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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夏天的光阴随着一缕搂炊烟、一阵阵风尘、还有一片片斐朗树树顶的晨雾流逝。

佛林特一直待在床上,是个出人意表的乖巧病人。但是泰索何夫说,他嘀咕起来有三十个矮人的份量,还会抱怨说自己错过很多好戏可看。看上去他过着轻松写意的生活,坎德人时时在一旁供他差遣,卡拉蒙与史东每天下午练完剑以后就轮流来探望,顺便给他看看新学的招式。雷斯林每天都会过来为他紧绷的肌肉抹上冬青树油,就连奇蒂拉也偶而会过来陪他,聊些与地精或者食人魔战斗的事情解解闷。

看他过得这么悠然自得,坦尼斯反而开始操心起来,担忧他会闲散过度。其实佛林特背部或左腿的疼痛已经大致康复,然而他似乎不想下床走路。

于是半精灵召集众亲友,打算设局将矮人诓下床,“但是不可以用地精粉。”半精灵是这样说的。

“听说有个新的铁匠搬到索拉斯来了喔。”一天早上,泰索何夫‧柏伏特边帮矮人拍枕头,边这么聊了起来。

“你说什么?”佛林特面露讶异。

“新的铁匠啊。”坎德人又讲一遍:“也很正常啦,大家都说你退休了。”

“才没有!”佛林特恼火地叫了起来:“我只是休息一下,保养身体啊!”

“我还听说那铁匠是个矮人,从索巴丁来的呢。”

对准伤口上插好毒箭就等着它化脓了。于是泰索何夫出门进行索拉斯一日游,看看有哪个新住户搬过来,当然,更重要的是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会自己进了他的口袋。

接着是史东来串门子,还提了一盅母亲炖的汤来。矮人一连串地问了好多问题,但史东只说,他“听说有新的铁匠搬到镇上”,但表示自己不太注意这些闲言闲语,所以没法提供更多消息。

雷斯林上门时则直截了当多了,告诉佛林特一大堆这个新铁匠的来历,连他是那个氏族、胡子多长、什么颜色都讲得一清二楚。他还说明,那个索巴丁矮人会选择这里开店的原因,是“他听说索拉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像话的铁匠”。

坦尼斯下午拜访的时候,毫不惊讶地看见佛林特跑去热了一整个夏天没点过火的铁炉,只是很高兴。矮人走起路还是有点无力(如果他想起来的话),也依旧嚷嚷着自己背痛(特别是要去把泰索何夫从各种麻烦事带开的场合),但总算没有继续赖在床上。

至于索巴丁来的铁匠……他到了索拉斯以后水土不服便回去了。至少坦尼斯是这样说的。

那一年夏季时间特别长,索拉斯的居民也有过了段好日子。旅客数量可以说是大家记忆所及之中最多的一次。这年头在外行走相对而言已经安全很多,虽说仍有小偷强盗之流,但出了城镇一向都如此,大家也觉得不甚在意。真正妨碍旅行的是战争,可是这时候的安塞隆大陆上没有战事,也看不出有一触即发的迹象。三百年来这片土地都很宁静,索拉斯镇里的人也心满意足,认为同样的平和还会持续下一个三百年。

但还是有人例外:雷斯林有不同的想法。也因为这个理由,他决定要将研究重心转向战斗法术。这个决定并不是奠基于年轻人对于战场的荣耀、刺激有所想像,毕竟雷斯林根本不像其他孩子从小会玩骑马打仗之类的游戏,而他更没有什么壮志凌云、志在沙场等等的念头。会做出这个选择,是因为他仔细地算计过、深思过,主要的考量在于──钱。

偷听到奇蒂拉与那陌生男子间的对话,对于雷斯林这个计划可以算是转捩点。他几乎能够逐字复述两人的交谈,也几乎每一晚都在脑海温习。

在北方──估计就是圣克仙──有一位富可敌国的领主愿意花钱得到奎灵那斯提的消息,而且正在募集经验丰富的战士,底下有忠心又有谋略的人马。有了这些线索,就算是溪谷矮人也可以得到同样的逻辑结论.
 

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在某个地方,会有人出面集结军队对抗这个领主,而且恐怕必须迅速成军。这个现在不知道会是谁的人,肯花大笔金钱雇用士兵,一定愿意花更多的钱,雇用能够结合剑与魔法的法师。

雷斯林合理地推论:接触死亡,比起调和药草、治疗生病的小孩,一定更加有利可图。

确定目标之后,他便开始思索要怎样做准备。当务之急必然是取得适用于战斗的法术咒语,此外也要有防身的魔法,否则第一次战斗可能也就会是最后一次。但是他到底要应付怎样的对手?战场上的指挥官对于战斗法师又会提出什么要求?他在队列中会站在什么地方?到底要学会哪些攻击法术才好?雷斯林对于军旅之事所知甚少,但他明白如果想成为真正的战斗法师,这些知识非懂不可。

真正可以回答这些问题的人,却也是他最不愿意开口求助的对象──奇蒂拉。雷斯林不希望让她起任何疑心。询问半精灵的话,在目前与询问大姊可以划上等号,坦尼斯一定会将雷斯林说的话拿去与奇蒂拉讨论。史东与佛林特在这件事情无法帮忙,骑士与矮人都打从心里不信任魔法,也不会在战斗中与法师合作。泰索何夫根本不列入考虑,他可不会傻到去问一个坎德人。

雷斯林也私下在提柏德的书房搜索过,但是却没有什么收获。

“现在克莱恩处在和平年代。”师傅还是满心这样以为:“每个种族都蜕变了,战争已经是过去未开化年代的产物,现在每个国家都懂得和平共处,人类、精灵、矮人也知道怎样和谐生存。”

雷斯林心想:这方法就是对彼此视若无睹。这不是共存,而是愚昧。

眺望未来,他看见野火燎原、血流成河。即将到来的战事在他心中如此清晰,有时使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遗传了母亲的灵视能力。

确信自己做了正确的安排,踏上可以得到名望与财富的道路,雷斯林只需要有付诸行动的知识就可以了。这些知识的来源只剩下一处──书。但师傅没有这些书,那该怎么取得?

威莱斯大法师之塔有克莱恩最丰富的魔法藏书,然而他身为初入门的新手法师,连见习都称不上,完全不得其门而入。雷斯林第一次进入那令人敬畏的传说建物时,也即是他接受法师试炼的时刻。换句话说,大法师之塔同样帮不上忙。

可以取得咒语或魔法研究专书的来源还有一个──法师商店。

法师商店在这个年代并不普及,不过还是存在。海文镇有一间法师商店,这是雷斯林从提柏德那里听到的,而且经过旁敲侧击,也已经掌握那家店的位置。

佛林特奇迹痊愈之后的某天晚上,雷斯林跪在自己房间一个小木箱前。他用每个法师都会的粗浅入门咒语锁住箱子,在这个坎德人众多的世界上,这道法术非常实用。

每个法师可以依照个人习惯设定以什么指令解除魔法锁。雷斯林念了咒语将魔法解开以后,从箱子里面取出一个小皮囊,算了算里头的钢币──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他对自己赚了多少钱一清二楚,也认为这个金额足够。

隔天早上他便与哥哥谈起这件事:“跟赛吉讲一声,你可能有一阵子不能过去,卡拉蒙。我们要去海文。”

卡拉蒙瞪大了眼睛,那样子看起来让人怕他以后再也阖不上眼,但他就这么目瞪口呆地望着弟弟说不出话。索拉斯与提柏德之前那座学校之间距离大概五哩路,这是卡拉蒙活到现在走过最远的距离。前往海文镇大概要走九十哩路,在他脑袋里简直像是到了所知世界的尽头。

“下星期是收获节,佛林特会朝海文出发,昨天晚上我听见他这样跟坦尼斯说。坦尼斯跟奇蒂应该会跟着去,我想我们应该一起去。”
 

“说得好!”卡拉蒙乐不可支、手舞足蹈起来,架在树上的房子随之摇晃。

“先冷静,卡拉蒙。”雷斯林不耐烦地说:“你别再把地板弄坏了,我们没有钱修理。”

“对不起啦,小雷。”卡拉蒙停下动作,而且他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说到钱,那我们有旅费吗?要去海文,花费一定不少,坦尼斯大概会说他帮我们出,但是那样不好。”

“省着用的话就可以。这种事情我处理就好,你不用担心。”

“我问问史东要不要一起去,”卡拉蒙听了又重拾笑容,摩拳擦掌地说:“这是真正的冒险!”

“我想应该不是。”雷斯林冷冷地说:“只是在很多人的路上坐三天车而已,看不出哪儿可以冒险。”

但这句话证明了他的确没有承袭母亲透视未来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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