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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片漆黑,时间又不够了。当我把护盾围绕在我和玛菲中间时,我们正站在电梯在中央的空间,而这个空间里填满了一层又一层柔软的保护、半聚合的空气分子,以及用来分散冲击力的力量形式。我感受到四周的压力,仿佛我被塞进一大团聚苯乙烯填充物(译注:一种如花生般形状和大小的装箱用填充物,环保型的版本甚至可溶于水,不会造成环境污染)中再塞进箱子里一样。  
  我们掉落得愈来愈快,我感觉到电梯通道的底部逼近了。然后是一阵轰然巨响,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撑住护盾。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我正坐在已经粉碎、毁坏的电梯里,怀里搂着孱弱而不醒人事的玛菲。电梯门发出了一道扭曲而细微的叮声,震动着打开。  
  两个手持急救工具的紧急医护人员站在门外盯着电梯看,也盯着我和玛菲,当场看到傻眼。外头到处都是烟尘。  
  我还活着。  
  我眨了眨眼,多少感到诧异。我还活着。我看着自己,看看我的手臂和双腿,四肢都还健在。接着我仰天长啸,张大嘴巴用力狂笑,表达出我心中的狂喜。  
  "接招吧,黑影人维克托!"我大喊。"哈!哈!你有种就再来啊,你这个杀人魔王!我要用我的法杖把你串起来!"  
  当我还在狂笑时,紧急医护人员把我搀扶起来,协助我和玛菲登上救护车,他们已经吓到不知道该问什么了。我看到他们两人都不安地瞧着我,同时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似乎是在说当他们一有机会就会给我一针还是啥的,让我镇定下来。  
  他们一路将我扶往救护车。"我第一名啦!"我嗥叫着,体内流动着的肾上腺素就和科罗拉多河一样汹涌。我将拳头伸向天空,几乎完全没留意或是担心我那银色的护盾手环已经变成了一圈扭曲的金属环,我灌注在手环上的能量把它烧融成一圈废物。"我比你强!黑影人!你准备好让我捅爆你的屁--"  
  紧急医护人员把我扶出门口,来到了雨中。打在我脸上的雨滴让我住了嘴,也让我当下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清醒的生物。我猛然想起我手腕上还有副手铐,也意识到我没办法反过来用维克托的护身符对付他。维克托还好好地待在他那湖滨宅邸里,他手上还有我的一绺头发,而且只要一有机会,他还是会把我的心脏给挖出来--只要有暴风雨提供他所需要的力量。  
  我还活着,玛菲也还活着,但是我方才的得意洋洋真的是太幼稚了。我根本就不该庆功的,我抬起头看着天空。  
  雷声隆隆,逐渐逼近。闪电在云端间某处划过,在翻腾着的阴郁天空里投射出奇异的光亮和鬼魅般的阴影。  
  暴风雨已经来临了。  
雨滴重重打落在我身旁,就是你在春天会见到的那种又大又很会喷溅的雨滴。即使是下雨天,空气还是很混浊、炎热。我得赶紧思考,转动我的大脑,冷静下来,事不宜迟。我的手还是被玛菲的手铐铐牢在她的手腕上。每当有法术需要基因物质时,魔法就会从四界八方召唤出灵质,而我们全身都被这种带有恶臭、黏糊状的灵质浸湿了,上面还沾满了尘沙。这种黏稠物不会维持很久--要不了几分钟它就会直接褪去,烟消云散,回到它当初所存在的世界去。不过此时,它还是一坨坨恶心、黏滑的讨厌东西。  
  不过也许这东西能派得上用场。  
  我的手掌太宽了,不过玛菲有着一双女士的巧手,只不过成天舞刀弄枪让她手上长了些茧。要是让她知道我在想的这些事情,等她清醒后一定会骂我沙猪,并且给我一拳。  
  其中一位紧急医护人员正对着一具无线电讲话,另一位则在玛菲身边,搀扶着她和我一起走。这是我惟一的机会了。我在玛菲的娇小身躯旁弯下身,设法用我的黑色大衣挡住我想要干的勾当。我在她的手上动手脚,挤压着她那软弱无力的纤细手指,设法将她的手掌滑出不锈钢手铐的钢圈。  
  她的皮被刮下了一些,使她大声呻吟着,不过就在我和那位紧急医护人员将她扶到救护车旁坐下时,我把手铐从她的手腕上解了下来。另一位紧急医护人员跑到救护车后面将门转开,然后翻了翻车内。我听到警车和消防车的警笛声从四处传来。  
  看来只要我现身之处,便是一场灾难。  
  "她中毒了。"我告诉紧急医护人员。"她的右上臂或右肩上有个伤口,检查看看那里有没有大量的褐蝎毒,你们应该找得到血清。她需要止血带和--"  
  "老兄。"那紧急医护人员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我该干嘛,上面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别提了。"我边回答边回头望了那栋大楼一眼。雨势慢慢转大,已经来不及了吗?我在抵达湖滨宅邸前就会死吗?
"你流血了。"紧急医护人员一面凝视着玛菲一面说道。我低头看着我的腿,当我看到伤口时才想起自己受伤了,而且也才开始感到痛。蝎子的螯给了我狠狠一记,运动裤被撕开了六英寸长的口子,里面的伤口也差不多一样大,呈锯齿状而且痛得要死。"坐下。"紧急医护人员说。"我帮你处理一下。"他皱着脸问。"你身上这坨难闻的鬼东西是什么?"  
  我拂去头发上的雨水,再往后梳整。另一位紧急医护人员拿着一筒氧气和一具担架跑过来,接着他们两人便都忙着处理玛菲了。她的脸色时而惨白时而血红,软瘫的样子跟一张湿掉的钞票很像,只不过她会突然间颤抖、抽搐,感到疼痛,过一会儿却又看起来没事。  
  都是我害玛菲变成这样的。都是我决定隐瞒她一些事情,迫使她不得不采取直接的行动,也就是搜查我的办公室。假使我能够对她再公开一些,更坦白一些,也许她就不会像现在那样躺着,命在旦夕。我并不想离开她,我并不想再次弃她于不顾,留她独自一人垂死挣扎。  
  但我还是离开了。在医疗人员抵达前,在警察开始询问前,在紧急医护人员到处找我,并向警方描述我长的样子之前,我就回头走了。  
  我恨自己的每个作为。我恨我自己在还没确定玛菲是否能在蝎子的毒刺下存活之前就离开。我恨我自己的公寓和办公室被恶魔、大虫和我笨拙的魔力给捣毁。我恨我自己一闭上眼就浮现出珍妮弗·斯坦顿、汤米·汤姆和琳达·兰德尔扭曲的尸体。我恨我一想到自己嶙峋的躯体会被同样的那股力量给撕碎,就打从心里感到恐惧与不舒服的德行。  
  而且,更有甚者,我恨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那个家伙。维克托·塞尔斯。维克托会在暴风雨变强之时杀了我,我可能再过五分钟就要阵亡了。  
  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当我想到这问题并看着天上的云层时,感到有点兴奋。暴风雨是从西边过来的,现在正要通过市中心。它移动得并不快,那是一整片硕大翻腾的雷雨云,还会在这里肆虐好几个小时。维克托·塞尔斯的湖滨宅邸是在东边,在密歇根湖畔附近,直线距离大概还有三十到四十英里远。只要我够快,只要我有辆车的话,就能比暴风雨先抵达湖滨宅邸。我可以杀到湖滨宅邸直接找维克托单挑。  
  我的权杖和法杖都已不见,当蝎子攻击我的时候就都掉了。我本来可以驭风将之从我的办公室召唤过来,不过以我现在冲动的程度来看,我可能一施法就会不小心把墙壁给轰掉。我那被魔力和愤怒所驱策的手可能会召来数百磅重飞散的砖瓦,我可不想被那些东西给压扁。我的护盾手环也没了,在抵销下坠的电梯冲击力时就已经烧融殆尽。  
  我的颈子还戴着母亲的五角形护身符,秩序之符,在白魔法的精髓里,那是象征魔力的控制形式。我多年的正式训练仍是一个优势,我在法术的对决经验仍然占了上风,我仍然坚持着我的信念。  
  不过我也就只有那些了。我已经受尽百般折磨、憔悴、疲惫不堪,也挂了彩,我在今天玩的把戏比绝大多数巫师一个礼拜施展的还要多。我已经黔驴技穷,在魔法和生理方面都是如此。不过这些都无法打击我的意志。  
  腿上的痛楚并未让我退却,并未让我气馁,也并未让我的每一步为之分心。那痛楚像是我意识中的火焰,在我全神贯注时,它会烧得更为炽烈、更为纯净,将我的愤怒和我的仇恨精炼成如钢铁般坚硬、锐利的东西。我感觉到那痛楚在燃烧,我急不可耐地探向它,翻转着满腔的痛苦,刺激着我那白炽的愤怒。  
  黑影人维克托要为他所伤害的这些人、为我和我的朋友付出代价。去他的祖宗八代,在我逮到这家伙并让他尝尝真正巫师的厉害之前,我绝对不打退堂鼓。  
  到麦凯利酒吧不用走很远。我带着一双长脚、雨水、狂风、不断翻拂着的大衣还有愤怒的眼神冲进酒吧。  
  酒吧里满满的都是人,吧台前的十三张椅子每张都坐满了,十三张桌子每张也都挤满了人,连十三根柱子每根都靠满了人。烟管喷出来的烟使得空气间云雾缭绕,天花板上慢悠悠旋转着的风扇桨叶扰动着这些烟雾。灯光很昏暗,墙壁上的烛台和桌上均有蜡烛在燃烧,外面暴风雨的灰暗闪光则从窗户间透了进来。灯光使得木柱上的雕饰照得既朦胧又神秘,阴影细微地变幻着。麦克所有的棋盘都已经拿出来放在桌上,但我感应到这些下棋和观棋的人只是想让自己的思绪远离一件让他们苦恼着的事。  
  当我走进门并走下楼梯,将雨水和点点鲜血滴在地板上时,他们全都转过头来直视着我。整个房间相当安静。  
  他们是魔法界的无产阶级。里头有天分、积极性和力量都不足以成为真正巫师的乡野魔法师;也有了解自己才华、尽可能保持低调的天赋异禀人士;还有业余玩家、药草师、整体愈疗师与居家女巫;以及刚接触到自己能力、四处找机会表现的惨绿青少年。老人和年轻人,无论脸上的表情是麻木不仁或是很担忧或是很恐惧,通通齐聚一堂。我就算不知道其中某些人的名字,也都看过他们的长相。
我扫视整个房间。被我盯到的每个人都避开了我的眼神,我不用多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消息已经在魔法使用者之间传开,奥术界一如往常运作着。消息已经传开了。  
  我的头上好似有个印记一般,他们全都知道了。这两个白巫师与黑巫师之间的冲突愈来愈大,大家都跑来这里,躲在麦凯利所提供的狭窄空间和刻意扰乱魔法能量的桌子和廊柱之间。他们来这里避难,直到事情结束。  
  不过我是没办法来这里避难的。麦凯利酒吧无法保护我不受到强力法术的直击。这地方像是个保护伞,但不是防空洞。我无法躲掉维克托打算对我做的事,除非我愿意自己躲到幻界去。但是对我来说,躲到幻界在某些方面还比待在麦凯利里危险。  
  我不发一语地站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这些人都是同业及泛泛之交之类的朋友,我总不能叫他们通通离我远点。无论维克托认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具有真正巫师的魔力,他会像用脚把蟑螂踩烂一样把这些人一个个干掉。他们还没有对付这类事情的准备。  
  "麦克。"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宛如锤子打到玻璃上那样敲击着那股沉默。"我得借你的车用。"  
  麦克在我走进来时就一直在用一条干净的白布擦着他的吧台,他的瘦削身躯挂着一件白衬衫和黑裤子。他在整个房间变得寂静无声时也还是继续在擦他的吧台,他连用单手把钥匙串从口袋里掏出来丢给我时都还在做同样的动作。我接住钥匙后说:"谢了,麦克。"  
  "嗯。"麦克说。他对我眨了眨眼,然后又看看我身后。我接受了他的示警,转身走出去。  
  闪电在外面划过。摩根站立着的剪影出现在这一小道楼梯顶端的门口,他宽阔的轮廓在灰色的天空下显得阴暗。他步下楼梯朝我走来,雷声随之而至。大雨并没有让他那头暗褐色的花白头发改变多少,只是改变了他那战士型马尾的卷曲模样。我看他那把佩剑的剑柄应该就藏在黑色大衣下。他用他那只孔武有力而伤痕累累的手握着那剑柄。  
  "哈利·德列斯登。"他说。"我终于想通了。用暴风雨来杀害那些人实在是既疯狂又危险的举动,而你正巧就是有野心到会干出这种事的蠢蛋。他的下巴露出坚毅的线条。请坐。"他边说边指着一张桌子,原本坐在这张桌子旁的人全都赶紧鸟兽散。"我们两个都会待在这里。我要确保你不会有机会利用这场暴风雨再伤到其他人,我要确保议会在决定你的命运之前,你不会再耍那些下流的花招。"他那灰色的眼眸闪亮着阴森的决心和毅力。  
  我瞪着他,吞下了我的愤怒,吞下了我想要赏给他的话,吞下了我想用来把他给一路炸飞的法术,我温和地说:"摩根,我知道凶手是谁,而且他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我。如果我现在不去找到他并阻止他,我就跟死人没两样了。"  
  他的眼神流露出狂人般的严峻。他喝出两个清楚的单音节字:"坐、下!"他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数寸。  
  我垂下肩膀,回头走向那张桌子。我靠在其中一张椅子的椅背上片刻,让它稍微支撑我那只受伤的腿的重量,接着把椅子从桌子旁拉过来。  
  然后我把那张椅子举了起来,将它转了半圈以凝聚冲击力,接着我就将之砸向我监察人的肚子。摩根企图要跳走,不过拜麦克那又重又结实的手工木椅之赐,我趁摩根毫无防备所挥出的这一记直接命中。在现实生活中,用来砸人的椅子是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碎掉的。会碎掉的是被椅子砸中的那个人。  
  摩根往前仆倒,用一边的手和膝盖撑着。我没等他回神,借由椅子从他肋骨反弹回来的力道往另一个方向足足又绕了一整个圈,高举起椅子,然后往下重击他的背部。这一记把他整个人打瘫在地上,动也不动。  
  我把椅子放回桌旁,环顾四周,每个人都吓得脸色惨白。他们知道摩根是谁,也知道他和我的关系。他们知道圣白议会,也知道我和议会的恩恩怨怨。他们知道我刚刚砸的是圣白议会正式委任、专司执行死刑的代表。我已经给自己签署了死亡证明书。也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向议会证明我自己并不是一个为非作歹的巫师了。  
  "管他去死。"我大声说道,并未针对特定的一个人。"我没时间想这些事。"  
  麦克从吧台后走出来,不徐不急,但也不像他平常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蹲在摩根身旁,探探他的颈部,把他的一块眼皮掀了起来并仔细端详。麦克眯眼瞧着我,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活着。"  
  我点点头,感到有些放心。无论摩根有多机车,他的立意总是好的。我和他追寻的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他自己不明白而已。我并不想杀他。  
  不过在我心中某个欢欣鼓舞的角落里,我承认当我用椅子砸中摩根时,他那张自负的脸上所流露出的震惊神情足以让我日后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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