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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我不应该自己去追他们,而应该去喊人。一个人冲进黑暗中是疯狂的行为。

可是他在追萨姆。想参加马戏团的萨姆,想做我盟兄弟的萨姆,温和友善、爱说话的萨姆,那个救过我的命的男孩。

我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萨姆有危险,没有时间去喊人。我也许会送命,但我必须去追他们,设法搭救萨姆。我欠他一命。

我迅速跑过营地。云层敞开了,我看见狼人消失在树丛中,急忙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狼人的嗥叫。这是个好迹象,表明他还在追赶萨姆。如果他抓到了他,就不会有工夫嗥叫了。

我奇怪他为什么还没有抓到他,应该已经抓到了。尽管我从没见过狼人在野外奔跑,但我想他一定跑得很快。也许他在跟萨姆逗着玩,玩够了再杀他。

夜晚潮湿的泥地上脚印很清晰,但就是光听声音,我也能够跟踪他们。在树林中奔跑很难不发出声音,尤其是在夜里。

我们这样追跑了几分钟,萨姆和狼人远远地跑在前面,我看不见他们。我的腿沉重起来,但是我强迫自己坚持。

我边跑边考虑追上他们之后怎么办。要一对一地打起来,我可不是狼人的对手。也许我可以用木棒什么的砸他的头,但不大可能。他强壮而敏捷,又尝到了人血的味道,是很难制止的。

我能做的最多是挡在他的跟前,替萨姆去死。如果我牺牲自己,也许他会来抓我,萨姆就可以逃掉了。

我不惜为萨姆去死。我为一个朋友放弃了做人,为另一个朋友放弃生命也不算太多。

而且。如果我这样死了,倒是死得其所。我不用再为喝人血还是饿死而烦恼。我会在搏斗中死去。

几分钟后,我冲进一片空地,意识到萨姆把我们带到了什么地方:那个废弃的火车站。

他似乎头脑还很清醒。这是最好的地方,有许多藏身之处,还有许多物件——金属和玻璃,可以用做搏斗的武器。也许我们俩都不会死。也许我们有获胜的机会。

我看见狼人在场地中央停下来,嗅了嗅。他又嗥叫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接着,他朝一节生锈的车厢走去。

我从车厢的后面绕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我听了听动静,但什么也没听见。我踮起脚向车窗里看去,什么也看不见。

我猫腰跑到第三个窗户前,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正踮脚朝下一个窗户里张望,忽然瞥见一根铁棍急速朝我脸上打来。

我急忙扭身躲避,铁棍呼啸着从我脸旁扫过,擦破了一点皮,但不严重。

“萨姆,住手,是我!”我低声说,一边扑倒在地。片刻寂静之后,萨姆的脸出现在圆圆的窗口里。

“达伦?”他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跟你们来的。”我说。

“我以为你是狼人呢。我想杀死你。”

“差一点儿。”

“对不起。”

“哎呀,萨姆,别浪费时间道歉了。”我着急地说,“我们很危险,必须动动脑筋。你快出来。”

他的脑袋消失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后,他出现在车厢门口。他张望了一下,确定狼人不在附近,然后跳下车来,溜到我身边。

“他在哪儿?”萨姆问。

“不知道,”我小声说,“但就在周围,我看到他过来了。”

“也许他发现别的目标了,”萨姆满怀希望地说,“一只羊或一头牛。”

“我觉得不大可能,”我咕哝道,“他不会追了这么半天,在最后一刻放弃。”

我们紧靠在一起,萨姆监视右边,我监视左边。我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我想他一定也能感到我在颤抖。

“我们怎么办?”萨姆问。

“我不知道。”我回答道,“你有主意吗?”

“有几个,”他说,“我们可以把他引到警卫房。他可能会把朽烂的地板踩塌。我们可以让他掉下去。”

“也许可以,”我说,“但要是我们掉下去了怎么办?那就无路可逃了。他可以随时跳下来把我们吃掉。”

“那些椽子怎么样?”萨姆提议道,“我们可以爬到一根椽子中央,背靠背守在那里。我们可以带一些棍棒,他要过来就把他打退。那上面只有一条路。”

“马戏团的人迟早会来的。”我思考着说,“可要是他决定把椽子的一头弄断呢?”

“它们嵌在砖头里很深,”萨姆说,“我想他空手是弄不断的。”

“那椽子经得起我们三个的重量吗?”我问。

“我没把握。”萨姆承认道,“但如果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至少可以死得快一点。谁知道呢,也许我们运气好,摔在狼人身上,有个缓冲,而他摔死了。”

我无力地笑了一下。“你卡通片看得太多了。不过倒是个好主意,比我想到的好。就是在椽子上不容易挡住他,但会使他难靠近一些。”

“你认为马戏团的人什么时候会来?”萨姆问。

“要看他们什么时候发现出事了。”我说,“运气好的话,他们可能听到了他的嗥叫,过两分钟就会赶到。否则我们就要等到演出结束,那还有一个小时,或者更长。”

“你有武器吗?”萨姆问。

“没有,”我说,“我没时间拿家伙。”

他递给我一根短铁棍。“给,”他说,“这是我备用的。不大理想,但比空手强。”

“发现狼人了吗?”我问。

“没有,”他说,“还没有。”

“我们最好在他来之前行动。”我停了一下又说,“怎么到警卫房去呢?要跑很长一段路,狼人可能躲在路上什么地方。”

“我们只有冲过去,抱最好的希望。”萨姆说。

“我们要分开吗?”我问。

“最好不要,”他说,“我想两人在一起好一些。”

“我同意。你准备好了吗?”

“再等几秒钟。”他说。

我转过脸,看着他喘气。他脸色苍白,衣服在林中奔跑时被挂破弄脏了,但他看上去很镇定。他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

“你今晚又回来干什么,萨姆?”我轻轻地问。

“参加怪物马戏团。”他说。

“我跟你说了那些之后,你还是想参加?”

“我决定冒一下险,”他说,“你是我的朋友。我们应该忠于自己的朋友,对吧?在我克服了开始的恐惧之后,你的故事更坚定了我参加的决心。我也许能帮助你。我看过关于性格病态的书。也许我能把你治好。”

我禁不住笑了。“你是个傻瓜,萨姆·格雷斯特。”我说。

“我知道。”他微笑道,“你也是,所以我们是一对。”

“如果我们能逃出去,你就参加好了。”我对他说,”不用担心我会吃你:那是编出来吓你的。“

“真的?”他问。“啊,”他擦了擦额头说,“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如果狼人抓不到我们的话。”我加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好了。”他提了提裤子,准备跑步。“听我数到三。”他说。

“一——”他开始数。

我们面朝着警卫房的方向。

“二——”

我们做好起跑的姿势。

“三——”

他没有说完,一双毛茸茸的大手突然从车厢下伸出来——狼人藏在下面!我发现得太迟了。那双手抓住了萨姆的脚脖子,把他拖倒在地上。

第三十章

脚脖子一被抓,萨姆就开始尖叫。摔跤使他吃了一惊,声音中断了下,但两秒钟后又尖叫起来。

我跪下来,拽住萨姆的手臂。

我看见狼人在车厢底下疯狂地笑着,毛乎乎的肚子贴在地上,嘴上流着口水。

我使劲地拽着,萨姆朝我这边移动,但狼人也跟着过来了,扭动着身体从车厢下钻过来,没有松手。

我放开萨姆,抓过他丢下的长铁棍,跳起来照着狼人伸出的手臂打去,狼人愤怒地嗥叫着。

他松开一只毛爪来打我。我低头一躲,去打他还抓着萨姆的那只手。狼人痛得大叫一声,松开了手指。

“快跑!”我把萨姆拉起来,对他喊道。

我们一起朝警卫房跑去。我听见狼人挣扎着从车厢下爬出来。他刚才是逗我们玩儿,现在却是气急败坏了。我知道他会使出浑身解数追赶我们。游戏结束了,我们跑不到警卫房,他在半路就会追上我们。

“往前跑……”我喘着气对萨姆说,然后停了下来,转身等着狼人。

我的动作出乎他的意料,他撞到我的身上。他的身体很重,又是毛又是汗。我们两个都被撞倒在地,胳膊和腿交缠在一起,但我迅速挣脱出来,抡起铁棍狠狠地打他。

狼人暴怒地咆哮着,挥手来打我的胳膊。这次他打到了,正击中我靠近肩膀的地方。我的手臂顿时失去了知觉,变成了一堆无用的骨肉。棍子掉在了地上,我又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捡。

但狼人比我快。他抓起铁棍朝远处一扔。哐当一声,铁棍消失在黑暗中。

他慢慢站了起来,狞笑着。

我能看懂他眼里的表情。如果他会说话,他一定会说:“现在,达伦·山,你是我的了!你的游戏做完了,现在我要杀死你!”

他抓住我的两肋,张开大嘴向我头上咬来。我闻见了他嘴里呼出的恶臭,看见了他的黄牙间还留有R.V.手臂上的肉和衬衫的碎片。

他正要咬下来的时候,一个东西砸在他的头上,打得他踉跄了一下。

我瞥见萨姆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块厚木头。他又砸了狼人一下,这次使他的手松了开来。

“善有善报!”萨姆喊着,第三次将木板向狼人砸去,“快来!我们——”

我没有听见萨姆下面的话。因为我刚朝他跑去,狼人挥动一只拳头向空中乱打,这是盲目的动作,但他很走运,打中了我的脸,我仰面倒了下去。

我的头几乎炸裂了,眼前一片金星,然后就瘫在地上,晕了过去。

几秒钟或几分钟后(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时间),我醒了过来,火车站静得出奇。我听不见任何人奔跑、尖叫或搏斗,只听见前面不远处有嚼东西的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

我慢慢坐起来,顾不上脑袋里锤子敲击一样的疼痛。

我的眼睛过了几秒钟才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视觉恢复之后,我发现我盯着的是狼人的后背。他四肢着地,俯头吃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咀嚼声是他发出来的。

我被那一拳打得昏昏沉沉,过了一阵子才意识到他吃的不是东西……

而是人。萨姆!!!

我急忙爬起来,忘了疼痛,冲上前去。但是一看到狼人身下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我知道已经太迟了。

“不!”我尖叫着,不顾一切地用我的好手去打狼人。

他咕噜了一声,把我推开。我又跳上前,连踢带打。他嗥叫着,想再把我推开。但这次我没有撒手,揪住了他的毛发和耳朵。

他咆哮起来,终于抬起了他的嘴。嘴是红的,可怕的深红色,满是内脏、鲜血、肉和骨头的碎屑。

他滚到我身上,把我压倒在地,用毛乎乎的长臂按住我,仰起脑袋,对着夜空长啸。然后,他恶魔般地狂吼一声,张开牙齿咬向我的咽喉,打算一口结束我的性命。

第三十一章

几乎是在最后的一刻,一双手从黑暗中伸过来,抓住了狼人的嘴巴,制止了他的猛咬。

那双手把狼人的头扭向一侧,他尖叫起来,从我身上滚了下去。

来人骑到狼人背上,把他按在地下,一阵雨点似的拳头,看得我眼花缭乱。狼人昏死过去。

那人站起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我抬头看见了暮先生那张带伤疤的红脸。

“我用最快速度赶来,”吸血鬼喘着气说,一面轻轻左右转动我的头,检查我的伤势,“埃弗拉听到狼人的嗥叫。他不知道你和那男孩在这里,他只是想到这家伙逃出去了。

“埃弗拉报告了高先生,他取消了剩下的演出,组织了一个搜索队。然后我想到了你。看见你的床空着,我四处寻找,发现了你们的脚印。”

“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哽咽地说。我浑身伤痕,惊魂未定。“我以为死定了。我想……没有人会来。我……”

我用好手臂搂住暮先生,紧紧地拥抱着。

“谢谢你,”我抽泣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我突然停住了,想起了我倒下的朋友。

“萨姆!”我尖叫起来,放开暮先生,冲到那男孩躺着的地方。

狼人撕开了萨姆的肚皮,把他一大部分内脏都吃掉了。奇怪的是。我走近的时候,萨姆还没断气。他的眼皮微微地颤动,尚有微弱的呼吸。

“萨姆,你没事吧?”我问,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我破裂的嘴唇只说得出这一句话。“萨姆?”我轻轻抚摸他的额头,但他似乎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他看上去很安详,至少从胸部以上是这样。

暮先生在我身边蹲下来,检查他的身体。

“你能救活他吗?”我问,他缓缓摇了摇头。“你必须救活他!”我喊道。

“你可以使伤口愈合,我们可以叫医生来,你可以给他吃一种药,一定有什么办法——”

“达伦,”他轻声说,“我们无能为力,他快死了。伤势太重,再过两分钟……”他叹了口气。“至少他已经没有感觉,没有痛苦了。”

“不!”我大叫一声,扑到萨姆身上,失声痛哭。

“萨姆!你不能死!萨姆!活下来!你可以参加马戏团,跟我们周游世界。你可以……你……”

我说不下去了,垂下头,抱紧萨姆抽泣起来。

在这个废弃的火车站上,狼人没有知觉地躺在我身后,暮先生默默地坐在我身旁。而在我身下,曾经是我的朋友,并且救过我的命的萨姆·格雷斯特静静地躺着,一点一点地滑入可怕的、过早来临的死亡的沉睡中。

第三十二章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左手的袖子被轻轻拽了一下,扭头一看,暮先生站在那里,看上去很难过。

“达伦,”他说,“也许现在说不合适,但你必须做一件事,为了萨姆,也为了你。”

“你说什么?”我擦擦脸上的泪水,抬头望着他,“我们能救活他吗?告诉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们无法救活他的肉体。”暮先生说。“他正在死去,无可挽回。但我们可以为他的灵魂做一些事情。

“达伦,”他说,“你必须吸萨姆的血。”

我继续望着他,但眼里不再是希望,而是难以置信。

“你怎么能?”我轻轻地问。“我的好朋友奄奄一息,你能想到的却只是……你真残忍!你是个残忍的、变态的怪物。你应该去死,而不是萨姆。我恨你,滚开。”

“你不明白,”他说。

“我明白!”我高喊道,“萨姆要死了,可你却只想让我吸血。你知道你是什么?你是个狼心——”

“还记得我们谈到过吸血鬼能部分地吸收一个人的灵魂吗?”他问。

我正要痛骂他一顿,但他的问题使我迷惑了。

“跟这有什么关系?”我问。

“达伦,这很重要。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轻声说,“那怎么样?”

“萨姆正在死去,”暮先生说。“再过几分钟他就不在人世了。但如果你现在吸了他的血,在他死于狼人造成的伤口之前结束他的生命。就可以使他的一部分活在你身上。”

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的耳朵。

“你想叫我杀死萨姆?”我叫道。

“不是,”他叹息道,“萨姆已经被杀死了。但如果你趁他死于狼人咬的伤口之前结束他的生命,你就能够保存他的一些回忆和感觉。他会在你身上活下去。”

我摇摇头。“我不能吸他的血,”我轻声说,“不能吸萨姆的血。”我低头看着那个瘦小的、被残害的身体。“我不能。”

暮先生叹了口气。“我不强迫你,”他说,“但你好好想一想,今晚的悲剧会在很长时间里折磨着你。但如果你吸了萨姆的血,吸收了他的一部分灵魂,接受他的死就会容易一些。失去一个亲爱的人是痛苦的。这样做你就不会完全失去他。”

“我不能吸他的血,”我抽泣道,“他是我的朋友。”

“正因为他是你的朋友,你才必须这么做。”暮先生说,然后转过身去,让我自己决定。

我低头看着萨姆。他看上去毫无生气,仿佛已经失去了那使他富有人性、活力和个性的东西。我想起他的玩笑和长句子,他的希望和梦想,要是这些都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该是多么可怕。

我跪下来,左手按在萨姆的脖子上。“对不起,萨姆。”我哽咽道,然后把我尖利的指甲掐进了他柔软的皮肤,俯身将嘴巴对准了掐出的洞眼。

鲜血涌进我的嘴里,我一阵恶心,几乎跌倒了,但我稳住自己,把它咽了下去。他的血又热又咸,像稠奶油一样流进我的喉咙。

萨姆的脉搏逐渐减慢,最后停止了。但我继续吸着,吸下最后的一点一滴。

终于把他的血吸干了,我转过身,像狼人那样对着夜空长啸。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惟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长啸——我已经变成一头黑夜中的野兽。

第三十三章

过了一会儿,高先生和马戏团的一些人(包括四个小人)来了。我坐在萨姆身旁,已累得没有力气,只呆呆地望着天空,感到他的血流进了我胃里。

“怎么回事?”高先生问暮先生,“狼人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不知道,隆冬,”暮先生答道,“我没有问,也不想问,至少在一两天之内。达伦现在不宜回答问题。”

“狼人死了吗?”高先生问。

“没有,”暮先生说,“我只是把他打昏了。”

“为小小的仁慈而感谢上帝。”高先生叹道。他打了个响指,小人把昏迷的狼人拴了起来。一辆马戏团的大篷车停了下来,他们把他塞进了车厢。

我想要求把狼人杀死,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并不邪恶,只是天性疯狂。杀死他是残忍而无意义的。

收拾完狼人后,小人们的注意力转到萨姆残存的遗体上。

“等等,”他们要把他抬起、用小车推走时,我叫道,“他们要把萨姆怎么办?”

高先生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啊,我想他们准备把他处理掉。”他说。

我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他们要吃掉他?”我尖叫起来。

“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里,”高先生解释说,“又没有时间埋葬。这是最简便的——”

“不。”我坚决地说。

“达伦,”暮先生说,“我们不应该干涉——”

“不!”我喊道,大步走过去把小人推开,“如果他们要吃萨姆,先得吃了我!”

小人们默默地瞪着我。绿眼睛里发出饥饿的光芒。

“我想他们很乐意成全你。”高先生冷淡地说。

“我是认真的,”我吼道,“我不能让他们吃掉萨姆。他该得到安葬。”

“让虫子吃掉?”高先生问。我怒目而视,他叹了口气,烦躁地摇摇头。

“听这孩子的吧,隆冬。”暮先生温和地说,“你可以跟其他人先回马戏团,我留下来帮着挖坟。”

“好吧。”高先生耸耸肩,吹了声口哨,向小人们竖起一根手指。他们犹豫了一下,退下去围到马戏团老板身边,留下我守在死去的萨姆身边。

高先生和他的助手们走了。暮先生在我身边坐下。“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无法简单地回答。

“你感觉强壮一些了吗?”

“是的。”我轻声说。尽管我吸了萨姆的血没多久,但我已经感觉到一些变化。我的视力和听力都增强了,受伤的身体也没有原来那样疼痛了。

“你很长时间里不用再吸了。”他说。

“我不在乎。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萨姆。”

“你生我的气吗?”他问。

“没有。”我叹了口气。

“达伦,”他说,“我希望——”

“我不想谈这个!”我打断他说,“我又冷又痛,伤心孤独。我想一个人想想萨姆,不想跟你废话。”

“随你的便。”他说,开始用手指挖土。我默默地跟他一起挖了几分钟,然后停下来看着他。

“我是真正的吸血鬼助手了,是吗?”我问。

他悲哀地点点头。“是的。”

“你觉得高兴吗?”

“不,”他说,“我觉得羞耻。”

我困惑地望着他,这时一个身影出现了,是那个瘸腿的小人。“如果你想来抢萨姆……”我举起一只沾满泥土的手警告他。但话没说完,却见他跳进挖出的浅坑中,把他那宽宽的灰手插进泥里,大把大把地抓起土来。

“他在帮我们?”我疑惑地问。

“好像是。”暮先生说,一只手放在我的背上。“去休息一下吧,”他建议道,“我们挖得很快。到埋葬你的朋友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我觉得有道理,就点点头,爬了出去,在迅速挖成的坟墓旁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我走开去。坐在老火车站的阴影中等着。只有我和我的思想,还有萨姆深红色的血液留在我的唇齿之间。

第三十四章

我们把萨姆放进坟中,然后把坟墓填好,没有什么仪式——我想不出合适的话可说。我们没有把坟墓掩蔽起来,这样警察会发现他,给他正式安葬。我希望他的父母能给他举行适当的告别仪式。但这个临时的坟墓能够使他不受野兽(以及小人)的侵袭。

我们要在天明前拔营。高先生通知大家要长途跋涉。萨姆的失踪会引起麻烦,我们必须走得越远越好。

临行时我想到了R.V.,不知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在树林里失血死了?

还是及时找到了医生?还是仍在奔跑呼号:“我的手!我的手!”?

我不大关心。尽管R.V.是想做好事,但他铸成了大错。如果他不去动狼人笼子上的锁,萨姆就不会死。我并不希望R.V.死掉,但我也没有为他祈祷。就把他交给命运好了。

马戏团出发了,埃弗拉和我坐在一辆大篷车的后面。他要说什么,又止住了,清了清嗓子,然后把一个包放在我的腿上。“我找到了这个,”他轻声说,“你也许需要。”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萨姆·格雷斯特”的名字,不禁泪如雨下,捧着包放声大哭。埃弗拉紧紧地搂住我,跟我一起哭泣。

“暮先生都跟我说了。”最后埃弗拉止住哭泣,擦擦面颊说,“他说你吸了萨姆的血,好让他的灵魂活下来。”

“表面上是。”我无力地回答,并不相信。

“听我说,”埃弗拉说,“我知道你多么不愿意吸人血,但你这是为了萨姆,是好事,不是邪恶的事。你不应该为吸了他的血而难过。”

“我想是吧。”我说,然后继续哀悼哭泣。

白天渐渐过去。怪物马戏团继续前行,但我对萨姆的思念却无法丢下。夜幕降临时,我们开到路边歇息。埃弗拉去找点心和饮料。

“要给你带点什么吗?”他问。

“不用,”我把脸贴在玻璃窗上说,“我不饿。”

他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把他叫了回来。

我嘴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萨姆的血在我嘴唇上还是热的,带着可怕的咸味,但这不是引起我舌根的味蕾兴奋的原因。我想要一种我以前从未想要过的东西。一开始我不知道它是什么,然后我弄清了这种奇怪的欲望。

无力地笑了一下。我在萨姆的包里搜寻,但那只瓶子一定是丢在营地了。

我抬头看着埃弗拉,擦擦眼泪,舔了舔嘴唇,用很像我认识的那个好奇的、神气活现的小男孩的口气问道:

“有腌洋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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