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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呛啷!吱嘎——这接连作响的三道窄门便是眼下他与自由之间的距离。噗的一声,牢房里的斜槽吐出一块掰开的面包,正对准犯人的脸。男人看都没看,抬手抄住面包。不用想,今天的面包肯定也是蓝色的。清晨,当夜幕依旧占据着苍穹不肯离去,清冷的空气尚不敢轻抚湖面时,深沉而平静的湖水所映出的就是这种纯粹的蓝色,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杂色。想要提炼这种蓝色非常困难,更糟的是,一旦人的意识接触到它,便会开始感到倦怠、平静、安宁,甚至逐渐与这个地方融为一体。但今天与以往不同,此刻他正迫切地渴望着仇恨的烈火,因为今天,他将要越狱。
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年,有时他甚至无法区分不同的颜色,仿佛一觉醒来,自己已然身处在一个全由灰色染成的世界。回想刚入狱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最为糟糕。过去的生活习惯让他时常下意识地去分辨物体间的微小色差,或是不停地分析眼前出现的每一道光谱,于是牢房单一的色调给他带来了毁灭性的影响——他的眼睛开始欺骗他,让他对周围的颜色产生幻觉。尽管他曾试图将身边的颜色转化成工具来摧毁这间牢房,但早已被局限的想象力却令他完全无法有所施为。他需要光,真正的光,他是光明王,不管是幻紫色,还是薄红色,任何光都能为他所用。他从自身体内汇聚火焰之力,然后将自己的双眼浸泡在薄红色的拉克辛下,接着将其转化成魔法,冲向四周的蓝色牢墙。
可惜,如此微弱的火焰根本无法撼动早已被加固的墙壁,于是他又将蓝色实体化成匕首,再用它划破自己的手腕。然而就在鲜红的血液落到地面的瞬间,红色迅速被石地滤净了。之后,他将血聚拢到掌心,试图借此操控里面的红色,结果依然以失败告终。那些红色根本不够用,就连这牢内仅有的灯光都是蓝色的,即使将血滴到面包上也无济于事,因为深棕色的面包里面总是夹杂了蓝色,哪怕加了红色进去,得到的也只是略微发紫的深棕色而已。无计可施。现实明摆在眼前。他的兄弟肯定一早就预设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而他总是慢半拍。
犯人坐到排水管旁,开始啃面包。从外面看,这间地牢就像一个平滑的圆球:四周墙壁与牢内空间形成完美的弧度,地板虽然不陡,但也微微向中央倾斜,壁灯是内置的,几乎牢房内所有看得到的地方都被漆成了同一种颜色,唯一有点不一样的,恐怕就只有犯人本身。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两个小孔:上面的斜槽与下面的排水管。狱卒会将面包从斜槽里扔进来,想喝水的话,可以去舔从槽缝里淌出的水流。至于下面的排水管,则主要用于排泄。
他没有餐具,没有工具,除了手和意志,可说是一无所有。仅有的那两个,使用较多的也只有意志。凭借意志,他可以将蓝色具化成任何他想要的东西,但只要意志稍有松懈,它们便会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一片尘埃与淡淡的矿石松香味。
不过今天与以往不同,他要开始自己的复仇计划,迎来自由的第一天。今天的尝试绝不能失败,还有太多任务在待他去完成——哪怕在他心里,他甚至不敢将其视作一次“尝试”,但不管怎样,眼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按部就班地采取行动。如今的他早已记不清自己是不是经常这样,也不知道那吸收了多年的蓝色是不是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他的体质。
他跪到地板上,那里有一小块浅浅的洼地。这个碗状的凹槽是牢房里唯一一件不属于他兄弟的东西。男人先用手把“碗”擦干,然后将指尖上的油一点点抹到“碗”里。为了更好地腐蚀石板,他总会尽可能地多磨一会儿,不过一定要在手指磨破之前停下。手上没油了,他就用指甲刮蹭鼻翼两侧,或是耳朵与脑袋之间的夹缝,还有身上任何能弄到油的地方,然后把它们抹到“碗”里。尽管这样做并不能在当时看到任何明显的变化,然而数年过去,如今这只碗总算已有两个指关节那么深。为了防止他使用御光术,牢房地板上铺成网格状的材料都是可以滤掉颜色的地狱石——无论什么东西,只要碰触到这些格子,都会瞬间失去所有颜色。不过地狱石的价格十分高昂,他们究竟铺了多少?
如果网格内的地狱石只向下延伸了几个拇指,那么终有一天,他那擦破皮的手指一定可以超越它们,到时候,自由就将不再是遥远的未来。但如果他兄弟手下的狱卒使用了足量的地狱石,地板剖面厚达一步,那么,过去将近六千天他每日磨蹭手指的努力将全部付诸东流。他将死在这里,或许某一天,他的兄弟会下来这里,然后看见这个小碗——他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记号——然后放声大笑。试想那回荡在他耳边的笑声,些许愤怒的火星开始在他胸中点燃绽放,他吹动火星,感受它的温暖,有这点激情就足够了,足以让他展开行动,对抗那令人意志消沉的蓝色地狱。
完成后,男人向“碗”中撒了泡尿,接着开始观察。
一瞬间,透过尿液的黄色,该死的蓝色石地逐渐映出绿色。他屏住呼吸,静待下一秒。时间一点点过去,绿色依旧是绿色……一直是绿色!奥赫拉姆神,他做到了!他终于磨到足够深的地方,他穿过了地狱石!
可一转眼,绿色又消失了,一切看起来依旧与两秒钟前毫无区别。他失望地大叫起来,可即使是如此虚弱的失落,他依然从自己的惨叫声中真切地领悟到一份货真价实的愤怒。
只是随之而来的现实仍旧令他抓狂。他失望得跪倒在地。他的兄弟将他变成一头野兽,一条整天玩自己排泄物的狗。可那种情绪早已经过时,那份情感也因为被开采太多次,而无法再次带给他真正的愤怒。在过去的六千个日子里,他贬低过自己太多次,对自己眼下的堕落已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怨恨。他将手伸到尿液之中,用尿摩擦碗边,就像之前用油摩擦时那样。即使滤掉了颜色,尿依旧是尿,还带有腐蚀性,使用效果应该会比皮肤上的油脂更好一些。
但说不定尿液会抵消油的作用。是否他现在所作的一切,其实是在推迟他逃离这里的日期?他不知道,那正是令他陷入疯狂的原因,而不是因为将手浸泡在温湿的尿液里,再也不是了。
男人将尿液舀出小碗,再用一块蓝色的破布将它擦干:那曾是他的衣服,他的枕头,如今,这块蓝布正向外散发着尿骚味。可能是闻了太久的缘故,现在他已经不会再对其感到任何不快。无所谓了。他在乎的就只有明天这个时候,“碗”是不是干燥的。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再做一次尝试。
又一天,又一次失败。明天,他会再试一次薄红色。距离上次试验已经有一阵子,他总算从那次尝试中恢复过来,为了完成试验,他必须保证足够的体力。老实说,如果不考虑其他,他的兄弟已经切实教会他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坚强。又或许,这正是他恨加文远胜于其他任何事的原因,只不过,那是一份与他的细胞同样冰冷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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