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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真是个可恶的人。阿龙道。“从去年秋天一直观察到现在,早就讨厌他了。”阿龙换掉下人的行头,俨然一身卖花女的打扮。当然,卖花也不是这小姑娘的本行。不管哪里都去得了,不管什么都扮得像——横川的阿龙就是这么一个姑娘。
接到任务后,阿龙便立刻潜入小津屋,开始监视贯藏的动向。
林藏鼻子里发出冷笑。“先不管心肠如何,他那副长相不是也挺有男子气概嘛。你应该也不是完全讨厌他吧?那出隔门相望的戏可算是经典之作啦,是吧,阿文?”林藏轻声唤道。
是呀。文作也跟着起哄。“哎哟阿龙,你那眼泪汪汪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啊。还有那句情真意切的‘您真的将我给忘了吗’,唉,是个男人都受不住啊,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被迷住了。”
讨厌,文作叔,再这样开我玩笑我真生气啦。阿龙说着捅了一下文作的肩膀。“可是文作叔,那个人为什么昏过去了?在和泉楼的时候,你都干了什么?”
“那个呀,嗯……”
他往酒里下毒了。林藏道。
“下毒?好可怕!”
“是很可怕哟,会死人的。”
慢着,林藏,文作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这个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小津屋的番头。他外号祭文语文作,也是个亦正亦邪之人。听说他来自赞岐一带,具体情况林藏也不知道。平日里他也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同林藏一样听命于一文字屋仁藏,在黑暗世界里度日,有时会来帮林藏。“那可不是毒,是药啊,林藏。你那么说会叫人误会的。阿龙,我可不会干那杀人害命的勾当,我可是个慈祥和善的老头子。那个啊,其实,就是蒙汗药。”
“吓死人的蒙汗药。告诉你,文作叔下的这药,只要一滴就能让人睡上一整天,那可是了不得的东西。醒来后至少也要晕乎半日,什么也干不了。还有头痛啦,关节痛啦,就跟喝太多酒后宿醉的感觉差不多。”
还有这样的毒啊,阿龙叹道。
“不是毒,是药!”
“哼,说得好听点是药,用得不好就是毒。反正啊,是药三分毒,水啊油啊的喝多了也得死。”
“管他是毒是药呢。不过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阿龙啊,这个老头子曾在伊达的深山里生活。俗话说山里千年成精,这家伙就差不多是那样,草药、毒药之类可全都熟悉着呢。”
我可没那么长的命。文作笑道。“不过,如果只是让他睡过去,这次的活儿也没法干。这次可是要将一日变成三个月,不,是变成一年才行。所以,我就稍微让他多喝了一点。”
没错,一切都是林藏安排好的圈套。
去年十月,做借贷生意的小津屋遭了贼,原本要借给大名的三千两和一个茶盏被盗,小津屋的继承人贯助被害。案发当日,店主贯兵卫及下人几乎全部出门在外,店门也关着。家中有数名侍女,可都不在现场附近,似乎什么都没觉察。凶手如化作云雾般了无踪迹,没留下任何线索。
可是,贯兵卫立刻有所警觉。他知道究竟谁是凶手。他怀疑的是小儿贯藏。
贯藏当时前往泉州谈生意,正好在案发之后返回。身为父亲的贯兵卫深知贯藏的秉性。看到他那生硬的态度和眼神后,贯兵卫立刻断定凶手就是这逆子。但是,没有证据,无法将他送往奉行所。
贯藏平时便行为不端,脾气暴躁孤僻,还时常陷入失神的状态恶意行凶,已因此被关押过多次。
贯兵卫陷入苦闷之中。通过大番头喜助,他找上了一文字屋。
仁藏立刻做了安排,命令阿龙趁贯助丧事之日潜入小津屋。
“没奉上临终水,就是他命数终结的开端啊。”林藏说。
他当时还笑呢,阿龙接话道。
“矛盾再深,那也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般人哪笑得出来。看到那副嘴脸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断定他就是凶手了。不过这也是个难缠的敌人,没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不仅如此,负责监视的我反倒被怀疑上……”
贯兵卫是这样去求仁藏的——找到贯藏是凶手的证据。如果查明贯藏不是凶手,怀疑亲生儿子的贯兵卫便引咎退位,立刻将小津屋的所有家业交由贯藏继承。
“唉,证据虽然没找着,可要我说,他的人生就是个败笔。待人接物态度恶劣,四处招惹是非,所有过错全推给别人。”
或许是因为贯藏那恶劣的态度吧,一有什么事,贯兵卫和贯藏一定会起冲突。贯兵卫的疑心是一部分原因,可他有那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这样的状态十分危险。贯藏自私暴躁,无法以常理应对,情绪容易激动,却肯定不会轻易认罪。而贯兵卫这边却时刻有说漏嘴的风险。贯兵卫是个既有城府又有智慧的人,但同时也有交谈间容易针锋相对的毛病,再加上他正怀疑亲生儿子。一旦他说错了话,必定要打草惊蛇。
如果让贯藏知道自己正被怀疑,就功亏一篑了。两个月过去,新的一年到来了。又观察了一个月之后,林藏断定不能再耽搁,不得已之下选择设下圈套。
风波、断绝父子关系,一切都是演戏。让被逐出家门的贯藏服药昏睡——这为他们换来了虚构的一年。
“不过,那只茶盏,把那东西说成太阁殿下赏赐给大名的传家宝,我总觉得有些勉强啊,林藏。那不就是个普通的茶盏吗?随手都能买到的便宜货啊。”
没错没错。林藏笑道。“那不过是个普通的茶盏。好像是用来赠送给顾客的。唉,不过我断定那粗脑筋的人绝不会去查验。就算他去看,恐怕也没那本事看出真假。”
“话说回来,”阿龙的脸色阴沉下去,“人真的会像那样打心底恨自己的亲兄弟吗?我在门后听得直冒冷汗。”
“最难接受的是贯兵卫啊。他可是抖得厉害。”文作道,“从亲生儿子口中听到那种话,任谁也受不了。真是可怜可叹。”
“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下了决心。”
梅树荫下,六道斋——六道亡者柳次显出身形来。“老爷子今天一大早便将那浑蛋贯藏送去奉行所啦。”
“已经被关起来了?”
“唉,那贯藏,如今还坐在你林家的霭船上,没回过神来呢。浑身发抖,嘴里还直呼菩萨——临时抱佛脚管个屁用。”
念佛不就是要念到佛祖显灵为止嘛。文作道。
所以说来不及念到佛祖显灵就完蛋的,就是临时抱佛脚啊。阿龙应道。
“没错。而且照他所说,钱箱也从地板下面找出来了,这下他肯定无法再抵赖。看那情形,死罪难逃啊。”
“还没等到佛祖显灵,他就要去见佛祖啦。真是不孝。”文作道。
“当爹的也实在难以承受啊。两个儿子全没了。”柳次道。
“管他是恶人还是浑蛋,在父母面前也还是孩子。唉,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办法。”
“是啊。贯兵卫身边已经没有家人去听他的遗言了。如此一来,他余生只能行仁义之道,但求临终时无须遗言。否则,迟早还是要生出事端。”林藏望向远方。
“我说姓林的,你也太大意了吧。这东西都放着不管,邻居家的老婆子该摸不着头脑啦。”柳次说着奋力挥臂,将拿在右手上、本该在一个月前挂出来的注连绳扔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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