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奇普忍不住哭了。母亲莉娜倚靠洞穴墙壁而坐，原本蓝色的衣服被干涸与新鲜的血液染成黑色与红色，黑发纠结成一团，颜色也比平常深。她右半边脸完好无损，所有血都是从左侧头顶流出来的。鲜血顺着她那灯芯似的头发滴到衣服上。桑松坐在她旁边，闭着眼睛，扭过头，衣服上都是血。
听到奇普的哭声，母亲的眼睛动了动。她的脑袋一侧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痕。仁慈的奥赫拉姆神啊，她的颅骨碎了。她朝着奇普的方向盯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莉娜双眼看起来很可怖，左眼瞳孔已经散开，右眼瞳孔则缩得像针眼一样，两眼的眼白上都充满了血丝。“奇普，”她开口说道，“我从没想过，看到你我会这么高兴。”
“我爱你，妈妈。”他竭力让自己语调保持轻柔。
“我的错。”说着，她的眼睛眨了一下，闭上了。
奇普的心脏缩到一起。她死了吗？在今天之前，他还从未见过任何人死去。奥赫拉姆神，这可是他妈妈！他看向桑松，后者的状况还好，尽管衣服上都是血，但并无大碍。“我尽力了，奇普。镇长根本不听。我告诉她——”
“就连桑松的家人都不相信他。”奇普的母亲说道，可眼睛仍然闭着，“即使士兵骑着马把他母亲撞翻，把他兄弟撕成两半，他母亲阿丹·玛尔塔还是站在那里，说郡首绝对不会对他的人民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有桑松跑掉了。谁会想到他才是那家最聪明的孩子呢？”
“妈妈！够了！”奇普烦躁地打断她的话，非常的孩子气。
“但你又回来了，不是吗，桑松？想来救我，不像我自己的儿子。太糟了，他都没像你去救你家人那样来救我，不然我大概还有机会活下去。”
她的话触动了奇普内心深处的愤怒。有力，却难以自制。少年压下怒气，将眼泪逼回去：“妈妈，别说了，省点力气。”
“桑松说你现在是御光者了，真好笑。”她苦涩地说，“你这一辈子都令人感到失望，可偏偏在今天学会了御光术。不过那对于我们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晚了。”她用力吸一口气，睁开眼，凝视奇普，用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杀了他，奇普。杀了那个杂种。”她从身旁的地上拿起一个细长的红木首饰盒，上面印刻着精美的图样。首饰盒将近有奇普的前臂那么长，但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
奇普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双刃匕首，材质很奇怪，发出象牙一样冷酷的白光。一条黑线从刀身中间向下，一路绕到末端。除了镶嵌在刀刃上的七颗钻石，再没有其他装饰。这或许是奇普所见过的最美的东西，但他现在根本不关心那个。他不知道这把匕首值多少钱，但光这盒子本身就足够他母亲挥霍一个月了。“妈妈，这是什么？”
“我还以为桑松的反应会更慢一些。”她艰难地说道，带着些许嘲笑的口气，不过整个人早已奄奄一息，“把它插进他腐烂的心脏。让那个杂种受尽折磨，让他付出代价。”
“妈妈，你在说什么？”奇普绝望地问。我，去杀格拉多王？
她笑了，这个动作又让一股鲜血从她头上流下来。“真是个傻孩子，奇普。不过，或许只有钝剑能去利剑进不了的地方。”她的头微微摆动，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费力。母亲的头低垂到胸口，奇普以为她死了，但她又张开眼睛，盯着奇普，指甲深深地嵌进奇普的前臂。“去、去练习成为御光者，去……”她好像想说“光明利亚”这个词，但又想不起来该怎么说。意识到这点，她的表情看起来既愤怒又害怕。这是她真的快要死去的证据。“去学习你需要的东西。你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这个，不要完全相信他，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他是个骗子。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奇普，去学习，然后杀了他，明白吗？”
“是的，妈妈。”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她认识格拉多王一样。她怎么会认识他呢？
“奇普，如果你爱过我的话，就替我报仇。拿你没用的灵魂发誓，奇普，快发誓，否则我将向奥赫拉姆神起誓，就算做鬼我也会一直纠缠你。我不会……让……”她的思绪断了。
奇普看向桑松，后者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吓得够呛。奇普母亲的指甲掐得更深，眼睛仿佛着了火，要求他的关注，他的承诺。奇普说道：“我发誓为你报仇，妈妈，以我的灵魂起誓。”
一瞬间，仿佛有一阵安宁从她身上拂过，软化了她僵硬的身体。接着，她心满意足地轻轻勾起嘴角，那笑容竟带着几分残忍——然后，她的笑声停了，她的手松开奇普的前臂，留下一个血迹斑斑的印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妈妈。我会直奔——”
她死了。
奇普木然地注视着她，一种说不清的麻木涌上心头。他伸手阖上母亲骇人的血红双眼。“你受伤了吗？”奇普问。
“啊？”桑松回道，“我？”
奇普瞪着他：“对，我的老天爷，难道我在跟死人说话不成。”残忍且不经大脑的一句回话。
桑松的眼中泛出泪光：“对不起，奇普。我试图把她救出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他正处在崩溃边缘。奇普你可真是个混账。
“不，桑松。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别那么说。这不是你的错。听着，我们需要马上行动，没时间瞎想了。我们现在很危险。你受伤了吗？”
桑松抹掉眼泪，收起下巴。他迎上奇普的目光：“没有，血都是——没事，我没事。”
“那我们就行动，趁现在天黑，外面还下着雨。他们有狗，能追到我们的踪迹，现在是我们唯一逃命的机会。”
“但是奇普，我们去哪儿？”真奇怪，奇普就这样成了领导者。是他获得新的力量了，还是说桑松本来就这么弱小？不，想都别那么想，奇普，他信任你，难道这还不够吗？
要是我不值得信任呢？
“我要成为御光者，”奇普说，“我想，我们需要先到海边，然后在加里斯顿找到一艘船，前往光明利亚。”
桑松瞪大眼睛，很显然，他想到了奇普母亲让他发的誓言，但他只问了一句：“我们怎么去加里斯顿？”
“先顺着河水往下游漂。”这时奇普才意识到戴纳维斯大师给他的钱袋已经被他弄丢了，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丢的。所以即使他们顺着河漂下去，也付不起去光明利亚的旅费。
“奇普，士兵已经把整个镇子包围了，如果明天依然如此，我们就必须穿过他们两次。而且镇子还在着火，河道也很可能已经被堵上了。”
桑松说得对，可出于某种原因，奇普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但他忍住了。这不是桑松的错。奇普的眼睛热辣辣的，这一切太令人失望了，他飞快地眨了眨眼。“我知道这做法很蠢，桑松。”他不敢看朋友的眼睛，“但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你有吗？”
桑松沉默许久，最终才开口说道：“我之前在河堤上看到一些枯枝，可能会有用。”奇普知道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相信他。
“那我们走吧。”奇普说。
“奇普，你不想……嗯……我也不懂，不想说再见吗？”桑松朝奇普母亲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奇普哽咽了，紧紧地攥着那个匕首盒。说什么呢？对不起，我是个废物，我让你失望了？我爱你，即使你从来没爱过我？“不，”他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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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奇普的哭声，母亲的眼睛动了动。她的脑袋一侧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痕。仁慈的奥赫拉姆神啊，她的颅骨碎了。她朝着奇普的方向盯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莉娜双眼看起来很可怖，左眼瞳孔已经散开，右眼瞳孔则缩得像针眼一样，两眼的眼白上都充满了血丝。“奇普，”她开口说道，“我从没想过，看到你我会这么高兴。”
“我爱你，妈妈。”他竭力让自己语调保持轻柔。
“我的错。”说着，她的眼睛眨了一下，闭上了。
奇普的心脏缩到一起。她死了吗？在今天之前，他还从未见过任何人死去。奥赫拉姆神，这可是他妈妈！他看向桑松，后者的状况还好，尽管衣服上都是血，但并无大碍。“我尽力了，奇普。镇长根本不听。我告诉她——”
“就连桑松的家人都不相信他。”奇普的母亲说道，可眼睛仍然闭着，“即使士兵骑着马把他母亲撞翻，把他兄弟撕成两半，他母亲阿丹·玛尔塔还是站在那里，说郡首绝对不会对他的人民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有桑松跑掉了。谁会想到他才是那家最聪明的孩子呢？”
“妈妈！够了！”奇普烦躁地打断她的话，非常的孩子气。
“但你又回来了，不是吗，桑松？想来救我，不像我自己的儿子。太糟了，他都没像你去救你家人那样来救我，不然我大概还有机会活下去。”
她的话触动了奇普内心深处的愤怒。有力，却难以自制。少年压下怒气，将眼泪逼回去：“妈妈，别说了，省点力气。”
“桑松说你现在是御光者了，真好笑。”她苦涩地说，“你这一辈子都令人感到失望，可偏偏在今天学会了御光术。不过那对于我们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晚了。”她用力吸一口气，睁开眼，凝视奇普，用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杀了他，奇普。杀了那个杂种。”她从身旁的地上拿起一个细长的红木首饰盒，上面印刻着精美的图样。首饰盒将近有奇普的前臂那么长，但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
奇普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双刃匕首，材质很奇怪，发出象牙一样冷酷的白光。一条黑线从刀身中间向下，一路绕到末端。除了镶嵌在刀刃上的七颗钻石，再没有其他装饰。这或许是奇普所见过的最美的东西，但他现在根本不关心那个。他不知道这把匕首值多少钱，但光这盒子本身就足够他母亲挥霍一个月了。“妈妈，这是什么？”
“我还以为桑松的反应会更慢一些。”她艰难地说道，带着些许嘲笑的口气，不过整个人早已奄奄一息，“把它插进他腐烂的心脏。让那个杂种受尽折磨，让他付出代价。”
“妈妈，你在说什么？”奇普绝望地问。我，去杀格拉多王？
她笑了，这个动作又让一股鲜血从她头上流下来。“真是个傻孩子，奇普。不过，或许只有钝剑能去利剑进不了的地方。”她的头微微摆动，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费力。母亲的头低垂到胸口，奇普以为她死了，但她又张开眼睛，盯着奇普，指甲深深地嵌进奇普的前臂。“去、去练习成为御光者，去……”她好像想说“光明利亚”这个词，但又想不起来该怎么说。意识到这点，她的表情看起来既愤怒又害怕。这是她真的快要死去的证据。“去学习你需要的东西。你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这个，不要完全相信他，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他是个骗子。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奇普，去学习，然后杀了他，明白吗？”
“是的，妈妈。”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她认识格拉多王一样。她怎么会认识他呢？
“奇普，如果你爱过我的话，就替我报仇。拿你没用的灵魂发誓，奇普，快发誓，否则我将向奥赫拉姆神起誓，就算做鬼我也会一直纠缠你。我不会……让……”她的思绪断了。
奇普看向桑松，后者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吓得够呛。奇普母亲的指甲掐得更深，眼睛仿佛着了火，要求他的关注，他的承诺。奇普说道：“我发誓为你报仇，妈妈，以我的灵魂起誓。”
一瞬间，仿佛有一阵安宁从她身上拂过，软化了她僵硬的身体。接着，她心满意足地轻轻勾起嘴角，那笑容竟带着几分残忍——然后，她的笑声停了，她的手松开奇普的前臂，留下一个血迹斑斑的印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妈妈。我会直奔——”
她死了。
奇普木然地注视着她，一种说不清的麻木涌上心头。他伸手阖上母亲骇人的血红双眼。“你受伤了吗？”奇普问。
“啊？”桑松回道，“我？”
奇普瞪着他：“对，我的老天爷，难道我在跟死人说话不成。”残忍且不经大脑的一句回话。
桑松的眼中泛出泪光：“对不起，奇普。我试图把她救出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他正处在崩溃边缘。奇普你可真是个混账。
“不，桑松。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别那么说。这不是你的错。听着，我们需要马上行动，没时间瞎想了。我们现在很危险。你受伤了吗？”
桑松抹掉眼泪，收起下巴。他迎上奇普的目光：“没有，血都是——没事，我没事。”
“那我们就行动，趁现在天黑，外面还下着雨。他们有狗，能追到我们的踪迹，现在是我们唯一逃命的机会。”
“但是奇普，我们去哪儿？”真奇怪，奇普就这样成了领导者。是他获得新的力量了，还是说桑松本来就这么弱小？不，想都别那么想，奇普，他信任你，难道这还不够吗？
要是我不值得信任呢？
“我要成为御光者，”奇普说，“我想，我们需要先到海边，然后在加里斯顿找到一艘船，前往光明利亚。”
桑松瞪大眼睛，很显然，他想到了奇普母亲让他发的誓言，但他只问了一句：“我们怎么去加里斯顿？”
“先顺着河水往下游漂。”这时奇普才意识到戴纳维斯大师给他的钱袋已经被他弄丢了，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丢的。所以即使他们顺着河漂下去，也付不起去光明利亚的旅费。
“奇普，士兵已经把整个镇子包围了，如果明天依然如此，我们就必须穿过他们两次。而且镇子还在着火，河道也很可能已经被堵上了。”
桑松说得对，可出于某种原因，奇普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但他忍住了。这不是桑松的错。奇普的眼睛热辣辣的，这一切太令人失望了，他飞快地眨了眨眼。“我知道这做法很蠢，桑松。”他不敢看朋友的眼睛，“但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你有吗？”
桑松沉默许久，最终才开口说道：“我之前在河堤上看到一些枯枝，可能会有用。”奇普知道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相信他。
“那我们走吧。”奇普说。
“奇普，你不想……嗯……我也不懂，不想说再见吗？”桑松朝奇普母亲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奇普哽咽了，紧紧地攥着那个匕首盒。说什么呢？对不起，我是个废物，我让你失望了？我爱你，即使你从来没爱过我？“不，”他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