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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版追加篇章

  在秘密城市永无境的旧城北区,坐落着幻奇学会的百亩校园,中央屹立着美轮美奂的红砖楼,名为傲步院。在那傲步院地底深处,位于地下七层楼的玄奥之术学院……莫莉安‧黑鸦快迟到了。

  这是她本学期倒数第二堂课。尽管她就要迟到了,问题是,地下七楼的法术厢房严禁奔跑,因为任何形式的「赶路」都有违女巫的尊严。

  抵达地下七楼最东边的厢房后,莫莉安在黑砖走廊上慢下脚步,暗自希望(但强烈怀疑)能表现出庄严徐行的样子。就在这时,诗律‧雷克本也从对面走廊走了过来。

  「太好了。」莫莉安小声说,两人一同转进大厅(大声说话显然也有违女巫的尊严,虽然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遵守这套规则,毕竟她又不是女巫)。「妳也迟到。」

  「我从来不会迟到。」诗律悄悄答道:「如果没人会发现妳到了没,那妳就不可能迟到,呃,我超讨厌这个丑大厅。」

  莫莉安也不喜欢。地板到天花板全是清一色的闪亮黑砖,这部分还行,除此之外,装在托架中的火把烧着诡异的紫色火焰,营造出颇为讨喜的戏剧氛围:只是,虽说她偏好恐怖诡谲的风格,但那些画作仍未免太惨烈了。走廊沿路挂着巨幅油画,描绘女巫在历史上遇到迫害的情景,以及迫害方得到报应的画面,比如在其中一幅画当中,愤怒的村民将可怜又不幸的女子送上火堆,旁边便搭配另一幅悉心绘制的画作,是有人为了替那女子报仇,将村民的肠子掏出来下锅煎炒,莫莉安相当敬佩女巫如此执着于创意复仇之道,可是用不着以视觉呈现吧?她刚吃过午餐耶。

  莫莉安与诗律来到法术厢房的走廊尽头,怀着熟门熟路的自信,推开教室的门,自信随即消失无踪。通常忙碌吵闹的教室内,此时竟昏暗静谧,空空荡荡,唯有聚在角落的一群陌生人。

  七名浑身黑衣的女子动作一致,转头望向莫莉安跟诗律。她们脸上罩着黑色网纱,围在一个大锅旁,锅里的东西呈现鲜艳的紫褐色,散发恶臭。

  是十三号女巫团──莫莉安立刻认出她们,一年多前,她在试胆考验中见过这些女巫。一股凉意沿着背脊爬上来。

  她们看起来火冒三丈。而且她们有只山羊。

  「呃……」莫莉安开口,却不晓得怎么接下去。她呆看那只被绑在暖气散热叶片上的山羊,山羊对她眨了眨眼。「嗨?这间教室应该是我们要用。」

  七名女子默默瞪着她,过了几秒,异口同声用毫无起伏的冷淡音调吟诵道:「吾等乃十三号女巫团,总数为七。此处今日预定由吾等所用,十一点起。」

  莫莉安一声不吭,偷瞄诗律一眼,困惑地耸了耸肩。

  「妳们确定?」诗律毫不动摇地说,一把拿走莫莉安的课表,举起来给十三号女巫团看。「因为根据这张表,这间教室今天下午是我们的,看,上面有写。」

  七双眼睛整齐划一地翻了个白眼。

  「十三号女巫团不愿听汝的借口,」女巫一同用平板的语调恼怒地说,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不悦神色。「出去,否则吾等将用阴沟鱼鳞施予诅咒。」

  「噢……呃,好。」莫莉安迟疑地说,「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打扰妳们的……事。」她担忧地瞥向山羊,羊发出哀伤的咩咩咩。「只是,通常帕契特太太的课都在这里上,每个星期五──」

  莫莉安跟诗律陡然退后,因为大锅开始激烈冒泡,昏暗的灯光此时一个闪烁,女巫随之咧开嘴,露出能看见牙齿的甜笑,令人心里发寒,那锅东西发出骇人光辉,由下往上将她们的笑容照亮。

  「亲爱的小小学者,」她们提高音量吟诵道:「请听取建议:再过整整十二秒,吾等将举行年度仪式将山羊献祭,若是不想被山羊内脏喷得满脸,汝等应快快离开此地。」

  两人收拾东西冲出教室,任由教室门在背后甩上,十三号女巫团响亮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她们跑过好几间教室才缓下脚步,总算停下来喘口气。

  「妳觉得……她们每次讲话都会押韵吗?」诗律气喘吁吁地说。

  「嗯,我想是吧。」

  「天哪,有够累的。」

  几分钟后,她俩的老师终于现身,沿着法术厢房的阴冷长廊走来,身后一如既往跟着一大群喵喵叫的猫。

  「噢!妳在这呀,莫莉安。」帕契特太太说。

  「诗律也在。」莫莉安习惯性地说。她发现需要向大部分老师时不时提醒诗律的存在,即便诗律就站在他们面前。诗律似乎不介意;多数人不会注意到她,这是她身为催眠师的副作用,会跟着她一辈子,可是莫莉安非常介意。

  「哎呀。」帕契持太太眨了几下眼,盯着诗律,消化她存在的事实。「确实也在!嗯,妳们两个今天可以早点走,坤宁长老要妳们提早去地下二楼上最后一堂课。真是搞不懂,明明妳们就要放两个星期的假了,为什么还要跟我的法术课抢时间……但总之就是这样。」说完,她叹了口气。

  帕契特太太(她比较喜欢别人喊她「帕太太」)负责教为期八周的法术课,课名是「找出属于你的使魔」,不过与其说是上课,其实更像是每周替她的大批猫儿准备猫食。在第一堂课的头五分钟,她就解释:「找出属于你的使魔」这名称不太恰当,毕竟倘若你是女巫,使魔会自己找上你,你除了等待也做不了什么。打从那之后,莫莉安、诗律跟其他同学每周五下午都在切鸡肉、鱼肉,准备整个周末的猫粮,好喂饱十二只虎斑猫、十四只三花猫、两只橘猫、七只褐纹虎斑猫、九只黑猫。

  莫莉安与诗律对此没有意见,毕竟她俩不打算发展法术事业。要是你不介意处理生肉,同时有四十几只猫咪在脚踝旁黏人地蹭来蹭去,像这样消磨周五的午后也挺好的。

  况且,莫莉安喜欢帕太太,可爱的猫咪是原因之一,不过最主要的因素是,尽管帕太太也算是女巫,却跟其他玄奥老师一点也不像。她强健精悍,不喜欢水晶跟捕梦网,全身上下毫无阴森可怖之气,喜欢穿舒适平实的鞋子跟起毛球的开襟毛衣,在气氛阴郁的法术厢房总是显得不太搭调,而且她也有些受不了这么毫无节制地展现女巫本色,简而言之,她是玄奥之术学院最平凡世俗的教师。

  如今,莫莉安的课表塞满诸如此类的课程:「亡者为何复苏」、「破解梦与恶梦」、「个人行星学:从人类角度判读天文运行做为娱乐及提升收入」,她很高兴课表里保留了点世俗味。

  「既然这样,」帕太太说,弯身抱起她最爱的猫:年纪大的猫灵斯坦小姐,搔搔牠的耳后。那只猫用头摩娑帕太太的灰白长发,大声呼噜。「猫灵斯坦,这周末只好叫外送了,好啦,妳们快去吧。」

  莫莉安与诗律从善如流,转身离开,前往兰贝斯‧阿玛菈的教室,打算三个人会合后一起去地下二楼。莫莉安回头喊道:「再见,帕太太!耶诞──不是,冬至愉快!」

  然而老师并未听见,她已走向十三号女巫团举行骇人仪式的教室。一阵咩咩咩咩咩骤然传出,随之一声巨响,帕太太的叫嚷响彻走廊。

  「喂!妳们这些押韵笨蛋,不是说过这栋楼里不准献祭山羊吗!老天爷,难怪『照料家畜』课的人刚才到处乱跑,简直像没有头的鸡。好妈妈妮尔,我以为妳会当个好榜样。把这只可怜的羊送回地下三楼的小农场,现在就去!真是,为什么每次冬至快到之前每个人都疯疯癫癫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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