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进入山谷
精灵军队迅速北上。战士们起早贪黑,边走边唱古老的歌谣,减轻负担,振奋精神。
许多西瓦那斯提歌谣吉尔萨斯没听过,他觉得很高兴。与此相对的是,西瓦那斯提精灵没听过表亲的歌谣,却不怎么欣赏,大部分人对奎灵那斯提精灵同低等种族如人类和矮人打交道耿耿于怀。他们并不称赞歌谣本身,只是礼貌地听着,称赞歌手。西瓦那斯提精灵唯一不唱的是罗拉克与噩梦之歌。
雌狮唱起野精灵的歌,他们将死者水葬,自己半裸身子住在野外树上,奎灵那斯提和西瓦那斯提精灵对此都很震惊,而野精灵觉得好笑。不过雌狮的人毕竟不多,他们作为前锋探路,并保护侧翼免受突袭。
阿尔瀚娜似乎年轻了许多。吉尔萨斯第一眼看见她时觉得她很美,但那是冷艳,就像晚开的玫瑰。现在,她走在秋日明媚的阳光下,要光明正大地去拯救自己的儿子,因为她相信西瓦诺谢已经悔过。西瓦诺谢正被关在监狱,对那个人类少女的致命迷恋导致了今天的困境,不过母亲很容易忘记这部分故事。
萨马忘不了,但他保持沉默。如果杰拉德骑士说的是真的,那么也许这次难忘的经历能帮助那个年轻傻瓜成为智者,做个称职的国王。为了阿尔瀚娜,萨马希望如此。
吉尔萨斯有自己的顾虑。他曾希望上路之后能摆脱心里的恐惧和不安,白天歌声帮了忙,他的确能平静下来。英勇无畏之歌让他想起古时英雄历经千辛万苦击退黑暗,精灵曾受到更大的考验,但他们不仅幸存下来,还繁衍生息。但是一到晚上,没有妻子舒适的臂弯,黑暗之翼又重新笼罩他,遮蔽群星。
有一件事让他担忧。他们没有西瓦那斯提的消息。无可否认,信使难以跟随他们的路线,阿尔瀚娜无法告诉他们确切的会合地点。她派出自己的信使作为向导,不过每一只花鼠都应该能传递他们经过的消息。时间流逝,没有消息传来。没有新信使到达,他们自己的信使也没回来。
吉尔萨斯向阿尔瀚娜提起此事,她只是厉声说信使该来的时候就会来,没必要瞎担心。
精灵迅速北上,走过几十英里,进入卡基思山脉南部。他们早就穿过王国边界,进入了食人魔的领地。不过他们并没有看见那些古老敌人的踪迹,似乎顺着山脊前进,将自己藏在山谷里的策略有用。天气不错,气候凉爽,阳光美媚,万里无云。冬天藏起了大雪和寒霜。没什么意外,也没人生重病。
如果还有诸神在,也许得说他们对精灵微笑,才让一切如此顺利。吉尔萨斯轻松起来,温暖的阳光融化了他的烦恼,就像融化夜里不时落下的雪花一样。白天远距离行军的疲劳和山区的凉爽空气让他轻易入睡。他睡得很熟,醒来后又恢复了活力。他甚至提醒自己古老的人类谚语,“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觉得有些安慰。
然后就到了吉尔萨斯永生难忘的一天,他会记住每个细节,因为在那天,安塞隆精灵的生活永远改变了。
这天跟平常一样开始。精灵在灰暗的曙光中醒来。他们熟练地卷起铺盖,太阳还没升起就上路,一边走一边吃早餐。在植物稀少的山区食物难找,不过精灵已经预先想到这一点,带了很多干浆果和坚果。
离圣克仙还有数百英里,但人人都自信地认为旅程即将结束,似乎只需要几个星期。黎明是辉煌的一刻。奎灵那斯提精灵唱起颂歌迎接太阳,这天早上,西瓦那斯提精灵也加入了。太阳和行军带走了黑夜的寒冷。吉尔萨斯惊讶于白天与山的美丽。在山间他绝不会感觉轻松自在,没有精灵会有那种感觉,但他被这种壮丽景象感动了。
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从此以后,每当他听见马蹄声,他就会及时回头,就像在这个命中注定的日子一样。一个骑手让马以极速奔跑,这在山间狭窄的石路上可是少见。精灵继续前进,不过很多人好奇地回头看。
雌狮进入视线,阳光照在她的金发上,看起来就像沐浴在火中。这吉尔萨斯也会记住。
他勒住马,心里突然充满恐惧。他了解雌狮,知道她表情严肃的含意。雌狮从吉尔萨斯身边经过,朝队伍前部而去。她没说什么,只是在疾驰而过时瞥了一眼,吉尔萨斯急忙策马跟上。现在他看见雌狮马上有两个人。一个女人坐在雌狮身后,身着西瓦那斯提信使的斑驳绿衣。吉尔萨斯只注意到这些,然后雌狮疯狂冲过一个弯,从他视线中消失了。
吉尔萨斯继续跟着。精灵不得不四处散开,以免被撞上。吉尔萨斯瞥了一眼周围关切的目光。有人大喊,问怎么了,但他飞快经过,没有回答。恐惧驱使他不顾一切地向前。
吉尔萨斯及时赶到,正好看见阿尔瀚娜掉转马头,回头惊讶地盯着雌狮,后者用生疏的西瓦那斯提语大喊王后停下。雌狮还没来得及勒住马,信使就滑下马背。她走了一步,然后倒在地上。雌狮下马跪在她身边。阿尔瀚娜赶紧上前,萨马跟着。吉尔萨斯也靠上去,同时朝跟西瓦那斯提军官一起走在队伍前列的普兰切特做个手势。
“水,”阿尔瀚娜命令道。“拿水来。”信使想说话,但雌狮非要让她先喝点水。吉尔萨斯现在靠得够近,看清信使并没有如自己害怕的那样受了伤,只是筋疲力尽、极度脱水。萨马拿出自己的水袋,雌狮给信使喝了几小口,让她润润喉咙。喝了几口之后,信使摇摇头。
“让我说话”她喘着气。“听我说,阿尔瀚娜王后我的消息……很可怕……”
如果是人类,现在会聚集一堆人,个个伸长耳朵,希望能听到消息。精灵就有礼貌多了,他们从信使的匆忙猜出大概是坏消息,不过他们保持距离,耐心地等着有人告诉自己需要知道的事。
“西瓦那斯提被侵占了,”信使声音虚弱,精神恍惚。“他们不计其数,乘船顺流而下,一路烧掠渔村。船非常多,没人可以阻止。他们进入了西瓦那斯提,就连黑暗骑士也害怕,有些人逃走了,不过现在他们成了同盟……”
“食人魔?”阿尔瀚娜疑惑地问。
“牛头人,陛下,”信使说。“牛头人跟黑暗骑士结盟了。敌人的数量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不计其数。”
阿尔瀚娜用火热的目光瞥了吉尔萨斯一眼,那一瞥烧焦了肉与骨,直达他心里。
你是对的,那一瞥对他说,我错了。
阿尔瀚娜转身走开。萨马跟上去,但被她赶走了。
“别打扰我,”她命令道。
雌狮喂给信使更多水,而吉尔萨斯僵在原地,没有任何感觉。这个消息难以领会,他站在那里,试图理解其中的含意。他注意到信使脚底受伤流血了。
信使的鞋坏了,最后几英里是赤脚跑的。吉尔萨斯可以对子民没有感觉,但信使的痛苦和英勇让他流泪。他愤怒地甩掉眼泪,他不能屈服于悲痛,现在不行。他走上前,决定跟阿尔瀚娜谈谈。
萨马看见吉尔萨斯走来,似乎准备阻止他。吉尔萨斯看了萨马一眼,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你可以试,但也许不会有用。萨马犹豫片刻,退后几步。
“阿尔瀚娜王后,”吉尔萨斯说。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你就幸灾乐祸吧,”她的声音低沉而悲痛。
“现在没时间评论谁对谁错,”吉尔萨斯语气平静。“如果我们像我建议的那样围攻西瓦诺斯,也许此刻全都死了,或者沦为牛头人船上的奴隶。”吉尔萨斯轻轻按着阿尔瀚娜的手臂,惊讶地发现她冷得发抖。“现在我们的军队强大完整。敌人修筑防御工事需要时间。我们可以回去,发动突袭--”
“不,”阿尔瀚娜说。她抱住身体,咬紧牙关,尽全力阻止自己颤抖。“不,我们继续向圣克仙前进。你没看出来吗?如果我们帮助人类夺取圣克仙,他们在道义上有责任帮助我们赶出入侵者,解放家园。”
“他们为什么会帮助我们?”吉尔萨斯语气尖刻。“人类有什么理由为我们卖命?”
“因为我们会帮助他们夺取圣克仙”阿尔瀚娜说。
“如果不是您儿子被关在圣克仙城内,我们会那么做吗?”吉尔萨斯质问道。
阿尔瀚娜的皮肤、脸颊、嘴唇全变成了灰色。她的黑眼睛似乎是唯一活着的部分,而此刻也黯然无光。
“我们西瓦那斯提精灵会进军圣克仙,”阿尔瀚娜没有看吉尔萨斯,她注视南方,就像能看穿山脉,看见失去的家园。“随你们奎灵那斯提精灵干什么。”
她转身对萨马说。“召集我们的人。我必须跟他们谈话。”
阿尔瀚娜走开了,身影高大挺拔。
“你赞同吗?”吉尔萨斯质问准备跟上去的萨马。
萨马瞪了吉尔萨斯一眼,像是给了他一个耳光,吉尔萨斯意识到自己不该问。阿尔瀚娜是萨马的王后,也是他的长官。他死也不会质疑阿尔瀚娜的任何决定。吉尔萨斯从未感觉如此沮丧,如此无助。他满腔愤怒,却无从发泄。
“我们没有家了,”他转身对普兰切特说。“完全没有了。我们是流亡者,没有家的人。她为什么看不清?她为什么不明白?”
“我想她知道,”普兰切特说。“对她来说,进攻圣克仙就是答案。”
“错误的答案,”吉尔萨斯说。
精灵医生上前照顾信使,用药剂处理伤口,他们赶走了野精灵。雌狮走到吉尔萨斯身边。
“我们该做什么?”
“进军圣克仙,”吉尔萨斯冷冷地说。“信使有我们人民的消息吗?”
“她说谣传他们已经设法逃离西瓦那斯提,回到了尘灰平原。”
“在那里他们肯定不受欢迎。”吉尔萨斯深深叹气。“平原人已经警告过了。”
吉尔萨斯站着,心烦意乱。他想不顾一切地回到人民身边,又突然意识到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他本应该凭直觉跟人民留在一起,而不是参加这次注定不幸的行军。
“我跟你作对,我也错了。对不起,丈夫,”雌狮懊悔地说。“别责怪自己,你不可能阻止入侵。”
“至少我现在应该跟人民在一起,”吉尔萨斯非常痛苦。“就算不能做别的,也能分担他们的烦恼。”
吉尔萨斯思考着该干什么。他想回去,但路途艰难而危险,他永远不可能独自回去。如果他带走奎灵那斯提战士,只会减少阿尔瀚娜的力量。也许他可以挑动士兵,因为有些西瓦那斯提精灵的确想回到家园。在这个时候,精灵更加需要联合。
一声呼喊在后面响起,然后一声又一声,顺着队伍传来。正在说话的阿尔瀚娜暂时停下,转身望去。现在喊声从各个方向传来,像夹杂石块的雪崩一样轰鸣而至。
“食人魔”
“什么方向?”雌狮大声问手下的一个探子。
“四面八方”他指着喊。
精灵队伍已经进入了一个狭窄的山谷,周围全是悬崖峭壁。在他们看来,此刻悬崖像是活过来了。不计其数的笨重身形出现在山脊上,他们低头注视精灵,默默等待着开始杀戮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