感。不过,他的幻想一定是足够了,因为过了一会儿,他发出一阵紧张的哀号,然后就完事了。

她已经在穿靴子,男人叹息,坐起,用那种迷茫的小眼神看着她,让她隐约有点儿惭愧,因为刚刚对他做过的事。

“之前你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来着?”

“茜奈特。”

“这是你父母给你起的名字吗?”当她严厉地瞪着对方时,他嘴角抽动,显然不能算是微笑。“抱歉。只是有点儿嫉妒。”

“嫉妒?”

“我是支点学院繁育的,记得吗?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名字。”

哦。

他犹豫着。这显然让他很为难:“你,呃,你可以叫我——”

她打断了他,因为早就知道对方的名字,而且她反正也不想用其他词称呼对方,除了你,这词应该足够把他跟他们的马区分开来:“长石太太说,我们明天就要出发前往埃利亚。”她穿上自己第二只靴子,站起来,把靴跟踢到位。

“又一个任务?现在?”他叹了口气,“我早该料到。”

是的,他是应该料到:“你要担任我的导师,帮我清除一座港口里的珊瑚礁。”

“是哦。”他也知道这是个扯淡的任务。那些人派他去做这种小事,真实目的只有一个。“他们昨天给过我一份简报资料。看来我还是抽时间看看它吧。明天中午在马厩碰头行吗?”

“你才是十戒高手啊。”

他两手搓脸。她有一点儿惭愧,但也仅仅一点点。

“好吧。”他说,这次又成了完全公事公办,“那就定在中午碰头。”

于是她出门,满身酸痛,还很烦,因为身上有些他的体味,而且累。也许只是压力让她感到疲惫——想到要有一个月赶路,跟一个她受不了的男人同行,做她不想做的事,代表她越来越藐视的一帮人。

但这就是做文明人的含义——执行她的上级颁布的任务,打着服务大众的旗号。而且她本人也不会白忙:一年左右的身\_体不适,然后生出个自己不用养的孩子,因为他一出生就会被交给低龄童园,还能完成一项广受关注的任务,由一位强大的元老级人物指导。有了这份经验,加上声望提升,她会更接近第五枚戒指。那将意味着她自己的公寓;再不用有室友。更好的任务,更长的假期,对自己生活更大的自主权。这是值得的。地狱火级别的必做。因为值得。

她返回自己房间的路上,一直在跟自己讲这些。然后她收拾行装准备出发,顺便整理私人物品,以便返回时一切整齐有序,之后又洗了澡,有条不紊地揉-搓全身每一寸肌肤,直到皮肤灼痛。

“告诉他们,说他们将来能成为伟人,跟我们一样。告诉他们,他们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不管我们如何对待他们。告诉他们,他们必须赢得尊重,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生来就能得到尊重。告诉他们,被社会接纳有个客观的标准,而那个标准就是完美。杀死那些嘲笑这些谬论的人,告诉其他人,那些死者理应被毁灭,因为他们孱弱又多疑。然后他们就会拼死命地追求,却永远也不可能达成目标。”

——厄尔塞-特,赤道区桑泽联盟第二十三任皇帝,獠牙季第十三年。评论记录于某次聚会现场,支点学院成立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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