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霍格
他明明身处训练场,可草场与校场皆笼罩在浓雾之中。模糊的院墙上看不见哨兵踪影,天空如怒涛般翻腾不息。陶低头自视,发现自己正泛着幽光,心知异变将至。他颤抖着双手拔出随身佩剑,喉间泛起胆汁的苦涩。强忍着吐息逃离这邪祟之地的冲动,他坚守原地,直到恶魔们如约而至。
最先发现他的那只怪物可怖至极。它比陶还要高出一半,全身覆盖着斑驳的几丁质外壳,两条细长肢体末端生着钳爪。当它用六条多刺的腿向他疾速爬来时,那张不断机械开合的圆形口器中发出咔嗒声响,露出咽喉深处层层叠叠的环状利齿。
陶强撑着勇气旋转双剑。"来啊!"他大喊着发起冲锋。
那生物突然刹住脚步,高举的钳爪僵在半空。陶抓住这瞬间破绽率先出击。他的剑刃狠狠斩在怪物右臂与巨钳上。怪物发出尖啸缩回伤肢,同时另一只钳爪猛地夹向他的咽喉。陶用副手剑格挡,却被怪物推着剑刃反压回来,钳口几乎夹碎他的头颅。他抽身后撤,从钳制中拔出长剑,双剑齐出攻击所有可能存在的弱点。虽然削下几片甲壳碎片,却再难造成实质伤害。
远处雾气中传来令陶寒毛倒竖的凄厉嗥叫。他不敢回头。勇气正从体内流失。他全神应对眼前战斗,发狂般试图绕到怪物侧翼,以便同时应对前后夹击,但这只巨钳怪物根本无法击退。
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可能同时对抗两头恶魔,而现在吐出气息逃离伊西霍格也为时已晚。恶魔们会在他完成逃离前就将他撕成碎片。结局早已注定——从他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心知肚明。
他即将惨烈地死去,尽管知晓与直面死亡是两回事。就在那一刻,伊西霍戈对陶而言变得真正危险起来。身后的恶魔步步逼近,面前的怪物猛然出击,陶再也无法忽视冥界的无边威能。
他感受到那股力量环绕周身,将其汲取入体易如反掌。他可以用它来阻止它们、对抗它们。他能借助这股力量将它们炸得粉碎,逃出生天,拯救自己。力量唾手可得——当那只钳形恶魔钳住他强壮的手臂,将骨头生生折断时,这股力量正向他招手。
痛苦与震惊同时击中陶,他不假思索地抓住了伊西霍戈的馈赠。但第二只恶魔抢在他吸收力量前得手了。那怪物利齿咬住他的后颈,脊柱断裂声响起,将他拖倒在地。他瘫软倒下,无力挣扎,身躯支离破碎,神智亦将随之涣散。
隐形的恶魔再次撕咬他时,那只钳形怪物正窸窣爬来,甲壳附肢在匆忙进食中刺穿了他右胯的皮肉与骨骼。脊柱断裂的陶已感受不到肢体被两只恶魔撕开的痛楚,也察觉不到胸腔遭利爪剖开。但他仍能听见——听见它们啜饮内脏的黏腻声响,听见它们争抢时摇晃他躯体的动静。
当第三只恶魔扑到他身上时,只有头部还有空隙。它咬住他的脸颊和下颌,利齿切入皮肉,将残破的面部组织生生撕下。这剧痛他感受得分明,痛苦将他彻底击垮,意识裂成千百碎片,每一片都是无尽折磨与苦刑。陶的舌头、口腔和下颌已被撕成碎片,但濒死之际他仍找到了尖叫的方式。
他的意识是分段回归现实的。先是感知到一条腿,然后是嘴巴、心跳、眼睛。自己的身体支离破碎难以协调,在最初的几次呼吸中完全无法控制。从乌姆拉巴转移到伊西霍格本就艰难,足以让不习惯的人丧失行动能力。而被恶魔杀死则要痛苦千万倍。
陶睁开双眼。他躺在训练场边缘的泥地上呻吟翻滚。现世时间未流逝分毫,但他已去过冥界,在那里战斗过,几乎吸收了那里的力量并接近真正的死亡。此刻他神经灼烧,四肢颤抖,脑海中充斥着痛苦。
他试图坐起却失败了,只能静静躺着等待休克过去,泥土的温热透过面颊与嘴唇传来。他失禁了。
正是在这种痛苦与屈辱的状态下,陶明白自己已获得所求的一切。女神回应了他的祈祷。她展示了如何让一日抵百天,一轮循环等同一生。
这份馈赠慷慨至极。若接受,他将成为奥梅希史上最伟大的战士,代价不过是与伊西霍格的恶魔反复战斗、死亡、再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