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命之剑
人群中传来一阵小声的惊呼。那些戴着兜帽的暗影猎手把帽子拉扯到脑后，克拉丽从杰斯、亚历克和伊莎贝尔的表情断定公墓里的许多暗影猎手都是他们认识的。
“以天使之名。”玛丽斯不敢相信的眼神从亚历克身上扫到杰斯身上，没有理睬克拉丽，然后又回到她女儿身上。玛丽斯说话的那一刻，杰斯马上从亚历克身上挪开了，他站在离其他人较远的地方，双手插在口袋里，伊莎贝尔紧张不安地缠绕着手里的金白色皮鞭。同时，亚历克似乎在心烦意乱地拨弄手机，尽管克拉丽想不出他在给谁打电话。“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亚历克？伊莎贝尔？无声之城发来求助呼叫——”
“我们接到了。”亚历克说。他的眼神焦虑地移到聚集在此的人群里。克拉丽觉得他为此感到紧张是理所当然的。这可是她见过的最庞大的一群成年暗影猎手，应该说是普通意义上的暗影猎手。她不停地看着一张张脸庞，想要找出他们之间的差异——他们在年龄、种族和外表上极为不同，然而他们全都给人留下拥有从容不迫的巨大力量的印象。她能觉察到他们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审视着她，估量着她。其中有个女人，有一头波浪般的银发，她凶狠地盯着她，眼神里毫无深意可言。克拉丽眨了眨眼睛，转移了目光，亚历克继续说：“你们不在学院——我们不能召集别人——所以自己来了。”
“亚历克——”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亚历克说，“他们都死了，无声使者。他们全都死了。他们是被谋杀的。”
这一次聚集起来的人群没有出声。相反他们似乎全都立定了，像高傲的狮子在锁定猎物小羚羊时会变得静止不动。
“死了？”玛丽斯重复道，“他们死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他的意思十分清楚。”一个穿灰色外套的女人忽然出现在玛丽斯的身旁。在闪烁的光线下，她看向克拉丽，给人一种爱德华·戈里9漫画的感觉，全身长满锋利的棱角，头发往后梳，眼睛黑漆漆的，凹陷下去，像从脸孔上撕扯下来似的。她握着一块散发着微光的巫光石，挂在一根银色的长链上，那条链子缠绕在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指上，这是克拉丽见过的最细的手指。“他们全死了？”她开口问亚历克，“你们发现城里没有人活着？”
亚历克摇摇头。“我们没看到，大审判官。”
那么这就是大审判官，克拉丽意识到。她当然看起来就像那种会把青少年扔进地牢的人，不为别的理由，只因为她不喜欢他们的态度。
“你们看见了。”大审判官重复道，她的眼睛像闪着光芒的硬珠子。她转而对玛丽斯说：“那里可能还有幸存者。我要派你的人进城彻底搜查。”
玛丽斯嘴唇紧闭。从克拉丽对玛丽斯仅有的了解，她知道杰斯的养母不喜欢别人对她颐指气使。“好极了。”
她转身面对其余的暗影猎手——克拉丽这才意识到他们的人数并没有她最初想象的那么多，大约二十个而不是三十个，但当时发现他们在场的场景太令人惊愕了，以至于觉得他们不计其数。
玛丽斯小声地跟马利克说话。他点点头，拉着银发妇女的胳膊，领着暗影猎手朝骸骨之城的入口走去。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楼梯，把巫光石也一起带走了，墓园的光芒开始黯淡下来。最后一个下去的是那个银发妇女。她下到一半停下来，转过身回头看去——直勾勾地看着克拉丽。她的眼睛饱含着一种可怕的渴望，仿佛她急切地渴望告诉克拉丽什么事情一样。过了一会儿她把兜帽罩在自己的脸上，消失在阴影之中。
玛丽斯打破沉默。“为什么有人会谋杀无声使者？他们不是战士，他们也不带战斗印记——”
“别幼稚了，玛丽斯，”大审判官说，“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袭击。无声使者可能不是战士，他们首先是守卫，恪尽职守。更别说杀他们有多难了。有人想要拿走骸骨之城的东西，为了得到它不惜杀害无声使者。这是有预谋的。”
“什么让你如此肯定？”
“把我们呼叫到中央公园，害我们白跑一趟？死去的精灵小孩？”
“我不会称之为白跑一趟，精灵小孩的血被吸干了，跟其他情况一样。这些谋杀事件会造成黑夜之子和其他暗影魅族之间严重的矛盾——”
“调虎离山之计，”大审判官嗤之以鼻，“他希望我们全都离开学院，这样一来无声使者求助时就不会有人应答。真是妙计，不过他向来很聪明。”
“他？”开口说话的是伊莎贝尔，她的脸在两鬓的黑发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你的意思是——”
杰斯接下来的话令克拉丽浑身一颤，仿佛触电了一般。“瓦伦丁，”他说，“瓦伦丁拿走了圣剑。那就是他杀害无声使者的原因。”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突然出现在大审判官的脸上，杰斯说的话似乎令她十分开心。
亚历克一惊，转而盯着杰斯。“瓦伦丁？但你没说他来过这里。”
“没人问起。”
“他不可能杀害圣者。他们是被撕裂的，没有人单枪匹马做得到。”
“他很可能利用了恶魔力量，”大审判官说，“他以前利用恶魔协助自己。他手上有圣杯作掩护，能够召唤一些非常危险的生物。比吞噬魔还要危险。”她补充时嘟起了嘴巴，尽管她说话时并没有看着克拉丽，但这些话让人觉得就像一记掌掴。克拉丽希望大审判官不要注意到自己，更不要认出自己，但这一渺茫的希望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是可悲的弃魔。”
“我不了解这些，”杰斯脸色惨白，布满红点，好像颧骨在发烧一样，“但就是瓦伦丁。我看见他了。实际上，他下到地牢隔着铁栅栏嘲弄我的时候，带着圣剑，感觉就像一部烂电影，只不过他没捻胡须。”
克拉丽担心地看着他。他语速太快，她想，好像也站不稳。
大审判官似乎没注意到。“那么是瓦伦丁告诉你这一切的？他告诉你他杀害无声使者，因为他想得到天使之剑？”
“他还告诉过你什么？他告诉过你他要去哪里吗？他打算如何处理两样致命秘器？”玛丽斯接二连三地问。
杰斯摇摇头。
大审判官向他走近，她的外套像飘动的烟一样旋转了起来。她灰色的眼睛和灰色的嘴巴紧闭成两条平行线。“我不相信你。”
杰斯只是看着她。“我认为你不会。”
“我怀疑圣廷也不会相信你。”
亚历克怒火中烧地说：“杰斯不会说谎——”
“动动脑子，亚历山大，”大审判官说话时目光没有从杰斯身上移开，“把你对朋友的忠诚暂且抛到一边。瓦伦丁顺便到儿子的牢房里拜访就为了一场父子之间关于灵魂之剑的闲聊，而不谈论他将在计划中如何利用它，或者对他要去哪里只字不提，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Sio credesse che mia risposta fosse，”杰斯讲的是克拉丽不懂的语言，“a persona che mai tornasse al mondo……”10
“但丁的《地狱》，”大审判官似乎觉得很好笑，但仍然神色冷漠，“你还不会进地狱，乔纳森·摩根斯特恩，不过如果你执意向圣廷撒谎的话，你就会如愿。”她转过身看着其他人。“灵魂之剑失踪了，就在乔纳森·摩根斯特恩应该在圣剑面前接受审判的前夜——而他父亲正是盗走它的那个人，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听到这些，杰斯露出惊愕的神情，他的嘴唇因为惊讶轻微地翕合着，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在他身上。“我父亲并不是为了我偷走圣剑的。他是为了他自己才偷的。我怀疑他甚至不知道审判的事情。”
“不管怎样，这对你而言十分便利。而对他而言，也不必担心你泄露他的秘密。”
“是啊，”杰斯说，“他可害怕我告诉大家实际上他一直都想成为芭蕾舞女演员了。”大审判官气得只能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不知道任何我父亲的秘密，”他的语气不那么尖刻了，“他向来什么都不告诉我。”
大审判官带着近乎厌烦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你父亲偷走圣剑不是为了保护你，那么他为什么偷走了它？”
“它是致命秘器，”克拉丽说，“威力无比，就像圣杯一样。瓦伦丁热爱权力。”
“圣杯马上就能派上用场，”大审判官说，“他能利用它创造军队。圣剑是用于审判的。我不明白这怎么会令他感兴趣。”
“他这么做或许是为了破坏圣廷稳定，”玛丽斯提出假设，“逐渐消耗我们的士气。如果他真的非常想要得到它，我们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他。”这倒是个好得惊人的观点，克拉丽心想，但玛丽斯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确信，“事实是——”
不过他们再也不可能听到事实是什么了，因为就在杰斯举起手像是想问问题的那一刻，他一脸惊慌，腿脚不听使唤似的突然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亚历克在他旁边跪下来，但杰斯挥手示意让他别担心。“别管我，我很好。”
“你哪里好了？”克拉丽也像亚历克一样在草地上跪下来，杰斯看着她，尽管巫光石点亮了夜空，但他的瞳孔又大又黑。她低头瞟了一眼他的手腕，亚历克在那里画过一个治愈文。印记已经不见了，连个模糊的白色疤痕都没留下来表明它曾起过作用。她和亚历克四目相对，她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焦虑。“他有些不对劲，”她说，“而且很严重。”
“他很可能需要治愈如尼文，”看到杰斯在如此重要的事件中受伤，大审判官似乎显得极度恼火，“移除文，或者——”
“我们试过了，”亚历克说，“不起作用。我想这是恶魔造成的。”
“比如恶魔毒液？”玛丽斯动了一下，似乎是要去看看杰斯，但大审判官制止了她。
“他是假装的，”她说，“他现在应该在无声之城的牢房中。”
听到这句话，亚历克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不能那么说——看看他！”他用手指着杰斯，他已经了无生气地躺在草地上了，眼睛也闭上了，“他甚至站都站不起来。他需要看医生，他需要——”
“无声使者死了，”大审判官说，“你是建议到盲呆医院去吗？”
“不是，”亚历克语气愤怒地说，“我想的是他可以到马格纳斯那里去。”
伊莎贝尔叫了一声，像是打喷嚏，又像是咳嗽。大审判官茫然地看着亚历克时她把头别了过去。“马格纳斯？”
“他是巫师，”亚历克说，“实际上，他是布鲁克林的大巫师。”
“你指的是马格纳斯·贝恩，”玛丽斯说，“他的名誉——”
“我打败大恶魔后他治好了我的伤，”亚历克说，“无声使者无能为力，但马格纳斯……”
“无稽之谈，”大审判官说，“你所想的不过是帮助乔纳森逃跑。”
“他虚弱得根本逃不了，”伊莎贝尔说，“难道你看不见吗？”
“马格纳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亚历克带着安慰的眼神看了他妹妹一眼，“他对和圣廷作对不感兴趣。”
“他会提出什么样的防范措施？”大审判官尖酸刻薄地问，“乔纳森是暗影猎手，我们可没那么容易就被囚禁起来。”
“或许你应该问他。”亚历克建议。
大审判官微微一笑，她的笑像把利刃。“当然可以。他在哪里？”
亚历克朝下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电话，然后又看着他面前的那个消瘦的灰色身影。“他来了，”他说。他提高嗓门。“马格纳斯！马格纳斯，快出来。”
马格纳斯大步流星地穿过大门时就连大审判官的眉毛也突然竖了起来。大巫师穿着黑色皮裤，腰带上有一个M形状的珠宝搭扣，敞开的钴蓝色普鲁士军外套里面穿一件白色的蕾丝衬衣。他散发着层层光芒。他的眼神饶有兴致地在亚历克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若有所指，然后才向杰斯走去，他几乎趴在草地上。“他死了吗？”他询问，“他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没有，”玛丽斯厉声打断，“他没死。”
“你们检查过了吗？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能踢踢他吗？”马格纳斯朝杰斯靠近。
“别这样！”大审判官呵斥道，声音像克拉丽三年级的老师命令她不要用记号笔在课桌上乱写乱画一样。“他没死，但他受伤了，”她几乎是很不情愿地补充道，“需要你的医术。乔纳森需要身体健康方能接受审问。”
“好极了，但你们可要花不少钱。”
“我会付的。”玛丽斯说。
大审判官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很好。但他不能留在学院。就因为圣剑失窃不等于审讯不会按计划进行。同时，这个孩子必须接受监视。他很显然有逃脱的风险。”
“逃脱的风险？”伊莎贝尔反驳，“你好像是想说他企图从无声之城逃跑——”
“好了，”大审判官说，“他现在不在牢房里了，不是吗？”
“那不公平！你不能指望他待在下面，周围全是死人！”
“不公平？不公平？你诚心期望我相信你和你哥哥到骸骨之城的动机是因为求助呼叫，而不是因为你们想解救乔纳森，你们显然认为拘禁是不必要的？你们还期望我相信如果获准他留在学院的话，你们不会再次放走他？你认为你们能像愚弄你们父母那样愚弄我吗，伊莎贝尔·莱特伍德？”
伊莎贝尔脸涨得通红。马格纳斯没等她回答就插话了。“瞧，这不是问题，”他说，“让杰斯待在我那里，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大审判官转而看着亚历克问道：“你的巫师的确意识到乔纳森是圣廷最重要的证人吗？”
“他不是我的巫师。”亚历克棱角分明的颧骨上方倏地变成深红色。
“我以前为圣廷看管过囚犯，”马格纳斯说，他玩世不恭的语气已经不见了，“你们会发现我在这方面记录优秀。我的合同可是最好的之一。”
他说这些时眼睛似乎停留在玛丽斯身上，这是克拉丽的想象，还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她没时间怀疑，大审判官发出尖锐的声音，可能是打趣，也可能是厌恶，她说道：“那么就这么定了。让我知道他什么时候身体好到能说话，巫师。我仍然有许多问题要问他。”
“当然。”马格纳斯答道，但克拉丽有种感觉，他并没有在听她讲话。他优雅地穿过草坪，走过来站在杰斯身旁。他又瘦又高，克拉丽抬头看着他时，惊讶地发现他散发出那么多星光。“他能说话吗？”马格纳斯问克拉丽，他指的是杰斯。
克拉丽还没来得及回答，杰斯的眼睛倏地睁开了。他仰望着巫师，头昏眼花，一阵茫然。“你在这里干什么？”
马格纳斯低头看着杰斯露齿一笑，他的牙齿像尖锐的钻石一样熠熠生辉。
“嘿，室友。”他说道。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以天使之名。”玛丽斯不敢相信的眼神从亚历克身上扫到杰斯身上，没有理睬克拉丽，然后又回到她女儿身上。玛丽斯说话的那一刻，杰斯马上从亚历克身上挪开了，他站在离其他人较远的地方，双手插在口袋里，伊莎贝尔紧张不安地缠绕着手里的金白色皮鞭。同时，亚历克似乎在心烦意乱地拨弄手机，尽管克拉丽想不出他在给谁打电话。“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亚历克？伊莎贝尔？无声之城发来求助呼叫——”
“我们接到了。”亚历克说。他的眼神焦虑地移到聚集在此的人群里。克拉丽觉得他为此感到紧张是理所当然的。这可是她见过的最庞大的一群成年暗影猎手，应该说是普通意义上的暗影猎手。她不停地看着一张张脸庞，想要找出他们之间的差异——他们在年龄、种族和外表上极为不同，然而他们全都给人留下拥有从容不迫的巨大力量的印象。她能觉察到他们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审视着她，估量着她。其中有个女人，有一头波浪般的银发，她凶狠地盯着她，眼神里毫无深意可言。克拉丽眨了眨眼睛，转移了目光，亚历克继续说：“你们不在学院——我们不能召集别人——所以自己来了。”
“亚历克——”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亚历克说，“他们都死了，无声使者。他们全都死了。他们是被谋杀的。”
这一次聚集起来的人群没有出声。相反他们似乎全都立定了，像高傲的狮子在锁定猎物小羚羊时会变得静止不动。
“死了？”玛丽斯重复道，“他们死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他的意思十分清楚。”一个穿灰色外套的女人忽然出现在玛丽斯的身旁。在闪烁的光线下，她看向克拉丽，给人一种爱德华·戈里9漫画的感觉，全身长满锋利的棱角，头发往后梳，眼睛黑漆漆的，凹陷下去，像从脸孔上撕扯下来似的。她握着一块散发着微光的巫光石，挂在一根银色的长链上，那条链子缠绕在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指上，这是克拉丽见过的最细的手指。“他们全死了？”她开口问亚历克，“你们发现城里没有人活着？”
亚历克摇摇头。“我们没看到，大审判官。”
那么这就是大审判官，克拉丽意识到。她当然看起来就像那种会把青少年扔进地牢的人，不为别的理由，只因为她不喜欢他们的态度。
“你们看见了。”大审判官重复道，她的眼睛像闪着光芒的硬珠子。她转而对玛丽斯说：“那里可能还有幸存者。我要派你的人进城彻底搜查。”
玛丽斯嘴唇紧闭。从克拉丽对玛丽斯仅有的了解，她知道杰斯的养母不喜欢别人对她颐指气使。“好极了。”
她转身面对其余的暗影猎手——克拉丽这才意识到他们的人数并没有她最初想象的那么多，大约二十个而不是三十个，但当时发现他们在场的场景太令人惊愕了，以至于觉得他们不计其数。
玛丽斯小声地跟马利克说话。他点点头，拉着银发妇女的胳膊，领着暗影猎手朝骸骨之城的入口走去。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楼梯，把巫光石也一起带走了，墓园的光芒开始黯淡下来。最后一个下去的是那个银发妇女。她下到一半停下来，转过身回头看去——直勾勾地看着克拉丽。她的眼睛饱含着一种可怕的渴望，仿佛她急切地渴望告诉克拉丽什么事情一样。过了一会儿她把兜帽罩在自己的脸上，消失在阴影之中。
玛丽斯打破沉默。“为什么有人会谋杀无声使者？他们不是战士，他们也不带战斗印记——”
“别幼稚了，玛丽斯，”大审判官说，“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袭击。无声使者可能不是战士，他们首先是守卫，恪尽职守。更别说杀他们有多难了。有人想要拿走骸骨之城的东西，为了得到它不惜杀害无声使者。这是有预谋的。”
“什么让你如此肯定？”
“把我们呼叫到中央公园，害我们白跑一趟？死去的精灵小孩？”
“我不会称之为白跑一趟，精灵小孩的血被吸干了，跟其他情况一样。这些谋杀事件会造成黑夜之子和其他暗影魅族之间严重的矛盾——”
“调虎离山之计，”大审判官嗤之以鼻，“他希望我们全都离开学院，这样一来无声使者求助时就不会有人应答。真是妙计，不过他向来很聪明。”
“他？”开口说话的是伊莎贝尔，她的脸在两鬓的黑发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你的意思是——”
杰斯接下来的话令克拉丽浑身一颤，仿佛触电了一般。“瓦伦丁，”他说，“瓦伦丁拿走了圣剑。那就是他杀害无声使者的原因。”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突然出现在大审判官的脸上，杰斯说的话似乎令她十分开心。
亚历克一惊，转而盯着杰斯。“瓦伦丁？但你没说他来过这里。”
“没人问起。”
“他不可能杀害圣者。他们是被撕裂的，没有人单枪匹马做得到。”
“他很可能利用了恶魔力量，”大审判官说，“他以前利用恶魔协助自己。他手上有圣杯作掩护，能够召唤一些非常危险的生物。比吞噬魔还要危险。”她补充时嘟起了嘴巴，尽管她说话时并没有看着克拉丽，但这些话让人觉得就像一记掌掴。克拉丽希望大审判官不要注意到自己，更不要认出自己，但这一渺茫的希望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是可悲的弃魔。”
“我不了解这些，”杰斯脸色惨白，布满红点，好像颧骨在发烧一样，“但就是瓦伦丁。我看见他了。实际上，他下到地牢隔着铁栅栏嘲弄我的时候，带着圣剑，感觉就像一部烂电影，只不过他没捻胡须。”
克拉丽担心地看着他。他语速太快，她想，好像也站不稳。
大审判官似乎没注意到。“那么是瓦伦丁告诉你这一切的？他告诉你他杀害无声使者，因为他想得到天使之剑？”
“他还告诉过你什么？他告诉过你他要去哪里吗？他打算如何处理两样致命秘器？”玛丽斯接二连三地问。
杰斯摇摇头。
大审判官向他走近，她的外套像飘动的烟一样旋转了起来。她灰色的眼睛和灰色的嘴巴紧闭成两条平行线。“我不相信你。”
杰斯只是看着她。“我认为你不会。”
“我怀疑圣廷也不会相信你。”
亚历克怒火中烧地说：“杰斯不会说谎——”
“动动脑子，亚历山大，”大审判官说话时目光没有从杰斯身上移开，“把你对朋友的忠诚暂且抛到一边。瓦伦丁顺便到儿子的牢房里拜访就为了一场父子之间关于灵魂之剑的闲聊，而不谈论他将在计划中如何利用它，或者对他要去哪里只字不提，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Sio credesse che mia risposta fosse，”杰斯讲的是克拉丽不懂的语言，“a persona che mai tornasse al mondo……”10
“但丁的《地狱》，”大审判官似乎觉得很好笑，但仍然神色冷漠，“你还不会进地狱，乔纳森·摩根斯特恩，不过如果你执意向圣廷撒谎的话，你就会如愿。”她转过身看着其他人。“灵魂之剑失踪了，就在乔纳森·摩根斯特恩应该在圣剑面前接受审判的前夜——而他父亲正是盗走它的那个人，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听到这些，杰斯露出惊愕的神情，他的嘴唇因为惊讶轻微地翕合着，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在他身上。“我父亲并不是为了我偷走圣剑的。他是为了他自己才偷的。我怀疑他甚至不知道审判的事情。”
“不管怎样，这对你而言十分便利。而对他而言，也不必担心你泄露他的秘密。”
“是啊，”杰斯说，“他可害怕我告诉大家实际上他一直都想成为芭蕾舞女演员了。”大审判官气得只能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不知道任何我父亲的秘密，”他的语气不那么尖刻了，“他向来什么都不告诉我。”
大审判官带着近乎厌烦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你父亲偷走圣剑不是为了保护你，那么他为什么偷走了它？”
“它是致命秘器，”克拉丽说，“威力无比，就像圣杯一样。瓦伦丁热爱权力。”
“圣杯马上就能派上用场，”大审判官说，“他能利用它创造军队。圣剑是用于审判的。我不明白这怎么会令他感兴趣。”
“他这么做或许是为了破坏圣廷稳定，”玛丽斯提出假设，“逐渐消耗我们的士气。如果他真的非常想要得到它，我们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他。”这倒是个好得惊人的观点，克拉丽心想，但玛丽斯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确信，“事实是——”
不过他们再也不可能听到事实是什么了，因为就在杰斯举起手像是想问问题的那一刻，他一脸惊慌，腿脚不听使唤似的突然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亚历克在他旁边跪下来，但杰斯挥手示意让他别担心。“别管我，我很好。”
“你哪里好了？”克拉丽也像亚历克一样在草地上跪下来，杰斯看着她，尽管巫光石点亮了夜空，但他的瞳孔又大又黑。她低头瞟了一眼他的手腕，亚历克在那里画过一个治愈文。印记已经不见了，连个模糊的白色疤痕都没留下来表明它曾起过作用。她和亚历克四目相对，她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焦虑。“他有些不对劲，”她说，“而且很严重。”
“他很可能需要治愈如尼文，”看到杰斯在如此重要的事件中受伤，大审判官似乎显得极度恼火，“移除文，或者——”
“我们试过了，”亚历克说，“不起作用。我想这是恶魔造成的。”
“比如恶魔毒液？”玛丽斯动了一下，似乎是要去看看杰斯，但大审判官制止了她。
“他是假装的，”她说，“他现在应该在无声之城的牢房中。”
听到这句话，亚历克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不能那么说——看看他！”他用手指着杰斯，他已经了无生气地躺在草地上了，眼睛也闭上了，“他甚至站都站不起来。他需要看医生，他需要——”
“无声使者死了，”大审判官说，“你是建议到盲呆医院去吗？”
“不是，”亚历克语气愤怒地说，“我想的是他可以到马格纳斯那里去。”
伊莎贝尔叫了一声，像是打喷嚏，又像是咳嗽。大审判官茫然地看着亚历克时她把头别了过去。“马格纳斯？”
“他是巫师，”亚历克说，“实际上，他是布鲁克林的大巫师。”
“你指的是马格纳斯·贝恩，”玛丽斯说，“他的名誉——”
“我打败大恶魔后他治好了我的伤，”亚历克说，“无声使者无能为力，但马格纳斯……”
“无稽之谈，”大审判官说，“你所想的不过是帮助乔纳森逃跑。”
“他虚弱得根本逃不了，”伊莎贝尔说，“难道你看不见吗？”
“马格纳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亚历克带着安慰的眼神看了他妹妹一眼，“他对和圣廷作对不感兴趣。”
“他会提出什么样的防范措施？”大审判官尖酸刻薄地问，“乔纳森是暗影猎手，我们可没那么容易就被囚禁起来。”
“或许你应该问他。”亚历克建议。
大审判官微微一笑，她的笑像把利刃。“当然可以。他在哪里？”
亚历克朝下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电话，然后又看着他面前的那个消瘦的灰色身影。“他来了，”他说。他提高嗓门。“马格纳斯！马格纳斯，快出来。”
马格纳斯大步流星地穿过大门时就连大审判官的眉毛也突然竖了起来。大巫师穿着黑色皮裤，腰带上有一个M形状的珠宝搭扣，敞开的钴蓝色普鲁士军外套里面穿一件白色的蕾丝衬衣。他散发着层层光芒。他的眼神饶有兴致地在亚历克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若有所指，然后才向杰斯走去，他几乎趴在草地上。“他死了吗？”他询问，“他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没有，”玛丽斯厉声打断，“他没死。”
“你们检查过了吗？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能踢踢他吗？”马格纳斯朝杰斯靠近。
“别这样！”大审判官呵斥道，声音像克拉丽三年级的老师命令她不要用记号笔在课桌上乱写乱画一样。“他没死，但他受伤了，”她几乎是很不情愿地补充道，“需要你的医术。乔纳森需要身体健康方能接受审问。”
“好极了，但你们可要花不少钱。”
“我会付的。”玛丽斯说。
大审判官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很好。但他不能留在学院。就因为圣剑失窃不等于审讯不会按计划进行。同时，这个孩子必须接受监视。他很显然有逃脱的风险。”
“逃脱的风险？”伊莎贝尔反驳，“你好像是想说他企图从无声之城逃跑——”
“好了，”大审判官说，“他现在不在牢房里了，不是吗？”
“那不公平！你不能指望他待在下面，周围全是死人！”
“不公平？不公平？你诚心期望我相信你和你哥哥到骸骨之城的动机是因为求助呼叫，而不是因为你们想解救乔纳森，你们显然认为拘禁是不必要的？你们还期望我相信如果获准他留在学院的话，你们不会再次放走他？你认为你们能像愚弄你们父母那样愚弄我吗，伊莎贝尔·莱特伍德？”
伊莎贝尔脸涨得通红。马格纳斯没等她回答就插话了。“瞧，这不是问题，”他说，“让杰斯待在我那里，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大审判官转而看着亚历克问道：“你的巫师的确意识到乔纳森是圣廷最重要的证人吗？”
“他不是我的巫师。”亚历克棱角分明的颧骨上方倏地变成深红色。
“我以前为圣廷看管过囚犯，”马格纳斯说，他玩世不恭的语气已经不见了，“你们会发现我在这方面记录优秀。我的合同可是最好的之一。”
他说这些时眼睛似乎停留在玛丽斯身上，这是克拉丽的想象，还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她没时间怀疑，大审判官发出尖锐的声音，可能是打趣，也可能是厌恶，她说道：“那么就这么定了。让我知道他什么时候身体好到能说话，巫师。我仍然有许多问题要问他。”
“当然。”马格纳斯答道，但克拉丽有种感觉，他并没有在听她讲话。他优雅地穿过草坪，走过来站在杰斯身旁。他又瘦又高，克拉丽抬头看着他时，惊讶地发现他散发出那么多星光。“他能说话吗？”马格纳斯问克拉丽，他指的是杰斯。
克拉丽还没来得及回答，杰斯的眼睛倏地睁开了。他仰望着巫师，头昏眼花，一阵茫然。“你在这里干什么？”
马格纳斯低头看着杰斯露齿一笑，他的牙齿像尖锐的钻石一样熠熠生辉。
“嘿，室友。”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