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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换上一身朝圣者装束的百介一行三人,缓缓移动了将近两个月。
他们的判断是——毕竟是敌暗我明,行动起来实在不得不慎重。虽然多少会错了意,但那伙人总能迅速捕捉右近的动向,看来绝对不是简单的对手。虽已如此扮装,并不代表就不会被他们识破,甚至可能早就遭到他们的监视了。
因此……
为了混淆视听,百介一行人只得实际巡访各大灵场,观望情势。
同行二人。
南无大师遍照金刚。
虽无信仰、也无须祈愿,佯装朝圣者的一行人还是一路奔波地参访了各大寺院。
阿波国乃四国八十八个所灵场之入口。
从位于鸣门第一座灵场的竺和山灵山寺到第二十三座的日和佐、医王山药王寺为止,二十三座被统称为发心道场的寺庙就座落于阿波国境内。
要不匆不忙地走完一趟,便需要近半个月的时日。
因此,虽无法如先前所愿地以悠闲心境踏上旅途,百介还是误打误撞地达成了巡访八十八个所的心愿。
在参访诸寺的过程中,也一点一滴打听到些许消息。
一行人在阿波并没有任何显着的收获。
只是听到了不少盗贼的传闻。
而且还是海贼的传闻。
百介一行人是沿着海岸朝土佐前进的。
除了部分例外,八十八个所的灵场几乎都有村镇比邻,几乎没有一座位处山岳。一行人原本就判断走山路过于冒险,即使没这层顾虑,逐一参访每座灵场,也自然而然就成了一条沿海岸走的旅程。
不过,这段路绕得可真够远。
即使在进入土佐国后,要沿路逐一参访灵场也等于是绕室户岬一大圈,这段路就耗掉了他们不少时间。
正如其名,位于八十八个所中的第二十四座,亦即土佐国境内的第一座修行道场室户山最御崎寺,就座落在室户岬的最外缘。
在这条蜿蜒的路上仅见得到海岸和渔村,就连一座寺庙都没有。不过,幸好并没有遭遇刺客袭击。虽然天候寒冷,但毕竟风光明媚,不时教百介忘了自己仍身处险境。
过了室户,就来到了土佐湾。
沿土佐湾内侧通往安艺途中,有三座相隔甚远的灵场散布其间。
直到再往前走——也就是到了第二十八座灵场的法界山大日寺时,百介一行人便来到了物部川的河口附近。
不过,这儿并不是终点。
百介一行人的目的地并非河口,而是位于遥远的物部川上游。
目此——百介一行人在冬季已经过了大半时,才开始为溯物部川而上作准备。
在土佐国境内即便没刻意打听,也会频繁地听到许多与川久保一族有关的传闻。
平家余党。
驾船劫掠的海盗。
隐居深山的凶贼。
能幻化成妖魔鬼怪。
威胁村民安全的异邦之民——
诸如此类的传言,在每座村里皆有流传。
而且无须四处探听,便可从村民的闲聊杂谈中听到这些传言。不,这这类传言在阿波仅为流言,但在土佐却被当成活生生的时事流传。据说还真有人被他们夺走性命、财产,家人为其所杀、或船只为其所夺者亦不乏其人,大家认为这一切惨祸均为川久保所为。
看来这伙人可真是声名狼藉。
此时,听到沉甸甸的金属撞击声以及布料的摩擦声。
只见右近已将大刀插上了腰际。
“简直是费人疑猜——不知进入土佐之后,听到的这些恶评到底代表这什么?”
右近已有两个月没佩戴这大小两把刀了。由于一身朝圣者打扮却佩挂两把刀看来未免可疑,因此到了室户的最外缘时,他只得花点银两,悄悄将刀托付给文作代为保管。
这岂是阿银想出来的主意,事后回想起来,还真是个艺高胆大的奇谋。如此将武士的灵魂交付给一个素昧平生、而且身分成谜的外人原本就已够草率,而且这下竟然还由这个身分不明者越过国境将刀送到,冒的还是更大的风险。不过文作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角色,竟然爽快地答应承接如此艰难的差事,而且还轻轻松松地将事情办好。
当然,右近此时也褪去一身白衣,换上了原本的武士装束。
原本的障眼法对接下来的旅途已经不管用了。
右近使剑的武艺,这下便成了三人唯一的依靠。
理由是在这段并无灵场的路上,一身朝圣者装扮反而更引人侧目。
“这还不简单,一定是有谁刻意散播的吧。”
阿银并没有换回醒目的山猫回装束,而是穿上一身朴素的男装。
腰际则插上一把小刀。
“为了什么目的?”
“这就教人猜不透了。不过,看来这儿不仅是有传言,实际上还有许多人遇害不是么?这些应该就是散播这类流言的家伙所干的勾当吧。如此看来,这些人可真是设了一个天大的局呀。”
在河里或河岸遭到妖怪袭击——
目睹怪异船只顺河而下——
小舟为船幽灵所沉——
看来真的丢了性命或受威胁者为数颇众。看到当事人并不把这当传闻,而是当作亲身体验来陈述,教人即使想否定也无从。就连已听说过形形色色奇闻异事的百介,也是首次听到如此煞有介事的怪谈。
“意即真有一群盗匪在从事这些烧杀掳掠的勾当?”
“并嫁祸给川久保一族么——”右近戴上深编笠问道。
“若真是如此,这伙人做得可真是成功。瞧大家不都相信这些事全都是川久保一族所犯下的?没瞧见有任何人质疑呢。”
“没有人会质疑的——”百介说道。
怕冷的百介弄来了一件厚厚的合羽,在股引外头还穿上一件裁付袴,但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虽然至少也该带着一支怀剑防身,但实在不符合他的个性。想到自己也得身怀刀物,便让他感到肚子发冷,因此经过一番衡量,最后还是决定不带。
“也不知是为什么,”阿银说道:
“发生的明明都是拦路劫财、破门劫掠、或干海上掠夺一类的人祸,若说足当地的盗贼凶犯所为也颇为合理。但在这一带跳梁的盗匪——却个个装神弄鬼地扮妖怪。”
“扮妖怪?”
“是的。拦路盗匪全都是七人一伙,在海上肆虐的家伙身穿甲胄成群现身,总是先逼遇难者把勺子交出来。这些家伙不都是在扮七人御前或船幽灵么?他们所扮的,悉数是相传为平家冤魂所化的妖怪呢。而且除了大多出现在长门国的船幽灵外,全都是在与平家相关的传说盛传之处出没。这么一来——这些地方的居民当然会认为这些都是妖怪在作祟,而不是人所犯下的。不过都已经这个时代了,妖怪出没这种说法理应没什么说服力才是。淡路那案子乃肇因于狐狸闹事的说法,右近大爷原本不也是不相信?”
右近颔首回答:
“没错,在看到那尸骸化为狸之前——是不相信。”
“是呀,通常是这样没错。即使亲眼看到了,心里应该也还是会半信半疑的。因此,接下来就可以散播流言,让人认为这些妖怪其实是人扮的。亦即这些扰乱世间的妖怪,其实就是相传为平家落人的川久保一族——”
“有道理——”
这和又市一伙设局的方式可是完全相反。
又市等人所设的陷阱,也悉数设计成宛如妖怪所为。遗憾、惆帐、怨恨、伤痛,嫉妒、哀愁、乃至憎恨,只要将形形色色的现实苦痛归咎为妖魔所为,似乎就能有个圆满的解释——这就是又市一伙人设局时所依循的道理。要成功达成目的,光凭半吊子功夫可是办不到的。
这些案子则是完全相反。
看来这伙人打算先佯装妖魔进行暴戾劫掠,事后再把罪推给他人。
虽不知凶手是什么身分,亦不知是为了什么目的,百介认为这些人的做法实在卑劣。
“唉,看来几乎没有任何人见过川久保一族的真面目,但大多又都知道山中似乎住这这么一群人。是不是?”
“或许不知道他们姓什么,但理应知道他们的存在才是。”
“没错。这一带流传着不少落人的传说,不似川久保村般保持孤立,成为乡土与同化共生之落人后裔亦不在少数。或许咱们这种外人不易体会,但对本地百姓而言,这可就成了个极易理解、且颇具说服力的解释了。”
“亦即——川久保一族正好是极适合嫁祸的对象?”
“看来正是如此,”百介说道:
“再者,若只是空泛的传闻,或许不易教人信服,但川久保一族毕竟是真有其人。大家都知道,至今仍有此类与外界毫无接触的异民。因此对这伙布下着残酷之局的凶手而言,他们可就成了最好的标的。欲模拟传说之情节为恶,再找人推卸罪责,川久保一族岂不是再适合不过的对象?毕竟他们真的存在,因此若须差人搜捕,亦非不可为。”
“搜捕——噢,”右近歪这脖子纳闷了起来。
“刻意蛊惑人心,只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这种宛如为政者所作所为的恶劣行径,这实教人厌恶。”
“还真是教人费解。”
正为左手套上手甲的右近,再度歪着脑袋纳闷地说道:
“山冈大人这番推测,听来的确有理——但在下依然有些不解。若果真如此,盗贼之目的应是图利,为了脱罪而意图嫁祸于川久保一族——亦或是某些得知川久保一族实情之恶徒,冒用其名义为恶。”
“看来——应是如此。”
右近停下了正穿戴手甲的右手。
“但在下总觉得情况似乎是相反。”
“相反?”
“在下怀疑——或许川久保一族才是这伙恶徒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
“是的。这些暴戾行径总教在下觉得似乎不过是借口。”
“听右近这么一说——”的确有道理。
这奸计看来规模极为庞大,但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堪与这规模匹敌的利益可图。虽不知海盗、山贼凭劫掠能得到多少好处,总觉得似乎不到值得如此精心设局的程度,即使刻意布置成凶手另有其人,若犯案时有所闪失,亦是万事休矣。而若遭嫁祸的川久保一族遭到拘捕,真凶若想再犯亦将无以为继。
虽然如此布局或许安全——
但看来也并不划算。
右近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
“请留步——”突然听见有人喊道。
纸门被拉了开来,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羽织的矮个子男人跑了进来。
就在一行人一切准备就绪,正欲出门上路的当头,原本已踏上归途的文作突然又面带惊恐地折返。
“各位先别急着上路。”
“出了什么事么?”
“老夫是特地回来报信的。”
语毕,文作以羽织的衣袖遮掩起红通通的面颊,并使劲吐出了一口气烘暖自己的脸。
“不知何故,这下外头可是戒备森严。”
“戒备森严?又发生了什么事么?”
“各位真没注意到?”文作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大家也坐下吧。瞧你们忙得连外头来了一堆人都不知道。满腔热血不是坏事,但为此失了谨慎,可是会伤了自己的。”
阿银立刻凑向窗边,窥探起屋外的情况。
“这是怎么了?”
“可有什么异状?”右近问道。
“正如这老头说的,就连捕快也来了。”
“捕快?出了什么事么?”
“为了一张布告呀,”文作说道:
“各位也知道,老夫是无法堂堂正正走在路上的。因此在上大街前得先找地方藏身,找个好时机再上路。那时突然发现怎么涌来了一大群人,而且其中还有些是捕快,教老夫想出去也无从。起先还纳闷是怎么一回事,后来发现在那头的大街上立了张布告,前头聚集了许多人。”
“布告?”
“什么样的布告?”阿银质问道。
“那种布告好像叫——高札还是什么的?老夫目不识丁,看不懂上头写着些什么,不过倒是听到凑在布告前头的家伙直呼川久保、川久保的,还说船幽灵就是川久保。”
“什么?”
“在下这就去瞧瞧——”右近说道,也没戴上另一具手甲便飞奔而出。“这浪人可真是精悍呀,瞧他干劲十足的,”文作咯咯笑着说道。
“不过,文作先生——没想到您这趟竟然来得成。”
百介感到十分不解。
国境设有番所,即便如百介或右近这等有身分的人,要想通过都不容易。而如阿银这种名字不在别人帐内的人等,要想靠正常手段堂而皇之通过更是不可能。文作自称原为逃离家乡之百姓,从他如今过的日子看来,理应也不被记录在人别帐上,竟能泰然自若地往返于国境之间。
但文作似乎不把百介的疑虑放在眼里,依旧露出那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骑断首马来的罢了。”
听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老糊涂了。
只不过——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刹那,似乎也有一阵微弱的铃声随风传来。想当然,这不过是断首马这个字眼所引发的联想带给人的错觉罢了。
此时,右近一脸忧心忡忡地回来了。
“看来得赶快出发才成,上路吧。”
“怎么了?”百介问道。
“那张布告为高知藩的御船手奉行关山兵五所发布的。上头写着——领内频发之惨案实非妖魔诅咒,一切均为居住山中之川久保党所为。”
“是御、御船手奉行发布的?”
“没错,上头是如此写的。上头还明载——此党于领内定居多年,从未缴交年贡税赋,亦拒绝一切劳务课役。如今甚至以暴虐无道之行径威胁领内百姓之生活,实为法理所难容,故将于近日举兵讨伐,以儆效尤。”
“要讨伐他们?”
“是的。奉行所既已如此认定,一切便已成定局。如此一来,即使川久保一族真为清白,业已无法全身而退。此地虽气候温暖,如今亦值严峻寒冬,山居者绝难长期据守。这下只能被一网打尽,胆敢违抗则有丧命之虞,说不定全村都将遭杀戮殆尽。”
“若果真如此——”
右近的任务不就完成了?
一旦知道要找的人是否在里头,至少北林藩所赋予的密令就算达成了。唯一须确认的,仅有欲寻找的人是否也名列其中。若在受拘捕者的名单上没这名字,便无须再深查;若真在其中,右近也无须进一步行动。不论这伙人这回是遭到拘捕还是讨伐,从此均无法继续为恶,实无必要再冒任何自找麻烦的险。
不过,右近似乎不打算保持沉默。
“右近大爷……”
“在下知道山冈大人想说什么。不过不论在下的任务是否告终,阿银小姐的心愿还是没能达成。再者,若这罪名真是欲加之罪——在下也必须向上级禀报,绝不可放任不管。”
“大爷——”
右近也没看阿银一眼,迳自套上了右手的手甲说道:“此亦为武士的一点小小矜持。”
这段山道十分险峻,走起来是举步为艰。
但也无法在散布山中的任何村落歇脚。这回连捕快都现身了,若被见着必定得接受盘查,如此一来肯定要遭到拘捕。
一行人只得沿着河岸隐身潜行,不分昼夜地往上攀爬。
川流溅出的水花冰冷刺骨,清水卷着漩涡轰然流动。
途中,一行人遭遇了许多虽看似近乎咫尺,却须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才能抵达的天险。
——这段路可谓呼唤可闻,实则一里呀!
上路前,文作曾给了一行人这么个忠告。意即向前方呼喊一声,也听得到另一头的伙伴喊声回应——这种距离听来或许感觉不远,但实际走起来却可能有一里之遥。
大清早,四下均为晨雾所笼罩。
河面的晓霭与涌现自山谷间的朝霞,将眼前景物掩盖成一片雪白。
入夜后则变成一片漆黑、冰冷难耐,且不时传来各种怪异声响。
百介首度有了亲身体会。
原来山中是如此可怕。
可怕得教人毛骨悚然。
与硕大无朋的山岳相较,人的爱恨情仇根本是微不足道。
即使胸怀令人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悲欢离合,只要身处这庞然大物之中,一切都显得轻如鸿毛。
到了第四日,百介一行人来到一个座落于山秃上、拥有大片壮丽梯田的村落。此处似乎就是昔日的久保——亦即曾遭大山崩掩埋的村庄之遗址。目睹着片寻常至极的景色,百介这才体认到原来人无论身处何地,总是有办法坚忍不拔地活下去。
举目所及,净是丰饶的大自然与栖息其间的百姓。
在这片景色中,并没有一丝不寻常。
继续往上攀爬,一行人又来到了一座令人瞠目咋舌的水渊。
——这就是轰釜吧。
百介如此确信。
此地是如此圣洁。
是无比严峻。
而且——还蕴藏这几分不祥。
这片景色虽然看似庄严清灵,但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多少教人感觉到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敌意。
溯此渊而上,便能到达位于韭生川上游尽头的源流。
笔直往上攀登再越过白发山,一行人便抵达物部川的源流一带。
前方就是剑山。
到了第五日,百介已是疲惫到了极点。
踩着踉舱的步伐,他蹒跚地绊到了一条藤蔓。在藤蔓断裂的瞬间,他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感觉自己正朝下方滑落。
他心想自己此命休矣。
但不可思议的,心中竟没有丝毫恐惧。
反而还感到一丝舒畅。
钤,他听到一声钤响。
噢——是断首马么?
不对,这钤响是——
不是又市么?
铃、钤,只听到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有些什么人包围了百介么?
铿,只听到一阵梵乐般的声响在脑海里回荡——
霎时,身体感受到一阵冲击。
咚——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醒过来时,百介发现自己正置身一片纸海。
这儿究竟是何处?只见四方一片白花花的。
这片雪白——全都是纸。不过并非普通的纸,悉数经过加工的纸片。
这些纸片被剪成各种形状,看来似乎象征着形形色色的事物。
看起来不知是像人,还是像兽脸。难道这就是神明的模样?
直到一张熟悉的白皙面孔拨开注连绳钻了进来,就在这些纸海随之摇动的瞬间,百介发现这些纸片原来是形状极为特殊的御币。
“先生!百介先生!”
“噢。”
他喊不出声音来。
紧随在阿银之后,右近也钻进了结界里来。
——结界。
没错,百介正躺在一个以注连绳和御币所围成的四角形神域中。
“这儿是……?”
“这儿是一座祭坛——”
“祭坛?”
百介身边散落着一些看似供品的东西。
打山秃上滑落的百介,原来是摔到了一座祭坛上。
“虽然在下头的村子里也看到了类似的摆设……”
“不过,没想到竟然连这种地方也有如此的布置。就这份地图看来——虽不知此地图是否正确,此处位于物部川最上游之别府,与上韭生川之久保均有一段距离,与阿波国之国境已是十分接近。”
铃。
铃。
钤。
钤。(这四个字就是这样,不是错字。这句话删了吧)
“这钤声是——”
这绝非幻听,的确是摇铃的声响。
这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来者何人?”
“为何闯入山神之祭坛中?”
“吾等乃此地山民,来者应心怀畏敬,尽速离去。”
“莫遭天谴,莫遭天谴,应心怀畏敬,尽速步出此神域。”
“倘若破了日名子之结界——供品将为御前所夺。”
“心怀畏敬,尽速退去。”
“没什么好畏敬的——”右近说道:
“在下乃房州浪人东云右近,此二人则为江户京桥之山冈百介、与江户无宿之阿银,想必各位就是川久保一党。在下一行人为了面见诸位,特此前来。”
这下外头立刻安静了下来。
同时,一群人影从四面八方现身。
“吾等的确以川久保自称,不过知悉此名者理应是寥寥可数——”
话及至此,这男人突然惊讶得哑口无言。
“你……你是——”
一看到阿银,这男人顿时惊讶得浑身紧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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