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4
“您的夫人正在蜜月套房里等着您呢，大人。”十字星说。
这些话照理说不该让人心生恐惧。
奇普长出一口气。他和十字星还留在议会厅里，这里已经被他们改造成了作战指挥部。此时夜已入深，除了他们俩之外，这里只剩下大个子利奥，那家伙正靠在墙边埋头读书。
这是他们在敦比欧度过的第一个夜晚，神权议会此前想必是乱了阵脚，不然就是故意刁难，并没有给奇普准备好休息的房间。奇普和提希丝工作到很晚，决定直接占用最近的守卫室将就着睡上一夜。奇普根本不介意这些，不过他知道其他人会很介意——而且会把他任人冒犯的姿态当成是懦弱或粗野的象征——于是他便用三言两语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斥责这群以热情好客着称的城民怎么会如此疏忽失礼。
提希丝也在一旁帮腔，语气沉重地说“热情好客”或许只是乡野民众特有的美德，这下可把那些宫廷贵族尴尬坏了，怎么能让乡巴佬们骑在自己头上?简直无法想象。
议员们先是把责任都怪罪到科曼恩身上，反正已是死无对证，随后立即一丝不茍地准备起来。今夜，他们准备了一间城中上好的睡房，并且富含着浓厚的文化底蕴。
“破坏者?”十字星喊道。
奇普还在盯着地图看。“噢，对，我只是在等最后一份报告。”
“他已经离开了，破坏者。”十字星说，“不管我们承不承认，都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他承受不了那样的重担，在战争中并非只有死亡才会让我们失去战友。”
柯恩阿瑟违背了承诺，在暗夜使者们进入城市的同时悄无声息地离军而去。在那之后，再也没人听说过他的消息。
“不只是他。”奇普说，“塞碧尔也走了。”
“走了?没留下话吗?”
“什么都没留下。”奇普回答，“我不知道她是去追柯恩阿瑟了，还是这标志着幽魂们都会陆续离去。”
“那不可能。”十字星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他们认为如果我们拯救了绿港，他们就会被摁在光明利亚底下的大拇指下，再也没有出头之日。我也说不清。”奇普说。
“不，不会的。”十字星极有把握地断言。
奇普很欣赏他这一点。
“而且这也不是你今天晚上要担心的事。破坏者，有些时候你必须要顶天立地，有些时候你要做的只是到床上去跟妻子享受欢愉。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幸福极了。”
“让她就这么干等着，你可真是头蠢驴。”大个子利奥在角落里说道，这还是他几个小时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然而奇普却没有动，还在盯着那张该死的地图看。
“有什么问题吗?”十字星压低声音问道，以免被大个子利奥听见，“我是说，在你跟她之间?”
奇普看着他的眼睛，真想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可是十字星又怎么能明白呢?再说这些也不关他的事啊!“没什么，我们……我们很好，非常好。”
奇普知道，十字星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说谎，但他似乎立即就原谅了他的谎言。兄弟之间再怎么亲密无间，帮忙也不能分享婚姻之事。“好吧。那个……就算是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她今晚似乎也没心情跟你对抗下去。”
“谢谢。”奇普说，“真的非常感谢。”感谢十字星没有揭穿他那拙劣的谎言。
“什么呀，依我看，她现在完全是另一种心情。”大个子利奥在角落里说，看来他们的声音还是不够小。
可是那张该死的地图……提希丝召集来自血森林各处的难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关于白王行动的报告都添加了进去。奇普左看右看，看着那些光芒闪了又闪，从奥克斯福德之战过后一直观察到近日。
他还是遗漏了什么。
“不必谢我，快去吧!”十字星愉快地说。
但奇普还是没有动。他从包里拽出绳矛，试着思考，让自己沐浴在那盏特殊提灯的黄色光芒之下。问题是，绳矛就快要制作完成了，只需要再做出矛尖即可，而且他不确定拉克辛是否是最适合的材料。他原本打算在矛头旁边绑一根流苏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或是利用正常光谱外的水光来让它在移动时具备闪光效果，不过他还没有拿定主意。
“两件事。”十字星说。
奇普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朋友，只见十字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矛头。
那矛头不是纯黑色，而是地狱石的材质。十字星将矛头递给奇普，在锋利的刀刃周围包裹着一层漆黑的精钢外壳。奇普拿在手中看了看后装在了绳矛上，两者嵌合得堪称完美。
“打算跟我解释下它的出处吗?”奇普问。
“地狱石是在这里的财宝库里找到的。”
奇普问的不是这个，而且十字星肯定也明白。“是本·哈代德做的?”奇普问。
“我们都认为你是时候做完那个鬼东西了。”本·哈代德说道，头仍然埋在书卷里。
“你们是在说什么呢?”奇普问。
“真能恕我们直言吗，大人?”十字星反问。
“当然。”
“那我们可就直说了。”
“说啊。”奇普仿佛有些生气。
“我认为身为好朋友，就有责任告诉你，你在个人生活方面是个浑蛋。要是你认为他说得有理，就应该听他接着说下去。”
“无论你接下来要告诉我什么，这开场白真是酷毙了。”奇普说。
“你对那个在房间里苦等你的俏佳人怎么老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态度，难道还盼着有一天让泰亚取而代之?痛快点吧，老兄!干脆利落地作出选择。你知道我们都喜欢泰亚，这点毋庸置疑，可是另一个女人理应得到你的欣赏，你不该那么对她。”
“我没有不欣赏她!”奇普反驳。
“破坏者，”大个子利奥终于抬起头来，身体仍然倚靠着墙壁，“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你是否欣赏她，而是你究竟是浑蛋还是蠢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奇普说，“等等，是关于这副绳矛吗?你们在逗我吧?你们认为我这是为泰亚做的?”
大个子利奥叹着气把书合上，朝门口走去。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全都毫无保留地站在了我妻子那边。”奇普对十字星说，“可你们在绳矛这件事上真是搞错了。”
十字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明白，大人。”
奇普愤怒地看着他。是啊，既然他们都搞错了，那提希丝说不定也……
这时他才回想起来，每当他取出那把尚未完工的绳矛时，提希丝总是会露出失望受伤的神情。她不会跟他们想得一样吧?
糟糕，她认为他没有真心实意地选择她。
没有选择她?拜托!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实在是太荒谬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已经接受了生命为他做出的最好安排。
可是主观选择和被动接纳是不同的，不是吗?选择权不在他手里。
奇普望着他刚刚制成的绳矛。这是一件完美的武器，只是为家乡而存在，根本无法使用。
无论怎么说，他并没有选择提希丝，不是吗?他认为和她在一起很“有趣”，告诉她自己很“关心她”，同时又花了大把时间——整整一年的时间——给另一个女人制作了一份礼物。
奇普站起身，将那该死的东西丢给十字星。
“你想让我怎么处理它?”十字星问。
“随你的便。”奇普说。
“你在这玩意儿上面耗费了整整一年。”大个子利奥回头说道，“这很了不起。我是指制作的过程，而不是背后的用意，何况还是当着自己妻子的面，甚至甘愿放弃与她——”
“够了，大个子利奥!别再说了!”奇普说。
“你至少应该给它取个名字吧?”大个子利奥说，“魔法武器总要有名字，这是潜规则。”
“失陪。”奇普说着撞开了这个大块头，冲进了走廊。
“等一下!”大个子利奥在他身后喊道，“你这是在拒绝给它取名，还是要叫它‘失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