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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陨落 7

“她背着一口袋坚果还有水果干,还有一皮囊的水,”玛丽斯说,“飞行者们在长途飞行的时候都这样做,否则你以为我们怎么能飞去阿特利亚或者恩伯岛?”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
玛丽斯点头,全神贯注,“我怀疑他们是两个飞行者轮流飞的,白天一个,夜晚一个,秘密地替换,让这个鬼魂能够得到休息。瓦尔足够聪明,会找看起来像泰雅的人,我应该能想到这些的。”
“你已经想得够多了,”埃文说,“别责备自己,为什么你看起来如此严肃?”
“我只是想,”玛丽斯说,“要是这个飞行者是我就好了。”
两天以后,一个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跑来敲他们的门,她是在山下为埃文做警卫的家庭中的一员,在一瞬间,恐惧涌上玛丽斯心头,她还以为警卫要来逮捕她。不过小姑娘带来的只是新消息,埃文曾经要求她在萨塞打探消息。
“一艘商船过来了,”小姑娘说,“他谈到了飞行者。”
“他们怎么说的?”玛丽斯问。
“他说,他告诉了酒吧里的老穆利斯,岛长被吓坏了,天上有三个飞行者,他说,三个穿着黑衣的飞行者,一圈一圈地绕着飞。”她站起来比划着圆圈,小小的胳膊伸出来向他们示意,玛丽斯看着埃文,然后笑了。
“七个黑飞者了,现在。”一个大胖子男人告诉他们,他来敲门的时候流着血,面色憔悴,从他破碎的衣服来看,可能是一个岛上警卫的逃兵。“想要派我去泰瑞恩。”他带点解释的意味说,“可是该死的我不想去。”当他不说话的时候他就在咳嗽,通常咳出来的是血。
“七个?”
“不吉利的数字,”男人边咳边说,“都穿着黑衣,不吉利的颜色,对我们而言这就是群不吉利的人。”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无法继续。
“放松,”埃文说,“放松。”他给了胖子一杯红酒,滋润他的肺,他和玛丽斯扶他躺在床上休息。
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休息。咳嗽刚好转,他就开始继续说话:“要是我是岛长,我就得召集弓箭手来了,把那群该死的家伙全射下来,是的,我一定会,不过有人说,弓箭射不下来,都从他们身体里穿过去了。不是我说的,我相信他们跟我一样是血肉之躯。”他拍了拍自己腆起来的肚子,“就是不能让他们再这么飞了,他们给我们带来厄运,气候也不好,鱼也打不到,当那些黑翼阴影扫过的时候,泰雅斯港的人都得生病,快死了。在泰瑞恩岛上更恐怖,我知道的,所以我才不去那里。天上有七个黑飞者!不,我不去!这是被诅咒的事情,我告诉你,他们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东西。”
也许他们只是把厄运带给胖子,而不是其他人,玛丽斯想着。第二天早上,当她为他准备早餐的时候,他庞大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了,埃文把他埋在森林里,就在以前埋过众多旅行者的地方。
“史恩雅到泰雅斯港去想要卖她的挂毯,”为埃文提供情报的孩子说,这次是个男孩,“当她回到萨塞的时候,她说超过一打的黑飞者出现了,在港口和岛长要塞之间盘旋,每天都有新的人前来。”
“二十个飞行者,都穿着黑衣,安静冷酷得可怕。”年轻的歌手说,她有着一头金发和蓝色的眼睛,甜甜的嗓音和简朴的风格。“他们足以写成一首非凡的歌!我现在就得开始写,如果我能提前预知结局的话……”
“他们为什么在这里?你认为呢?”埃文问道。
“当然是为了泰雅啊,”年轻女人说,惊讶于有人会问这个问题,“她为了阻止战争而死亡,岛长杀了她,导致这个结局,他们的黑衣就是为她穿的,我敢打赌。还有更多的人会来为她哀悼。”
“噢,是的,”埃文说,“泰雅,她本身的事迹就能唱成一首歌,你有没有想过写一首?”
歌手微笑着,“已经有一首了,”她说,“我在泰雅斯港听过的,现在我可以唱给你们听。”
玛丽斯在废弃的农场里见到了洛曼伦的卡汀,在农场的土地里,卷地龙正在迅速吞噬野生的小麦。大个子男人戴着一条海妖牙做的项链,穿着银色的飞翼优雅地降落,全身黑衣。
她引他进屋,给他倒水。“还好么?”他用力抹掉唇边的水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我飞得很高,看着绕圈的人在我身下,噢,你应该去看看!现在已经有四十对飞翼了,我猜的话。岛长肯定被吓得嘴角抽筋。消息已经传开,更多的单翼将从东方的各个地方飞来,瓦尔本人亲自把消息带向西方,其他人加入我们也不会太久了。现在人多得已经不需要人来操心休息和吃饭的问题,我这么说可不是在嫉妒最先开始飞的亚莲,可怜的家伙,虽然她是个强壮的飞行者,毫无疑问,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她会喊累。我们已经让她秘密地在斯瑞诺岛上休息,不过她很快就会穿上黑衣加入进来。至于我,我就是来加入黑飞者大军的。”玛丽斯点头。“科尔的歌怎么样?”“嘿,他们传到了洛曼伦,还有南艾伦,凯特码头,我自己都听过好多次,有人带去了南方和外岛,西方就更别提了——你的安伯利群岛,还有库赫,坡维特。我听说风暴镇最流行的就是这首歌。”
“很好,”玛丽斯说,“非常好。”
“岛长派来杰姆想要跟黑飞者对话,”埃文的朋友带来了萨塞的消息,“据说他已经认出来他们,能叫出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就是不跟他说话。你应该去城里看看,埃文。不管什么时候你抬头,天空到处都是飞行者。”
“岛长命令飞行者离开他的地盘,不过他们根本不理会。为什么他们要离开?就像歌手唱的一样,天空属于飞行者!”
“我还听说有个飞行者从泰瑞恩岛飞过来,给我们岛长带来消息,不过当岛长在会客室里接见她的时候,他脸都吓白了,因为这个飞行者全身穿着黑衣,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岛长颤抖着听完了消息,不过在飞行者离去之前,岛长拦着她,质问为什么她这样穿。‘我是来加入黑飞者的,’她冷静地告诉他,‘另外,为泰雅默哀。’然后她真的这么做了,她真的做了!”
“人们都说泰雅斯港的歌手都穿着黑衣,这些天,还有其他人也是,街上满是卖黑色衣服的商店,染坊现在忙极了。”
“杰姆加入了黑飞者!”
“岛长召回了去泰瑞恩岛的警卫,他害怕黑飞者即将采取的行动,我听说的。他需要最好的保镖留在身边。岛长要塞已经挤满了人,据说岛长根本不敢出门一步,以免飞翼的阴影落在自己头上,这么多飞行者在天上飞!”
赛蕾拉带来了一个让人高兴的消息,多雷尔将在一天之内到达。当天下午,玛丽斯独自一人站在飞行崖顶,焦急地看着天空。甚至都无法跟着赛蕾拉一起在家里等,她从天空中到处飞翔的黑色中找到了他,急急忙忙向森林里走去跟他碰面。
这是个酷热静风的天,对飞行而言真不是个好气候。玛丽斯在杂草中穿行,驱赶着蚊虫,杂草几乎快把小屋整个给埋了。她的心一直激动着,推开大门,挂上锁链。
她眨着眼,就像突然从暗处走到阳光下的人一样闪花了双目,她感觉到多雷尔的手放在她的肩膀,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你……你来了。”她说,突然呼吸急促起来,“多雷尔。”
“难道你怀疑过我不会来?”
她现在能够看清楚他熟悉的笑容,他让她印象深刻的站立的方式。
“你不介意我坐下来吧?”他问道,“我累坏了,从西方过来是一次长途飞行,让我没法试着去跟紧赛蕾拉。”
他们坐在一起,靠得很近,坐在小屋里唯一的两张尚算完好的椅子上。椅垫上满是灰尘,还有潮湿绿色的霉斑。
“你还好么,玛丽斯?”
“我……我还活着。最好在一个月以后问我这个问题,可能我会给你更好的答案。”她看向他深邃充满关切的双眼,再次开口,“已经很长时间了,是么,多雷?”
他点头。“当你没有出现在众议会上,我就明白了……我希望你所作的选择对你而言是最好的,而更让我高兴的是赛蕾拉来了,带来了你的消息,你要求我来这里见你。”他在椅子上稍稍坐直,“可是显然,你不会为了让我体会下重见老朋友的快乐而找我。”
玛丽斯做了一次深呼吸。“我需要你的帮助,你知道岛上的飞行哀悼么?关于黑飞者的?”
他点头。“流言已经传遍,我来这里的时候也看到了,让人印象深刻的场景,你搞出来的?”
“是的。”
他摇头。“那么这一定不会是你的目的,我猜的话,你有什么计划?”
“你能帮助我么?我们需要你。”
“‘我们?’你这个我们指的是单翼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语调带上点愤怒,但并没有谴责,但是玛丽斯明白,他已经从她这里退了回去,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不是哪一方的问题,多雷。至少,不是飞行者分裂的问题,飞行者不该分裂——这样的结局只能是死亡,结束所有我们都热爱的一切。飞行者——不管是单翼还是飞行者血脉,不该分裂的,我们不该散开来,任由岛长们摆布。”
“我同意,但是现在已经太迟,自从泰雅开始宣告对抗所有的飞行者法律和传统,并导致她的死亡之后,一切都太迟了。”
“多雷,”玛丽斯温柔理性地诱哄,“我同样不赞成泰雅的作为。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她的做法是错的,我同意,不过……”
“我同意,你也同意,”他打断了她,“但是,我们可以不讨论这个。泰雅已经死了——这一点我想任何人都同意。她已经死了,但是这事情还没有结束,离结束还远着呢。单翼认为她是英雄,烈士,她因为说谎而死去,她为了自由而说谎。那么,飞行者们还说过多少谎言?人们又将用多久的时间来遗忘我们的错误?自从单翼们拒绝与泰雅划清界限以后,他们就从我们中间分裂了,有一些传闻,就是……一些……嗯……关于关闭学院和禁止竞赛的话,让一切都回归于旧时代,飞行者一朝是飞行者,终生飞行。”
“你并不希望如此,对么?”
“是的,是的,我不希望。”他的肩膀垂了下来,这很不同寻常,然后他叹息,“不过,玛丽斯,这已经不是我是否希望的问题了,也不是你是否希望的问题,它不再是我们能掌控的,瓦尔为单翼做出了一次致命的决定,让他们离开了我们的众议会,并且执行了他违法的制裁。”
“制裁将被取消。”玛丽斯说。
多雷尔盯着她,双眼眯了起来,“单翼瓦尔告诉你的?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他在玩着偏离正道的游戏,试图用你来欺骗我。”
“多雷尔!”她愤怒地站起来,“你能给我点信任么?求你了!我不是单翼瓦尔的傀儡!他从来没有承诺我会取消制裁,他也没有用我来欺骗你。我试图说服他这对每个人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飞行者血统还是单翼,都可以借此重新联合起来。瓦尔确实倔强又冲动,但是他并不盲目,虽然他没有承诺会取消制裁,但是我确实让他明白了他的错误——他的制裁根本是无用功,因为只有一小部分人承认,并且对飞行者整体而言,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多雷尔认真地看着她,思考着,他也站起身来在狭窄满是尘土的屋子里踱步。“真是个壮举,让单翼瓦尔承认他做错了,”他说,“不过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他能同意我们即将进行的计划是正确的?”
“不,”玛丽斯说,“我也不认为这是正确的,我想你太严厉了。噢,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你不会认可泰雅的罪行,你认为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将她交给岛长去执行处罚。”
多雷尔停止踱步,皱眉看着她,“玛丽斯,你知道这从来不是我的意思,我从来没有要泰雅去死。但是瓦尔的提议真的是很不可行的——这样看起来似乎是我们要宽恕她的行为。”
“众议会应该给予泰雅惩罚,并且剥夺她的飞翼,永久的。”
“我们确实剥夺了她的飞翼。”
“不,”玛丽斯说,“你们让岛长去做了这件事,而他绞死泰雅的时候让她穿着飞翼。为什么你们不会去推测他的行为?你们没想过他会炫耀他可以绞死一个飞行者而安然无恙?”
多雷尔的脸看起来很恐怖,他走到玛丽斯身边,抓住她的胳膊。“玛丽斯,不!他让她穿着飞翼被绞死?”
她点头。
“我不知道这事!”他跌坐在椅子上,似乎双腿已经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他证明了自己的话,”玛丽斯继续说,“他证明了飞行者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轻易被他绞死。现在,他已经这样做了。而你和瓦尔又将飞行者分裂成单翼和飞行者血统两拨,那些岛长会利用这一点。他们会要求我们宣誓忠诚,他们会设置法律和规则来限制飞行者的行为,他们会以叛国罪处决飞行者,然后呢?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就会宣称飞翼是岛长的私有财产,然后把它分配给那些能让自己高兴的人。其他的飞行者都会被以各种名义逮捕,甚至被处决,这就是未来的前景。然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岛长意识到他也拥有这样的权力——那时候的飞行者已经太过分散,无法组织起来反抗了。”她坐下来凝视着他,几乎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案,希望他能做出如自己所愿的回答。
良久,多雷尔缓缓点头。“你说的确实是一个可以预见的恐怖的未来,但是……我能做什么?只有瓦尔,还有其他单翼能够决定是否重新加入我们。你肯定不是希望和其他飞行者一起来加入这个迟到的制裁吧?”
“当然不是,不过这不仅仅取决于瓦尔——不能仅仅取决于他。矛盾是双方的,所以你们都得摆出和解的姿态。”
“那么,你认为什么样的姿态是合适的?”
玛丽斯往前靠了靠,“加入黑飞者,”她说,“悼念泰雅,跟其他人一起。当劳斯岛的多雷尔也加入了单翼的悼念这一消息传出去以后,其他人会追随你的。”
“悼念?”他皱眉,“你想要我穿着一身黑衣,然后绕圈子飞行?”他的话听起来很怀疑,“还有什么没?除了让我加入黑飞者以外?你的计划就是强制执行对泰雅斯岛的制裁,用一大群飞行者在岛上列队盘旋的方式?”
“不,这不是制裁,他们并没有阻拦往泰雅斯岛送信的飞行者,而且你,或者任何一个你的朋友想要离开,没人会阻拦你,这只是一种姿态。”
“这不仅仅是一个姿态,更不仅仅是悼念。我非常确定,”多雷尔说,“玛丽斯,对我诚实点吧,我们彼此太过了解,因为我对你的爱仍未消退,所以我能够为你付出。但是我不能去反对我所相信的一切,我也不想被欺骗和愚弄。求你别跟瓦尔一起玩游戏,然后拿我当枪使,我希望你对我诚恳一些。”
玛丽斯直直地看着他的眼,那一瞬间她感到一丝愧疚,她确实试图在“使用”他——他是她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因为曾经的多雷尔是一个从来不会让她失望的人。但是她从未想过要欺骗他。
玛丽斯镇静地开口。“我一直认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多雷,哪怕曾经我们对立过。但是我不能仅因为我们的友谊就要求你做过分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比这些都重要,我想对你而言,如果能修复单翼和飞行者血统之间的裂痕,那你应该愿意去做些什么的。”
“告诉我整件事情的真相,然后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以及为什么。”
“我需要你加入黑飞者,去证明单翼们不是独自在飞行。我需要让飞行者和单翼们联合在一起,去告诉整个世界他们仍然是一体的。”
“你认为如果单翼瓦尔和我一起飞,我们就能遗忘彼此的不同?”
玛丽斯悲悯地一笑,“也许曾经,很久以前,我曾如此天真。可是不会了,我希望单翼和飞行者血统能够共同采取行动。”
“怎么行动?除了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来哀悼以外?”
“黑飞者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没有威胁任何人,甚至没有降落在泰雅斯岛,”她说,“他们只是哀悼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是他们的存在让泰雅斯岛的岛长非常紧张,他无法理解,现在他已经害怕得召回了派往泰瑞恩的警卫——起码黑飞者已经成功做到了泰雅失败的事情,结束了战争。”
“可是,岛长会从恐惧中度过,而且黑飞者也不可能永远绕着泰雅斯飞圈子。”
“这个岛长是一个冲动、残忍又可怕的人,”玛丽斯说,“暴力者总是怀疑别人也是暴力的,而他没有这个耐心去等待黑飞者要做什么。我认为他不会再忍耐太久就会采取行动,我猜他会向飞行者首先发难。”
多雷尔皱眉。“他要做什么?朝我们所在的天空射上一箭?”
“‘我们’?”
多雷尔无奈地摇头,不过他微笑着,“那样很危险,玛丽斯,试图挑衅煽动他采取行动……”
他的微笑让她鼓起了勇气。“黑飞者除了飞行什么也没做,如果泰雅斯港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恐慌,那就是岛长自己的事务了。”
“还有歌手和治疗师的事务——我们都知道他们是一群怎样的麻烦制造者!好吧,我可以做到你所要求的,玛丽斯。这将是一个可以流芳百世的传奇故事,当我们的后代长大以后。我想我不会再拥有飞翼很久了,简已经逐渐长大成为一个优秀的飞行者。”
“噢,多雷!”
他举起一只手,“我会穿着黑衣来祭奠泰雅,”他谨慎地说,“我也会加入黑飞者的圈子,为了泰雅而哀悼。但是我不会做任何事情表示我宽恕了她的罪行,或者表现出因为她的死而对泰雅斯岛进行制裁。”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当然,如果有什么情况发生,如果岛长真的以为自己拥有了什么特权而对飞行者采取行动,不管怎么样,我们所有人,单翼和飞行者血脉,都会联合起来一起行动。”
玛丽斯同样站了起来,她微笑着。“我知道你能明白的。”她说。
她用双臂环绕着他,给了一个充满感激的拥抱。多雷尔抬起她的脸,轻吻她。或许只是因为旧时回忆,但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他们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的他们彼此相爱,天空只属于彼此,从地平线到地平线,一切都在其中。
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他们又被现实分开:两个只被回忆和些许遗憾联接起来的老朋友。
“注意安全,多雷,”玛丽斯说,“早点回来。”
重新回到飞行崖,玛丽斯看着多雷尔准备前往劳斯岛,她的心里充满了希望,在希望之下,也有点悲伤,——旧时熟悉的记忆涌上来,她帮着多雷尔展开飞翼,看着他飞向温暖的蓝色天空。
不过这一次,她的痛苦很轻微,虽然她不可能再次跟多雷尔一起翱翔在天际,可是玛丽斯现在想到了更多的东西,而这些思绪让她很快就能平息不能飞行的无助感。多雷尔承诺很快就回来,带着更多的追随者,玛丽斯愉快地期盼着黑飞者能够因此而壮大到浩瀚的地步。
她一路沉思着回到了埃文的家,突然被一阵尖叫声惊醒。
她跑上前去,猛地推开门,看到巴丽在哭泣,埃文徒然地试图安慰她。赛蕾拉和萨塞的小男孩站在一边。
“出什么事了?”玛丽斯尖声问道,推测最坏的情况。
她话音刚落,巴丽转身跑向姑姑,“我父亲,他们抓走了父亲,快救救他,求你了,快救救他……”
玛丽斯抱着哭泣的小女孩,轻抚她的头发安慰她。“科尔怎么了?”
“科尔被捕了,被带往要塞。”埃文说,“岛长同样抓走了半打歌手——每个人都在唱科尔为泰雅写的歌,他以叛国罪名逮捕了他们。”
玛丽斯把巴丽抱得更紧,“没事了,没事了,”她说,“不哭,嘘,巴丽,乖。”
“在泰雅斯港引起了骚乱,”萨塞的男孩说,“当他们去翻车鱼酒馆抓歌手蓝雅的时候,警卫跟那些想要保护她的客人发生了冲突,他们打伤了保护者冲出酒馆,不过没有人死亡。”
玛丽斯麻木地听着,试图集中精神,试图去思考。
“我飞去找瓦尔,”赛蕾拉说,“我会把这个消息传给所有的黑飞者——他们会采取行动,岛长必须释放科尔!”
“不,”玛丽斯说,她仍然抱紧巴丽,孩子的呜咽已经停止,“不,科尔是个岛民,是个歌手,他跟飞行者没有关联——他们不能因为保护他而联合起来。”
“可是他是你的弟弟!”
“这没有什么不同。”
“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赛蕾拉坚持说。
“我们会的,我们希望能激怒岛长,本来想让他攻击飞行者,而不是岛民。但是现在既然发生了……科尔和我讨论过这种可能性。”她温柔地抬起巴丽的脸,用手指抹干她的泪水,“巴丽,你必须得离开。”
“不!我要父亲!我不能离开他!”
“巴丽,听我说,你必须在岛长抓住你之前离开。你的父亲不会希望你被抓住的。”
“我不怕,”巴丽倔强地说,“我不怕岛长抓我!我要跟我父亲在一起!”
“你想要飞行么?”玛丽斯突然问。
“飞行?”巴丽的脸倏地扬起。
“赛蕾拉会带你一起飞过海洋,”玛丽斯说,“如果你能够不像小孩子一样害怕的话,”她看着赛蕾拉,“你可以带她飞走的,是么?”
赛蕾拉点头。“她很轻,瓦尔在斯瑞诺岛上有人,这种飞行太简单了。”
“你已经长大了,对么?”玛丽斯问巴丽,“或者你仍然会害怕?”
“我不害怕,”巴丽激烈地说,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挫伤,“我的父亲以前也飞行过,你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玛丽斯微笑着说,她想起了科尔糟糕得恐怖的飞行经历,希望巴丽没有遗传到这种特质。
“那么,你会救出父亲么?”巴丽问。
“我会的。”玛丽斯承诺。
“在我带她去斯瑞诺岛之后,”赛蕾拉插口,“还我要做什么?”
“然后,”玛丽斯站起来,牵着巴丽的手,“我要你飞去要塞,给岛长传个信息,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我让科尔和其他歌手做了这些事情,如果他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他肯定会的,那就告诉他我会去找他,只要他释放了科尔和其他人。”
“玛丽斯,”埃文警告道,“他会绞死你的。”
“也许会,”玛丽斯说,“不过我们必须得冒险。”
“他同意了,”赛蕾拉带来了岛长的回复,“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已经释放了所有的歌手,除了科尔。他们被船带到了斯瑞诺岛,并且被命令永远不准回泰雅斯。我亲自看到他们被送走的。”
“科尔呢?”
“我被允许跟他说话,他看起来没有受伤,虽然很担心他的吉他出了什么事——他们不让他带着吉他。岛长说他会关押科尔三天,如果届时你还没有出现在他的要塞,科尔会被绞死。”
“那我得立刻动身去了。”玛丽斯说。
赛蕾拉抓住她的手。“科尔让我警告你赶快离开,他说你去了没有半点生还的希望,对你而言太危险了。”
玛丽斯耸肩,“对他来说同样危险,我当然要去。”
“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埃文说,“岛长是毫无信用可言的,他可能会把你们俩都绞死。”
“我必须去冒这个险,如果我不去,科尔一点活的希望都没了。我不能这么没良心——是我让他去做这件事的。”
“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埃文说。
玛丽斯叹气,“岛长迟早会抓到我的,除非我立刻从泰雅斯飞走,而我自己送上门去,或许还有点机会可以救出科尔,或者,也许,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有什么更多的事情你能做的?”赛蕾拉追问道,“他会绞死你,或许同样会绞死你弟弟,顶多如此了。”
“如果他绞死了我,”玛丽斯冷静地说,“我们就达到目的了,我的死亡会让飞行者们联合起来,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它更有效。”
赛蕾拉的脸突然苍白得可怕。“玛丽斯,不要。”她虚弱地低语。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埃文用一种不自然的平静语调说,“所以这就是你计划中没有讲出来的部分,你决定作为一个烈士。”
玛丽斯皱眉,“我不敢告诉你,埃文。我认为这可能发生——当我计划的时候,我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你很生气么?”
“生气?不,我很绝望,受伤,还有悲哀。当你告诉我决定重新活下去的时候,我竟然相信了。你看起来更加快乐,更加强壮,而我以为你真的爱我,这样我就能帮助你。”他叹息着,“可是我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跟生存相比,你竟然轻易地选择了像一个传奇式的英雄一样高尚地死去。我不能责怪你,死亡每天都在跟我玩角斗,可我从来没觉得它高尚,也许是我的目光太短浅,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去得到你想要的,然后,歌手们会在你死去以后把你唱成一阕壮美的史诗一般的歌谣,毫无疑问。”
“我并不想去死。”玛丽斯回答,非常平静。
她走到埃文身边,握住他的双肩。“看着我,听我说。”他的蓝眼睛看着她的,玛丽斯看到他的双眼充满了悲哀,她恨自己是把悲哀注入它的人。
“我的爱,你必须相信我,”她说,“我决定去岛长的要塞是因为我必须这样做,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要救出我的弟弟,还有我自己,我要让岛长知道,他无权嘲弄飞行者的尊严。”
“我的计划确实是激怒岛长,直到他忍不住爆发,做一些蠢事——这一点我承认,我也知道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我知道我可能会死,或者我的某个朋友会死,但这不是,这绝不是一次存心让我像传奇一般赴死的计划。”
“埃文,我想要活下来,我爱你,请不要怀疑这一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需要你的信赖,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更需要你的爱,一如既往的爱。”
“我明白岛长可能会杀死我,但是我必须得去,必须得冒险,为了活下来,这是我唯一的路。我必须去做,为了科尔,为了巴丽,为了泰雅,为了飞行者——更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是一个有用的人,我必须为了某种需要留下来,你能明白么?”
埃文看着她,凝视着她的脸,终于,他缓缓点头。“是的,我明白,我相信你。”
玛丽斯转头。“赛蕾拉?”
赛蕾拉的眼中饱含泪水,她的笑容颤抖着,“我很抱歉,玛丽斯,但是你是对的,你不得不去。我祈祷你能成功,因为你自身的缘故,也是为了我们,玛丽斯,你要明白,我绝不希望我们胜利的代价是你的死亡。”
“还有一件事。”埃文突然开口。
“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俩都穿上了黑衣。
他们刚上路不到十分钟就遇见了埃文的朋友,小女孩气喘吁吁地从萨塞沿路跑上来警告他们有半打的岛上警卫朝这条路走来。
半小时以后,他们遇见了那群警卫,他们全副武装,携带者尖刺钉锤和弓箭,身上的制服因为长时间的行军已经被泥土和汗渍弄得肮脏。他们恭敬地跟玛丽斯和埃文交谈,对半途相逢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我们是来护送你们去岛长要塞的。”年轻的女队长对他们说。
“好的。”玛丽斯说。她的回答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在到达要塞山谷前一个小时,玛丽斯终于第一次看到了黑飞者。
在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看上去就像小昆虫,一群在天空穿行的黑色斑点。尽管他们的移动缓慢优雅,没有任何昆虫可以比拟。从地平线延绵不绝,从未离开过人们的视线,就算有人刚刚消失在树或者岩石背后,也会立刻有另一个人从那里钻出来。一个接一个,他们在空中形成不断绝的队列,玛丽斯知道,这壮观的队列一直延伸到泰雅斯港,越过岛长的要塞上空,直到大海,然后在碧波荡漾的海面兜个圈儿折回。
“看。”她指着天空对埃文说。他看到了,回以她微笑,握住了她的手。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看见飞行者,玛丽斯只感觉到愉悦,他们带给她力量和安心。随着她的前进,天上的黑飞者不断排成各种形状和队列,有时她能清楚地看到午后阳光闪耀在银色的飞翼上,还有他们偶尔为了寻找合适风向的折返。
萨塞的小路逐渐并入了泰雅斯港主干道,飞行者们径直从人们头顶飞过,在离要塞不远的路上,人们都在飞翼的投影下行走。玛丽斯现在已经能认出一些人了。有人保持在高空风更为强劲的地方,不过更多的黑飞者在几乎树冠高度的地方掠过,他们银色的飞翼和黑色的着装都非常醒目。每隔几分钟就有一名飞行者掠过玛丽斯、埃文和护卫们的头顶,飞翼的阴影不断刷过他们,就像静默的海浪不停撞击着沙滩。
玛丽斯注意到,警卫们从不抬头看飞行者,事实上,天空中的队列带给他们的只有烦躁和紧张。有个脸色苍白满是痘疤的年轻人,当阴影掠过的时候,明显在颤抖。
接近日落时分,他们爬完了最后一座山,来到第一个哨卡。护卫们拥着他们径直通过,几码路以后,山道开始陡降,这里是整个山谷最佳的俯瞰点。
玛丽斯的呼吸不由自主开始急促,她感到埃文的手突然收紧。
夕阳闪烁着最后的红色,其他颜色退散,阴影赤裸裸地在谷底肆虐。他们脚下的世界似乎浸染在鲜血里,要塞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驼背怪物潜伏在山谷的阴影中,几近黢黑。火把在空气里点燃了热能的涟漪,火光摇曳中,要塞似乎在翻腾颤抖,像一只因恐惧而张牙舞爪的猛兽。
在它的上空,飞行者如狩猎者般等待着。
山谷上空满是飞行者,玛丽斯数到第十个的时候就看不清他们的轨迹了,燃烧的火把为他们带来了上升的热气流,他们驾着气流优雅地爬升,在空中做着各种漂亮的盘旋,一圈又一圈,他们不知疲倦地飞着,等待着,就像食腐鸢耐心地等待阴暗中的野兽死去,一个忧郁、沉闷的画面。
“毫无疑问,岛长非常害怕。”玛丽斯说。
“我们不该在这里停下的。”护卫队年轻的队长对他们说。
玛丽斯最后看了天空一眼,走下山谷。为泰雅默哀的飞行者们在要塞上空围成一圈不祥的阴影,泰雅斯岛长在他冰冷的大厅里等着他们,他害怕看见天空。
“我倒是想过把你们三个都绞死。”岛长开口。
接待室里的木座上,岛长端坐着,手里沉重的青铜剑平放在膝盖上方,跟他白色的衬衫相称的银色金属链在油灯的映照下柔和地反光,而他的脸色和体面的着装完全不搭调:苍白、神情不定,肌肉抽搐。
房间里站满了警卫,沿着墙站成一排,沉默,冰冷。室内没有一间窗户,或许这是岛长选择这里的原因。黑飞者们可能乘着夜晚的星光掠过窗外。
“放了科尔。”玛丽斯说,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紧张。
岛长皱眉,用刀子往前指了指。“把歌手带上来。”他命令道。警卫队长急急忙忙冲了出去。“你的弟弟可是给我找了不小的麻烦,”他继续说,“他唱了一首叛逆的歌,我没有理由释放他。”
“我们有协议,”玛丽斯飞快地说,“我来了,所以你必须还给科尔自由。”
岛长的唇角抽紧,“你别太先入为主地告诉我要做什么。是什么让你自大到敢对我发号施令?在这里你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我是这里的岛长,我代表了泰雅斯的最高权威,你和你的弟弟只是我的囚犯。”
“赛蕾拉把你的承诺带给了我,”玛丽斯回答,“如果你背信弃义,那么她会知道的,很快飞行者和岛长们都会知道,你的行为会传遍整个风港,你的承诺一文不值,到那时候你怎么能统治你的岛屿,怎么跟人讨价还价?”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噢?也许是这样,”岛长笑了,“不过,我可没有承诺过会完整地释放他。你的弟弟为泰雅唱了如此美妙的歌,不过我想知道,当我把他的舌头从嘴里拔出来,把他的右手砍掉以后,他还能怎么唱歌?”
眩晕的感觉突然袭击了玛丽斯,就如她站在绝壁上面,没有飞翼,注定要陨落一样。她感到埃文握紧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指有力地包裹住她,她想到了自己必须说出口的威胁。“你不敢,”她说,“就连你的警卫也不会容许这样的暴行发生。你的罪行会乘着风被飞行者带到他们能去的每个地方,到那时候,你的刀子再也无法保护你。”
“好吧,我的本意是要放你弟弟走的,”岛长突然大声说,“不是因为我害怕他那些朋友,或者你这些空头的威胁,这一切只是源于我的慈悲。但是,不管是他,还是其他的歌手都不准再在我的土地上唱泰雅之歌。他会被送去斯瑞诺岛,永远不准回来。”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岛长微笑着用手指抚过青铜刀的刀刃,“治疗师不会有事,什么事也没有,他也可以自由离开。”他身体前倾,用刀子指着玛丽斯,“至于你,你这个没了飞翼的飞行者,甚至我也可以对你宽宏大量,我可以放你走。”
“这是有条件的,对么?”玛丽斯确定地说。
“对,我要那些黑飞者滚出我的天空。”岛长说。
“不行。”玛丽斯断然拒绝。
“不行?”他尖声说道,将刀尖刺入了椅背。“你以为你站在哪里?我已经受够你的傲慢。你胆敢拒绝我!你信不信我可以在天亮之前就第一个绞死你?”
“你不会绞死我们的。”玛丽斯说。
他的嘴唇在抽搐,“哦?接着说,接着告诉我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我迫切地想要洗耳恭听。”他的声音低沉,几乎抑制不住怒火。
“你倒是很想绞死我们,”玛丽斯不紧不慢地说,“可是你不敢,因为你急于想要我们让黑飞者离开。”
“我敢绞死一个飞行者,”他说,“我就敢绞死更多。你的黑飞者威胁不了我。”
“是么?那么这些天你为什么连要塞门都不敢出,不敢去打猎,也不敢去你自己的后院散步?”
“飞行者宣誓不带任何武器进入天空,”岛长说,“他们能做什么?让他们就在天上飘着也无妨。”
“是啊,多少年来飞行者连一块刀片都没带上过天空,”玛丽斯承认,小心地选择措辞,“这是飞行者的法律,传统。飞行者法律同样规定,飞行者不参与岛民的政治,只是传递消息,不去记忆和关注消息的内容。不过泰雅仍然这样做了,你也因此杀了她。别忘了,多少个世纪以来,法律同样规定岛长没有权力处决飞行者的。”
“她是个叛徒,”岛长说,“叛徒除死以外,没有别的命运,不管他们穿没穿飞翼。”
玛丽斯耸肩,“我的观点,”她说,“在这混乱的日子里,传统已经无法对人产生强有力的约束了。你还天真地以为因为飞行者不能携带武器,所以你很安全?”她冰冷地盯着他,“好吧,每个来为你传递消息的飞行者都穿着黑衣,还有人从心底为泰雅而悲伤。你如果派他们出去传递信息,那么你永远会怀疑他们会不会是第二个泰雅,他们会是新的泰雅么?或者一个新的玛丽斯,新的单翼瓦尔?古老的飞行者传统会不会又一次在他们身上终结,在他们血脉里荡然无存?”
“你是在危言耸听。”岛长抑制不住尖声叫道。
“这是你无法想象的事情,”玛丽斯说,“就跟你对泰雅所作的一切一样。绞死我吧,然后你会看到它很快就会发生。”
“我高兴绞死谁就绞死谁,我的警卫会保护我的。”
“他们保护你?他们能阻止一支从天上射下来的箭么?你能把所有的窗户都钉死,拒绝看到任何飞行者?”
“你这是在威胁我!”岛长突然狂怒地爆发。
“我是在警告你,”玛丽斯说,“或许你不会遭到任何伤害,但是你永远不敢确定。黑飞者会看到这一切,你的余生都将生活在他们的阴影里,他们会像泰雅的鬼魂一样跟随你,纠缠你,任何时候你抬头看天,你会看到飞翼。当飞翼的投影掠过你时,你会感到恐惧。你再也不能望向窗外,再也不能在阳光中散步,你会看着他们,直到你躺在床上等死。你的屋子将成为你的囚笼,即便如此,你仍然不会安全。飞行者可以穿过任何墙壁,而他们只要收起飞翼,就跟普通人没有两样。”
岛长如雕像般静止,听着玛丽斯的话,她仔细观察他,希望自己能把他推向正确的方向。他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野蛮,她无法预见他会做什么。但她的额头开始冒汗,手心潮湿而黏腻。
岛长的双眼不安地转动,似乎真的在逃避飞行者的幽灵,直到他突然看到了警卫,“把我的飞行者带来,”他猛然道,“立刻,立刻!”
显然他的飞行者就在外面等着,听到召唤立刻进来了,玛丽斯认出了他,秃头,肩膀下垂着,这是个她不太了解的飞行者。“萨哈。”她突然想起了他的名字,大声地叫了出来。
他忽略掉她的招呼。“我的岛长。”他用谦恭的语调说,声音软绵绵的。
“这个女人威胁我,”岛长怒道,“她说黑飞者会纠缠我,直到我死,她说的。”
“她在撒谎,”萨哈很快地说,玛丽斯逐渐想起了他是谁,泰雅斯岛的萨哈,飞行者血统,保守主义者,两年前他被一名新生的单翼赢走了飞翼,现在他又拿了回来,这得利于她的死亡。“黑飞者根本毫无威胁,他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这个女人说他们将永远不放过我。”岛长说。
“他在撒谎,大人,”萨哈用他纤细的声音讨好地说,“你根本无需害怕,他们很快就会走的。他们有自己的职责,有自己的岛长,有自己的生活,家庭,飞行任务。他们不会永远待在这里的。”
“会有其他人补充上来的,”玛丽斯说,“风港有很多飞行者,你将永远无法从他们飞翼的阴影中脱身。”
“不用管她,大人,”萨哈说,“飞行者又不听她的,只有一些单翼。天空的渣滓,只要他们走了,没人会顶上来的。你只需要耐心等待,我的岛长。”他的话和语气中的一些东西让玛丽斯震怒和反感,她很快明白是什么,萨哈跟岛长说话的口吻就像下级对长官的谄媚,而不是两个平等的人在对话。他惧怕岛长,害怕他拿走自己的飞翼,他的口吻清晰的表现了这一点。第一次,飞行者成为了岛长的玩物,彻头彻尾的。
岛长转向玛丽斯,眼神如冰,“跟我想的一样。”他说,“泰雅欺骗了我,而我处决了她。单翼瓦尔试图用空话威胁我,现在又是你。你们所有人都是骗子,可是我比你们想象的更聪明,你的黑飞者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一群单翼而已,你们所有人都是。那些真正的飞行者,他们根本不会管泰雅的死活,众议会证明了这一点。”
“没错。”萨哈附和道,频频点头。
那一瞬间,玛丽斯狂怒得只想爆发,她想要抓住这个软弱的飞行者,狠狠地揍他一顿,直到他清醒。可是埃文紧握住她的手,她扫了他一眼,他轻轻摇头。
“萨哈。”玛丽斯轻柔地开口。
他很不情愿地看向她,她看到他在颤抖,也许在为自己的奴颜婢膝而羞愧,她看着他,玛丽斯想起自己认识的所有飞行者,我们飞行的意义,她在思考着……“萨哈,”她开口,“杰姆加入了黑飞者,他可不是单翼。”
“没错,”萨哈承认,“但是他认识泰雅。”
“如果你想劝告你的岛长,”她说,“那就告诉他,劳斯岛的多雷尔是谁。”
萨哈犹豫了。
“谁?”岛长猛然插口,眼神在玛丽斯和萨哈之间逡巡,“他是谁?”
“劳斯岛的多雷尔,”萨哈不情愿地开口,“一个西方飞行者首领,我的岛长,他来自非常古老的飞行者家庭。优秀的人,跟我差不多年龄。”
“他怎么了?关我什么事?”岛长不耐烦地问。
“萨哈,”玛丽斯说,“如果我告诉你,多雷尔已经加入了黑飞者,你怎么想呢?”
“不可能,”萨哈飞快地说,“他不是单翼,他不会的。”
“如果他会呢?”
“他是个名人,领导者,会有很多人追随他。”显然萨哈并不喜欢他自己的话。
“劳斯岛的多雷尔已经带来几百个西方飞行者加入了黑飞者的队列。”玛丽斯掷地有声地强调。这个数字有点夸张,不过他们无法去证实。
岛长的嘴唇抽搐着,“这是真的么?”他命令他的飞行者宠物回答。
萨哈紧张地咳嗽,“多雷尔,我——好吧,这很难说,大人,他确实受人尊敬,但是,但是……”
“闭嘴!”岛长怒道,“否则我会找另一个人来穿上你的飞翼!”
“别管他,”玛丽斯尖锐地说,“萨哈,岛长没有权力授予或者剥夺飞行者的飞翼,飞行者们联合起来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泰雅死的时候穿着飞翼,”萨哈恐惧地说,“岛长把飞翼给了我。”
“飞翼现在是你的,没人会指责你,”玛丽斯说,“但是你的岛长不该这样做,如果你在乎,如果你认为泰雅的死是他的罪行,加入我们。你有黑色的衣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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