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离岛
在消除了危害性因素之后，可以重新获得部分稳定。生存部分是由机遇决定的。
——伊恩·马尔科姆
小船将丛林抛在了后面，驶进黑暗之中。索恩驾着小船，穿过湍急的水流，引擎的震动声在岩洞壁上回荡。他们的左侧是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水帘上映出一束亮光。
他们瞬间冲出黑暗，穿过陡峭的崖壁之间那段波涛汹涌的水面，进入茫茫大海。
凯利发出了一声欢叫，张开双臂去搂阿比。他咧着嘴笑了，但因疼痛而向后退缩。
莱文回过头看着小岛说：“我必须承认，我从来没想到我们还能逃出来。不过我们的摄像机还在原位，上行卫星通联还在工作，我想我们还能继续收集资料，最终我们会得到恐龙灭绝的答案。”
萨拉·哈丁看着他说：“我们也许能找到，也许找不到。”
“为什么不能？这里是一个完美的失落的世界。”
她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她说道，“食肉动物太多了，还记得吗？”
“嗯，看上去是那样，但是我们不知道……”
“理查德，”她接过话头，“伊恩和我检查过档案，他们在那个岛上犯了一个错误，是在许多年前，当时实验室仍在生产。”
“什么错误？”
“他们生产出了恐龙幼崽，但是他们不知道该喂它们什么。他们曾给它们喂过羊奶。这很好，羊奶的过敏反应很低。但是随着这些食肉动物不断长大，他们给它们改喂一种特别的含动物蛋白质的原汁。这种原汁是从磨碎的羊身上提取的。”
莱文依旧不以为然。“是吗？那有什么错？”
“在动物园里，从来都不用羊肉汁，”她解释说，“因为那会有使它们染上传染病的危险。”
“传染病，”莱文低声重复道，“哪一种传染病？”
“感染性蛋白质。”坐在小船另一端的马尔科姆说道。
“感染性蛋白质，”哈丁继续解释道，“是已知的最简单的染病成分，甚至比病毒还要简单得多。它们只是蛋白质碎片。它们结构太简单，甚至无法侵入人畜体内——它们必须通过被摄取的途径。但是一旦被吃下去，它们便引起疾病：羊身上的羊瘙痒症、疯牛病以及库鲁病，这是人身上一种致命的中枢神经疾病。而恐龙则因为食用了一批变质的羊蛋白质汁，患上了一种称为DX的感染性蛋白质疾病。实验室曾与这种病斗争了多年，想将其根治。”
“你是说他们失败了？”
“起初，他们好像是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恐龙群又兴旺起来。可是后来又发生了意外。这种疾病开始蔓延。感染性蛋白质通过粪便排泄出来，所以很可能是……”
“通过粪便排泄出来？”莱文有点紧张地说，“始秀颚龙吃下了这些排泄物……”
“是的，始秀颚龙全都被感染了。始秀颚龙是食腐动物，它们将这种疾病传播到动物死尸上。其他食腐动物也被感染。最终，所有的迅猛龙都被感染了。迅猛龙转而袭击健康的动物，可是不一定每次都能得手。只要被咬上一口，那个动物便感染了。于是，这种传染病又一点点地扩散到了全岛。这就是岛上动物夭折的原因。而这种迅速相继死亡的现象，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岛上的食肉动物数量远远高出我们的预料。”
莱文明显感到紧张了。“你们知道，”他大声说，“一只始秀颚龙咬过我。”
“我并不担心，”哈丁说，“这可能会引发一次轻度脑炎，但是通常不过是一阵头痛而已。我们会送你到圣何塞去看病的。”
莱文身上开始冒汗。他用手擦了擦前额说：“实际上，我感到浑身不舒服。”
“要一周后才会发作的，理查德，”她说道，“我敢肯定你会没事的。”
莱文颓丧地坐回座位上。
“但问题是，”她继续说道，“我不相信这座小岛能帮助你完整地解释动物灭绝的原因。”
马尔科姆回头凝视着灰暗的悬崖。过了一会儿他说：“也许应该是这样，因为动物灭绝问题历来是一个大谜团。在这个星球上，曾经发生过五次大的动物灭绝现象，并不都是因为有小行星的撞击。大家都对导致大批恐龙死亡的白垩纪很感兴趣，但是在侏罗纪和三叠纪末期也曾有过大规模的灭绝。这些灭绝异常剧烈，但是与二叠纪的灭绝根本无法相比，因为那次灭绝毁灭了这个星球上全部生命的百分之八十。无论是海洋里的还是陆地上的，全都包括在内。谁也不知道发生那次大灾难的原因。但是我不知道我们是否会是下次灭绝的起因。”
“怎么会呢？”凯利问道。
“人类非常具有破坏性，”马尔科姆说，“我有时想，我们是一种祸患，会把地球上弄得干干净净。我们的破坏手段非常高明，有时候我觉得，这也许是我们的职责，或许每隔几亿万年，就有某些动物繁衍出来去战斗，去消灭世界上的其他动物，以便让进化过渡到下一个阶段。”
凯利直摇头，起身离开了马尔科姆，径直走到船头，与索恩并排坐在一起。
“他说的你都听见了吧？”索恩问道，“他说的话我不会太当真。那只是理论。人类不得不去编造这些理论，但是事实上理论只是幻想，而且在不断地变化。美国刚建国的时候，人们相信一种称为燃素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不知道？好吧，那没关系，因为这毕竟是不存在的东西。他们还相信四种体液决定人的行为，而且还认为地球只有数千年的历史。现在我们相信，地球已经有四十亿年的历史了。我们相信光子和电子，我们认为人类的行为是由自我和自尊之类的东西来决定的。我们认为这些信条比较科学、比较完美。”
“难道不是吗？”
索恩耸了耸肩：“它们只是一些幻想，不是真的。你见过自尊吗？你能给我拿一个来放在盘子里吗？光子又怎样？你能拿一个光子来给我看看吗？”
凯利摇了摇头：“不能，可是……”
“你绝不可能办到，因为不管人们多么认真地看待它们，其实它们并不存在。”索恩侃侃而谈道。
“从现在起再过一百年，人们会回过头来嘲笑我们。他们会说：‘你们知道人们以前相信什么吗？他们相信光子和电子。你们能想象出那么傻的东西来吗？’他们一定会捧腹大笑，因为到那个时候，会出现更新颖、更美好的幻想。”
索恩摇了摇头继续说：“与此同时，你感觉到小船的行进路线吗？那是大海，那才是真的。你闻到空气中的咸味吗？你感到照在你皮肤上的阳光吗？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看到我们大家在一起吗？这是真的。生活是美好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能看见太阳，能呼吸空气，这是我们的福气。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真的东西了。现在，看一下罗盘，告诉我南面在哪里。我想驶往科尔特斯港。该是我们大家回家的时候了。”